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路远
“……我觉得这个轻功不太行。”
“我也觉得。”
“是不是练错了。”
三天一过，整不明白《闪转》的几个人围着这本书面面相愁。
轻功不就是要轻吗？绝大部分轻功都要求使用者如蜻蜓点水，习武的都知道，以猛力出必然有猛力回，重起后重落，这本秘籍却要他们铆足了劲往上蹬，不符合常理啊。
把希望只寄托在一个轻功上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面临的困难也不只有速度问题。
从远处就能看到百炼峰的山顶一直有云雾，身在其中的时候更是不辨方向。
吴悠就在迷雾中不深滑落，伍磊和沈清辉一前一后抓住了他，但是小腿被冰锥划伤，挺深一个伤口，血一个劲往外冒，沈清辉当即找了根发带替他缠绕，压迫住动脉减少出血。
“不行啊，多少天了，我们连山顶都没上去。”
姜好和赵舟舟，找到一个专管上下腾越有奇效的轻功，叫纵云梯，两个人壮着胆子硬是攀上去了独登台。她们还偶遇了出来透透气的百相峰长老，夸奖了一番，送了两柄飞剑给她们。
现在就他们五个还没登顶。
方蓝衣感叹道:“被这冰雾缭绕的困着，感觉就像当初困在花云堆似的。”
“要不……”
吴悠说了一半又停下，四个人都看向他。
“我这儿有个小法器，原本是用来吸取毒雾瘴气的，要不把这附近的雾收一收，能见度高了，说不定就能找到去山顶的路了。”
说完他掏出了个玻璃球一样的东西，浑然天成，完全不像是法器，是父母给的护身器具。
“它不用灵力催动，会自动清除周身二十丈的瘴气。”
沈傲乾啧啧称奇道:“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应该早拿出来的。”
“就怕大师兄不让用外物。”
“对哦，禁灵禁灵，忘了还有这回事。”
不管怎么样，现在周围清楚多了。他们也终于看清楚到底为什么他们始终找不到山顶。
沿着山壁走的路，一侧是悬崖，因此不敢轻举妄动，雾散开些他们发现，山壁小道弯弯绕绕，并不是单一条道，若顺着走，上上下下，基本相当于绕着山走一圈，被雾遮挡的地方其实就高些许，抬头就能看见，另一条小道就在那儿。
“谁修的路啊，坑人啊这不是。”方蓝衣看着这奇葩的绕山小路扶额道。
无语之余还能如何，往上走呗。
直到第二天，这五个人还有点恍惚，霍玄他们以为是累着了。
“不是，完全不是。”沈傲乾还和没缓过神来一样，“我们找到金银台了。”
“你们绝对想象不出来金银台长什么样。”
“打个比方，桃花源记都看过吧，我们就和那捕鱼的武陵人一样，直接看傻了。”
见他们说的神神叨叨的，大家都有些不信。
沈清辉说的很笃定，“峰顶上面有结界。”
当他们攀登上去后，望去尽是雪峰冰川的样子，并无什么特别，然而向前走了几步，天地骤然变色。一派天朗气清，芳草遍地，连阳光都格外和暖，仅一步之遥，完全是两个世界。
“各种灵植长得好的很，还有很多云樱树，最妙的是，最里面还有个比皇宫还气派的宫殿，我是见过大周皇室的皇宫，相比之下简直俗气。那真真是仙宫，梦幻泡影一般。”
沈傲乾说的一点也没夸张，人世间的皇宫穷尽富丽堂皇和人力物力，然金银台上那座宫殿单是高度绝非人力可成。大老远就能看见那座宫殿发散仙灵之气的彩光，能具现化出宝光，天上云亦映照的流光溢彩，可想而知建造时用了多少宝物。
“你们见过这么……”方蓝衣拉长了语气，比了个手势，“这么高的三七吗？在那里就和野草一样。”
白水听的很入神，对他们描述的金银台起了好奇向往，表示明天要和他们一起上去亲眼看看。
快到中午饭点，仙宫的吸引力就没有食堂大了。郑灵泽在食堂做了好几个月的饭，最近他似乎有了点新的体悟，所以交接的事情继续修炼去了，接手的大厨是百驭峰的师姐青鹿。
男女烧饭肯定是有些区别的，单是口味就有酸辣甜咸的不同偏向。
