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沉雾霭
第三十三章沉雾霭
月眉看着敬帝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放下心来。
月眉低声劝慰道:“娘娘,敬帝乃天子,贵重无比,娘娘岂能逾越帝王逆鳞,用自己的宠爱做赌注。”锦姝起身没有回月眉的话:“替本宫梳妆。”月眉见此形状也只好无声叹气。
彼时,深宫庭院寂寂,碧霄无声。如诗岁月被琼花玉影,胭脂香云剪成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残缺口,将这单薄的守望无声摧毁。依旧华彩上妆的金阳,弗如飞扬的薄纱云袖,悉数碎落在琉璃瓦上,为碧金琉璃瓦渡上了一层五彩荣光,是这帝宫最寻常的璀璨。
积雪上前禀告:“娘娘,铜雀宫的云嫔娘娘造访。”月眉闻声便安静退去泡茶打点,锦姝看在眼里,月眉总是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她的灵敏与聪慧是许多人都赶不上的。
思及云若怜突然造访正阳宫,锦姝急忙拉回思绪,暗忖着:这云若怜素来与这正阳宫没甚交集,为何才此时突然造访,况且不久之前,云若怜还是婕妤,自己还是美人的时候,在宫道向云若怜行礼,她那视若罔闻的娇蛮神态依旧落在眼前,她突然造访到底是为何?
见客之前需再行梳妆,锦姝将闲适的淡金绣芙蓉花蜀锦齐胸宫装换下,着了一身渐染烟罗紫织锦绣海棠压春散花连云纹齐腰宫装,外罩一件银密蚕丝玉桂纹合欢宽裳。
曳地的长裙底部是浓浓的浓紫,次第往上的渐染衣裙,紫色逐次变得淡弱。宫裙上繁枝妖娆的胭脂色西府海棠正错落在琉璃金线之间,飘散开的海棠花枝则是用西域贡的晶蓝宝石点缀,伸展玉臂,上挽着一条丈来许的云天若水云袖,徐徐展开闻着一丝传幽的芳香。烟罗紫如晚春烟霞般妖娆艳华,晶蓝宝石与交织的明黄色金线之下,更显皇家气派之处。再是轻点胭脂,描上青黛,黑曜星眸多了一丝娇艳,绛唇自红,皓齿如月。
云若怜端着手臂步入正阳宫殿内,见了锦姝急忙委身行礼:“臣妾参见锦贵嫔娘娘,娘娘金安。”锦姝面色如常,夹带一丝温和有礼的笑容,百花天鸾髻上的赤凤晶目,正流着金色的光芒,道:“云嫔多礼了,快快起身。”云若怜抬眸望见彼时的锦姝,华美高贵,璀璨镶金的宫装云鬓,加上她那天工之作的绝色容颜,委实令人艳羡妒忌,刹时黯淡了眸子,不再定睛看着她。
锦姝见着一袭密合色流云宫装,娇艳小巧的云若怜,缓缓抬步走近。云若怜本是五官玲珑精巧的女子,身形偏小,虽不大气高贵,但一口伶牙俐齿,活似精灵的模样倒也耐看。
云若怜娇声,羡慕道:“贵嫔娘娘今日这一身当真是华美艳丽无比,斯人芳华到让臣妾想起当年宫中亦是有位娘娘衣着考究,宫裙云鬓华美至极,光是见她的背影便也觉得风华绝代了,晃神间,见到娘娘身形好似曾与当年那位娘娘身形交叠一般,不过那位娘娘极是喜爱宫红色,九尺红纱。”
锦姝红唇皓齿轻抿下一口雨前龙井,冉出淡淡茶香萦绕在唇齿之间,随口一问:“不是宫里的哪位娘娘?”云若怜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跪下:“臣妾一时口无遮拦,话及故人宫讳,还望娘娘莫要再问下去,以免招致话柄。”云若怜的神色转变极大,锦姝尚未反应过来,端着茶杯暗自在心里想着,故人,宫讳?难道……锦姝正了脸色,沉声道:“你且继续说下去。”
锦姝意犹未尽的看着她,云若怜脸色为难,双手绕着丝绢:“臣妾知晓甚少,只是觉得锦贵嫔娘娘形颇似当年的元妃娘娘,所以才出语冒失。当年的元妃娘娘得皇上准许,后宫之内,未得皇上手谕,不得擅自拜访浮华殿。得见元妃娘娘还是当年皇上征战西域回朝时,元妃娘娘当时便是身着九尺红纱走在皇上一侧。宫里嫔妃也是远远望见一眼,便也觉得那背影倾城。”
锦姝轻描的淡色黛眉染上了一层浓浓的伤愁,泛出沁人的凉,她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神:“本宫当真似极元妃?”云若怜微微抬眸,眼角余光滑过锦姝眼眸旁,嘴角不经意的划过一丝阴沉得逞的笑意:“娘娘得皇上恩宠虽承于当年元妃,然元妃已逝,娘娘才是如今皇上眼中的人。”
云若怜告退后,锦姝卧在手里的茶杯哐的一声打翻在地,玉瓷碎了一地。
锦姝怔怔看着月眉,似有一股怒意:“月眉可听见,原来本宫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元妃,原来在皇上眼中,本宫一直是元妃的影子,原来后宫上下都晓得这个秘密,都看着本宫的笑话呢!”月眉垂首沉默,后道:“可如今世上已无元妃娘娘,有的只是享尽皇恩的锦贵嫔,娘娘何必介怀于此。”
锦姝满载着一眶落寞与寂冷垂下眼眸,身侧空气凝结成一根根的冰剑,刺入脆弱发心脏。华美艳丽的衣袍之下全是枯萎的残花与冰冷的事实,她冷道:“别说了。”芷岚端了托盘缓缓走进来:“娘娘,药熬好了,有些烫嘴,等歇歇再喝吧。”锦姝看着从江湖上得来不易的魏灵草,又感觉自己亏欠尹臣月一份人情,不由得深蹙了眉头。
正当锦姝端上药碗往嘴里送的时候,轩承胤身着明黄色九龙袍服背着手走了进来,深邃眼底深深映着锦姝的身影,疑声道:“怎的还在用药,难道是身子尚未恢复?”
