第7章 夙弥之问
陈年旧伤,不痛时不要紧,一痛起来就要命。
后半夜暴雨来临,屋檐前珠雨连成线,溅在石板上。滴滴答答,好不悦耳。
裴凌静坐在塌上,额间冷汗淋漓。天地之间,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夙弥剑动了动,而后从中跃出一道蓝色身影。像是幽灵一般,荡在半空中。
夙弥飞来飞去,看她痛苦的模样,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越来越深。
“好受吗?君上。”
裴凌当然听得出他的冷嘲热讽,不禁反嘲了回去,“就算我修为倒退,压制你还是绰绰有余。”
夙弥无所谓,只是好笑地看着死鸭子嘴硬的人。他看了看奉明厢房的方向,“你真的相信他是能改变你命格的人吗?”
裴凌抬了抬眼,“与你何干。”
“不过是看在我们那微薄的情谊上关心你两句。”
有什么什么关系?夙弥撑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裴凌真死了,他就可以立刻脱离控制,拥抱自由。这种大事,他怎么能不关心呢!
裴凌眼神凌厉地看向他,“你的关心,常人怕是承受不了。”
三番五次挑拨她的师徒关系,在徒弟偷袭她时倒戈相向。这种关心,还真没几人招架得住。
哎呀,夙弥无辜地摊了摊手。天地良心,他可是真心的。他夙弥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可难得有机会真心慰问他人。
“我警告你,事不过三,你最好安分一点。”
夙弥微微眯了眯眼,沉下脸色,“我也给你一句忠告,你最好没有让我脱离控制,屠戮修界的那一天。”
他倒要看看,裴凌如何护得住这修界。不过现在无所谓,用不着他出手,南渊魔域的麻烦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你不会有机会。”
断魂钉入骨的感觉,生不如死。裴凌忍着痛,面不改色地怼了回去。夙弥生怕她的痛少了,恨不得再给她加点痛苦。
“你说,是断魂钉入骨痛一些呢,还是亲手将爱徒打得魂飞魄散的感觉更痛呢?为她聚魂,很不容易吧!”
以裴凌爱好云游的性子,她分明在五年前便收奉明为徒了,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带新徒弟到处历练,这本身就不合她的行事风格。而之所以如此反常,不过是她在到处搜寻云亭的魂魄,自然没心情写什么风土人情志,也无心陪新徒弟游山玩水。
这些年,夙弥看着她辗转各地,到处为云亭聚魂。她越是不容易,他心里便愈畅快。
裴凌抬头望向飘在半空中的夙弥,一身冷意。
“不知你不惜以身殉剑也想要打败他,最后却被对方的剑气击得剑身都残缺了一角时是怎样的心情?”
互相捅刀子这种事,裴凌也不是不会。果然,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夙弥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毕生的痛处,不过如此。
“那又如何?好歹我殉剑后还能看到我的宿敌飞升失败,兵解而亡。魂魄不入六道轮回,就此消散于天地间。你呢?害死云亭的诸多祸首现在可是一个都没死。”无法洗刷的战败耻辱,被裴凌戳心窝子的刺,夙弥无能狂怒,开始口不择言。
呵,裴凌冷笑,要是魔域那些魔族听到他们敬重的魔尊是如此想他们,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好事。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夙弥从来不是明月。
落阳峰,云起无聊地剥着花生米,对今日来造访的不速之客有些意外。
“忽然造访前辈,是奉明唐突。但近日心中有惑,实在无解,还望莫怪。”
那可真是稀客啊!云起烹着新茶,旁边还放着炒瓜子的装备。看起来,她还真有几分闲适。一听奉明是来问云亭的事,她唇边的笑意深了深。
“你不去问你师尊,缘何问我这个旁人?”
这说好听点,算是前辈解惑。但要说难听点,那便是她云起僭越,竟然插手君上之事。当真是越了界线,失了分寸。
“我想,前辈若真无意透露,之前也不会暗示晚辈。”
啧,还不算太笨嘛,云起感叹了声。
修界各大宗门高层一直有个隐秘的传闻,道裴凌忌惮自己徒儿的天分超越她,所以三番五次设局放任徒儿误入歧途,方便她在最合适的时机清理门户。这样,她在道义上就没有可指摘的地方。此说由来已久,就连云来掌门第五齐名都有深信不疑的倾向。
云起右手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不知对于此事,你怎么看?不过念在这个问题比较难搞的份上,你也可以回答另一个问题。”
“从你在裴凌门下开始,你当真没好奇过,见惯天才的裴凌为何独独收你为徒吗?”
裴凌是极具争议性的人物。她淡出众人的视线快有二十年,可这些年关于她是怎样的人,又去了哪里之类的言论在各大宗门高层只多不少。敬她者感谢她一次又一次在修界大劫时挡在最前面,厌她者百般阴谋论她品行不端、毫无容人之量,迫害后起之秀。
奉明笑了笑,阴谋论裴凌的言论在他看来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这些年,魔族表面上与修界签订了停战合约,实际上一直在休养生息,随时准备卷土重来。但裴凌一日不倒,魔族想要大面积入侵修界的计划就只能搁置。可要怎样才能将裴凌从高位上拉下来呢,他们又打不过,那就只能靠从舆论上毁掉她来让她远离作战中心最快捷。
“小小年纪,你倒是看得分明。”但错估了人心的复杂与矛盾,也低估了猜忌对人的影响。云起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都没前辈的样子。
“那前辈眼中的师尊又是怎样的?听前辈的预语气,似是在为师尊抱不平。”
“你觉得她需要?”
额,好像确实不怎么需要,奉明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
“等你观越师叔回来后,你可以问问他关于裴凌的事。你师尊与我相识得晚,很多事我并不清楚。”
奉明皱了皱眉,观越师叔?他怎么没听师尊提起过。
“大概还在记仇他推平了你小师姐的坟吧。”
云起表情微妙,她就没见过谁会这样犯贱,敢顶着被裴凌追杀的威胁去给人家徒儿的衣冠冢给推平了。之后嘛,观越的药园子也被裴凌给夷为了平地。哦,顺带也把他的住处给平了。那段时间,云来没人敢顶着得罪盛怒中的裴凌这样的压力让观越借住,观越被迫在废墟上盖了个帐篷。没事风一大点,连人带帐篷全都刮走。
啊这……奉明听不懂,但不明觉厉,大为震撼。该说观越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吗?没事干嘛平人家的坟啊,吃饱了撑的吗?这么缺德。
难怪师尊从不提起他,这换谁都受不了。没砍他两刀,都不错了。
“错了,云亭叛出云来,早已归顺南渊,她本就不该葬在云来。”云起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扔下一句信息量极大的话。
一个叛徒有何脸面葬在云来?需知,云来历代弟子死在魔族手里的不知其数。
这不可能,奉明反驳。云亭根本就没有动机归顺魔族。她是要继承师尊剑道的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去投靠异族?这实在是太怪了。
“也许真相另有隐情,但多年前确实是如此盖棺定论的。”也正是因为这论太敷衍,说服力并不强,且裴凌又不愿出来解释,所以才招致诸多阴谋论怀疑她。
“知道南渊魔域那位渊主何时堕魔的吗?”
奉明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不会就是出了云亭的事之后吧!待看到云起点头,奉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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