“去晚了霜糖糕就没了。”
别的不说，青鹿师姐蒸的糕称得上一绝。就中午的时候有，蒸好几屉，一块糕比馒头还要大些，肯定是最先没有的。
霜糖糕刚出蒸笼的时候滚烫绵软，香甜的气味扑面而来，青鹿的心思巧妙，她调和了许多带有甜味的灵植汁液混入糕粉，蒸出来的糕会格外清香，其中银霜草的风味最奇特，算是主味。
银霜草格外羸弱，天生天长的条件下很难生存，数十年前百草真人栽培成功，筛选优育出了更易存活的银霜草，其独特的香甜味道能中和药物苦涩，是绝佳的炼丹辅材。因为产量增加，最近几年，银霜草用作调味也变得普遍起来。
热糕极受欢迎，也有人喜欢等糕冷了再吃，甜味没那么明显。霍玄就是，把糕带走，等到下午配茶再吃。
原本还有点舍不得郑师兄的红烧排骨，大家很快移情别恋到了青鹿师姐的糖醋排骨上，她做的酸甜口味的菜真的恰到好处。
白水盛了第二碗饭了，“我总觉得醋味有点呛，这个正正好。”
他面前摆了好几碟子菜，吃空了的碗碟就落在边上。
白天爬山，晚上练轻功，辛苦之余胃口愈发大，开饭前总觉得一头牛也吃得下。
若别的师兄师姐拿霜糖糕，青鹿肯定最多给两块，不然不够分，几个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便是要三五块也使得，给他们加菜更是毫不手软，盘子里都堆尖了。
“你们修炼辛苦，多吃点。”
青鹿人长得小巧，性格很活泼，在宗门里一向是好人缘。
“谢谢师姐！你做的糖醋里脊糖醋排骨都太好吃了！”
“那当然，我的手艺那是受到全宗门的肯定，在宗门最受欢迎大厨中还拿过前三名！这糖醋就是要火燎热度，呛味就没了，特别香，我喜欢火候加大烧菜，吃饭不就吃个热乎劲。”
大家连连点头，表示下次再有投票一定投青鹿师姐。
恒安不紧不慢的趟步进来，听见青鹿在侃侃而谈，没忍住拆她的台:“你也就这几道菜烧的好，三板斧用完，小心他们很快吃腻。”
不待青鹿娇目怒瞪。赵舟舟连忙表达支持，“不会，师姐做的糖醋小排我天天吃都不会腻。”。
“霜糖糕我也愿意天天吃。”
沈清辉正在用油纸打包她的糕。
看自己有这么多师妹拥趸，青鹿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你们话别说太早，哪天她心情不好，菜能辣死人。”恒安多年的食堂经历，遭受无妄毒荼很多次。
青鹿立即反驳:“你少胡说八道污蔑我，前年我就是不小心多撒了一把辣椒，你记到现在，还有没有点师兄的胸襟！我这么负责的人怎么可能把心情带入到工作里！你们快给我评评理，恒安是不是污蔑我，是不是！”
楚然顾璟等人都不做声，假装没听到。
“行了行了，帮我把这食盒装满，师叔等着呢。”
被使唤出来跑腿，回去迟了还要被唠叨。
等他拿了餐食要走，白水和方蓝衣几个人三口两口塞完了吃的跟着恒安一起走，追上去询问。
“师兄你会不会闪转啊？能不能指点我们一下。”
他们想问的就是这个，之前也问过夏橘，他说闪转以前是基本功，早些入师门的都会，不知为什么后来没人教了，他们也学了更适合自己的身法，就没学那个，最好去问符摇或者恒安，长老们也行。
吴悠是连忙摇头，打死不愿意再去找符摇大师兄。
都怪他当时多个嘴去问大师兄，能不能用他那个清障珠，符摇思考了一下，说:“原来如此，那你们学个清障术吧，二十天内学会了，我就准你们用。”
他那副刚开迷惑不解，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最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的表情，实在是太生动。吴悠简直后悔的打头，要是不问说不定就没这回事了。
要是去问大师兄闪转的事情，说不准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们。