一旁的人行礼然后退下,锦姝放下手中的药碗起身说道:“倒不是,这是魏灵草。”轩承胤冰冷的脸色即刻风云变幻,有一股寒气正在逆流,他上前拿过药碗像一旁的盆栽倒去:“姝儿没有必要吃它,是药三分毒。”锦姝眼见轩承胤这般专制,从檀木桌后走过来站在轩承胤的面前与他对峙:“皇上此为何意,一来就将臣妾的药倒去。臣妾的身子由臣妾自己做主,用不着皇上多费心。”此刻的锦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态语气,而是参杂了方才的怒意。
轩承胤的神色愈发清冷阴沉:“朕好似记得皇宫里的魏灵草已经在数年前悉数烧毁,这种药不应该出现在皇宫里。”轩承胤向前一步双手钳着锦姝的双臂,双眼定睛看着她:“你记着,你的一切从来就不是你自己可以做主的。”锦姝奋力挣开他有力的手:“皇上不是说每个人都有曾经吗?臣妾也想记起曾经,看看深夜里会不会唤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来。”
矛盾瞬间被即发,站在殿外的宫人们就听见两人的争执声,心惊胆颤。
轩承胤一掌将檀木桌拍个粉碎:“放肆,这岂是妃嫔在朕面前该有的态度!”锦姝连眼睛都不眨,昂首质问:“皇上还记得太后寿宴当夜宿在正阳宫,迷蒙之间唤的谁的名字,可记得清晨起来又是如何回答臣妾的?皇上口中呼喊的女子被皇上说成是自己早逝的皇妹,却又不知昨夜皇上酒后吐真言,一声一声的萨尔岚。敢问皇上,这就是所谓的坦诚相待吗?皇上乃帝王,心中怀念故去的妃子何必躲躲藏藏,臣妾不过小小妃嫔哪里敢于皇上计较半分!”
轩承胤浓眉横卧天庭,眉心一点是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是,朕是怀念过去,朕是对萨尔岚念念不忘,你与她有几分相似之处,朕宠爱你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朕的宠爱向来是说收回便收回,你莫要得寸进尺。”轩承胤一口气说完,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锦姝的心在那一刻被撕碎,掉落在寒风里:“原来我锦姝在你心里仅仅是做了另一人的皮囊倒影,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你对另一个女人的宠爱,我还要感谢皇上施舍之恩呢。也罢,你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自然随你玩弄。那皇上又何必在乎臣妾想什么做什么,守着这一副空皮囊不就好了?”
轩承胤转过身冷笑:“朕做什么,根本不要理由。”锦姝第一次在冰冷的轩承胤面前,感受到于皇权帝王之威的无力与弱小,道:“你今日可以倒掉,不代表我永生不喝。”此刻心智迷乱的锦姝早已忘却自己的身份,争吵过程中的傲气让她在轩承胤面前忘掉她妃子的身份。
就在这时,有人通报德妃求见,轩承胤大手一挥,冷道:“不见。”
可是傅梦婉已经走了进来,看见这屋内的一切就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依然言笑晏晏的说:“原来皇上也在这儿,真是赶巧了,今日臣妾正是来像锦妹妹致歉的,望妹妹不计前嫌原谅姐姐往日的过错。”
锦姝根本不想跟这个蛇蝎女子说一句话,她任性起来比西域的汗血宝马还要难驯服,锦姝看也未曾看一眼傅梦婉,而是对外面的宫人吩咐道:“芷岚,把剩下的魏灵草汤药端上来。”
傅梦婉双眼一转,魏灵草不是在数年前的一场大火烧光了吗?轩承胤转身瞪着已经失去理智的锦姝,芷岚端上药碗进来的时候锦姝抢过药碗的一瞬,轩承胤是习武之人身手敏捷迅速的将药碗摔打在地。锦姝依旧不依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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