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群体之中

王老师不是个健谈的人，十五分钟的话红了好几次脸，班里哄笑个没完，刚刚那个吹口哨的男生的名字被四周的人叫了好几次，他趴在桌子上跟同桌的女孩说话，那个女孩脸红着大喊：“齐豫——“

        被叫做齐豫的男生嬉皮笑脸地对她说了句什么，随即手用力把旁边男生的头往前推了一下，那个男生眼镜散落在地上，故作生气地给了齐豫一拳，在一群人的哄笑里讨好地笑笑，随即弯腰去捡眼镜，他在离我一个过道的又前方坐着，我看到了他弯身下去时候尴尬的神色和垮掉的嘴角。

        我不相信有人会喜欢近乎侮辱的玩笑。

        可为什么仍然要迎合呢？

        我看了看我的同桌，目光瞟到她堆在暖气上的抹布，上面拿花线绣了名字：秦思。

        很难想象这已经是高中，高中生仍会有这般明目张胆的恶行，我一直相信某人的境遇不能是某人的恶毒导致的，而是一种群体的暴行。

        我们在一个人群里，不停地从别人身上撷取自己所需要的满足感和虚荣心，在人群里发笑与嬉笑争吵让我们在独自一人时更加空虚，可却让处于群体庇护下的我们更有安全感和融入感，为了这些目的，我们以隐性的方式伤寒别人，让自己显得合群。

        十六岁的我显然不够通透，我以一个绝对而偏执的角度评判，但那也正是一个干净而局限的视角，绝对地评价某人让我难过，却避免了混乱。

        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略微往前挪了挪，他把刚发的新书端端正正地摞在书桌的一角，左上角贴了好像是自己剪的小便签，上面是别扭却工整的小字：吴珂。

        我笑了笑，这个班男生的名字都比我像女孩一点。

        魏许——取的是个未经许可的意思，我家一直是鸡飞狗跳的喜感画风，我妈则斜睨着我爸痛心感叹：“你爸——不经允许，为所欲为地跟我结婚，这就很未经许可。“

        我爸就一边给我妈揉肩一边冷哼：“未经许可？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有为青年。”说着扭头转向我，“许许，别听你妈的，当时是她求着我——”话没说完就被我妈捂住嘴，我则在鸡飞狗跳里捂住耳朵“我谁也不听”，一边面无表情地关上门离开。

        这两个年轻时候私奔偷户口本结婚的混蛋这么多年一直都很甜蜜幸福，我从来没和他们说过的是，我一直很感激他们，让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我还正神游天外，教室里忽地一阵把凳子向后踢去的欢腾，人疯疯张张地涌向门口，我从我的座位上让开，冲秦思笑了笑：“你中午留在学校吃饭吗？下午要登记住宿，排座位和办借书证饭卡什么的呢。“

        她的眼神好像轻微地躲闪了一下，随后趴下，我听见她细微到好像要没有的声音：“不吃。“

        教室里已经走得只剩下两三个人，其中就有那个单薄纤瘦的男孩，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背上了书包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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