恒安听完点点头，“会啊，这是我学的第一个身法，很好用的。”
几人大喜，连忙问诀窍，求指点。
“没想到修仙也会学这种轻功秘籍啊。”伍磊感叹道。
“那当然，修仙一途危险重重，遇到灵力用完，打不过，各种危险的情况，肯定要跑啊，轻功身法节省灵力体力，修行人必备。你们去大道场等我，我给师叔送完饭就来，一会详细和你们说道说道。”
听到师兄这么说，大家安心不少。
午后日头正毒，站大道场上是有点晒。
白水不死心的继续往五行桩上蹦，试图自己弄清楚闪转怎么练。
“刚吃饱就蹦跶，你不怕肚子疼？”方蓝衣看着都觉得胃里翻腾。
“又不是三岁小孩，跳两下就肚子疼，也太脆弱了…”
晒了好一会，都要开始冒汗了，恒安师兄飘然而至。
“我就简单讲讲，你们看不懂闪转的原因，很简单，基础学习不一样。”
他们九人从入学开始，或者说从启蒙开始，都是孔孟老庄各类圣人之言，先修心德，术法都是不着急教的，和恒安小时候的进学过程完全不一样。
“闪转里写了吧，要聚精寂照，估计你们都看不懂，楞严经有曰：‘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换个说法，人之三宝知道是什么吧？”
“……是，精气神？”方蓝衣应答道。
怎么忽然扯到这上面去了？大家都有些云里雾里。
“那，灵力怎么来的？”
“锻炼体魄得精，运转周天得气，合二为一，自丹田气海生出灵力，神为三魂七魄，互为助长，生生不息。”
姜好说的很清楚。
有人作恍然大悟的表情。
恒安一看就知道吴悠，白水，沈傲乾这几个人平时功课不好好背。
“所以，轻功是用气，不需要经过丹田气海生出灵力。闪转重起后，力自脚下猛出，气沉丹田，此时本体为寂，一定要心无杂念，无视即将到来的坠力，当百会穴有膨胀之感，气走周天相斥，也就得到了漂浮之劲，表相为瞬移，此为照。当然不是真的瞬移，就是跑的比较快，总之闪转练到精通，在虚空中是有瞬移的效果。”
说罢，恒安竟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现在白水身后拍了他脑袋一下。
“哇！”
“好厉害！”
“师兄，这就是闪转？”
“师兄你练了多少年了啊？”
总感觉，你们几个还是没听懂啊……
想当初，《闪转》一问世，因为修习门槛低，上手速度快，不知被多少人奉为圭臬，后来也是很多人的入门身法，好的身法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可惜现在很多人看不懂，以后这个身法会彻底消失也说不准。
霍玄在思考，相斥之力带来的劲自然是上下大幅移动最容易带出来，刚才恒安是平移，离地不超过两尺，速度却很惊人，恐怕是修习了很多年。
仅仅只有理论知识，了解再透彻，还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白水听完似懂非懂的，回到百驭峰山下，望着一眼看不尽的山林。
“看什么呢？”霍玄问道。
“没什么，”白水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湿津津的贴在脸侧很不舒服，“快半个月了，我们上下山还是需要三四个时辰。”
九人当中，其实他们是速度最快的。
白水脚在地上扫几下，清出沙土地，用树枝画了几下，上山大致分三段路，有树的地方用时最快，山石碎摊也还好，最难的就是上面那段。
站旁边看白水写写画画，霍玄觉得还挺有意思，很少看他这么用心。
待画完了，白水直过身，微偏头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视线有点不对。
“是我长高了还是你霍大少偷偷缩水了。”
“你天天吃了练，练了睡，睡醒了就喊饿，长高快些也很正常。”
发现幼稚的调笑没有引起霍玄的反应，白水暗叫一声没劲，拍拍自己的大臂。
“这肉确实结实了点。”
他比在家里的饭量长了两倍多，人却不见胖，可想而知每天多少活动量。
“你就这么想达成大师兄说的两个时辰完成？完不成，他也没说会怎样。”
霍玄算了很多遍，两个时辰根本不够用，符摇大师兄应该是设置了一个刚好在他们能力范围外的难度，目的是鞭策他们多花时间锻体。
“既然都布置了，那肯定是人能完成的，尽全力试试呗。难道你不想拿头名？就算完不成，我们也得是用时最短的。”
他才不信霍玄会愿意落后于人。
听他这样说，霍玄也不反驳，缄口不言往身上拍张禁灵符跟着一起往树上窜。
心里想着，他也该长高点了，被白水嘲笑个子矮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诶，你看见没，这枣树结果了。”
他们经过的地方，是上次那棵被雷击中的枣树边上的幸存枣树，上面已经坠满了累累的青白果实，在阳光底下很是长势喜人。
这一分心，下落的势头猛了，白水生生踩断一根树枝才又起来，再次嘀咕这轻功忒难。
“你说，专心做一件事都这么难，多宝师叔一心多用特别厉害，他能同时加柴控火，翻动炉子里的材料，和我说话，一样都不耽误。”
当他想学，请多宝师叔教他分心控制的方法时，许多宝却说他年纪太小，修为太低，远不到修行分心法门的时候，还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学这个，让他专心眼前的修行。
“要下雨了。”霍玄没回答问题，说了句让白没反应过来的话。
“什么？”
回头一看，另一边的山爬满了乌沉沉的云，离他们更近的地方也凝结了浅色的云雾缓缓流动，再翻过两道峰就要到他们这里，夏季的雨来的很快很猛，雨滴豆大，砸在身上没一会就湿透，淋过一次就深有体会，说是被雨打了一顿都不为过。
“怎么说，回去吗？明天再爬也行。”
他不喜欢全淋湿的感觉，这种雨穿什么都没用，最好是找地方躲躲。
“可是禁灵符都用了，浪费太可惜了。”
白水心疼好容易画出来的禁灵符。不用符，爬山总是不自觉运转灵力减轻身体负担，必须强制禁灵。效果很明显，用时更长更费力。
禁灵符是他们目前接触到的最难画的符箓之一，沈清辉最擅制符，一天能绘制成功两张，禁灵一个时辰就不错了。
时间短也罢了，效果还很差，有次他贴着符打滑了，慌乱导致灵力瞬间外泄，禁灵符效果被冲散失效。
“我们快点跑，到上面找个山洞避雨。”少年拔腿就跑。
‘和阵雨赛跑不是明智之举…’
算了，说也没用。
“下雨也挺好，马上要凉快很多！”白水边跑边说。
‘好闷啊。’
嗅到愈发重的水汽，霍玄的心情不太美妙。
完全不出所料，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夏日急雨，两个人没多久被兜头淋得全湿，雨实在是太大，和水帘子似的，淋得糊眼睛。
就近找了个岩石陡出的天然屏障下面，等着这阵大雨过去。
在储物器里只找到布条绷带能擦一下雨水，擦完白水伸出手，说道:“哝，给你吃。”
霍玄看过去，是枣子，看着涩的很，他捻了两颗，问道:“刚结成果，能吃吗？”
塞到嘴里，咬开，不出所料，酸味四散刺激味蕾，奇怪的是，后味跟着是甜的，回甘的香气芬芳，果肉质地有些面，不脆，与其说是水果，像是某种小点心的口感。
这枣子一面青白，另一面已经红了。
“这几天日头特别足，树顶的好多枣都晒红了，半生半熟，能吃，怎么样，好吃吧。”
白水往嘴里丢了一个，嚼的很快。
“还行。”
听到他这样说，白水把剩下几个都给他了。
吃完半青半红的枣，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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