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反派的第二日
翌日天刚亮，昭瓷就完全醒过来了。
薛忱在她身侧睡得很熟，隐隐能听见沉稳的呼吸声。他看起来似乎很累，眼下是淡淡的乌青。
昭瓷不想吵醒他，打算蹑手蹑脚从他身上翻过去。可薛忱睡着了也格外警觉，昭瓷才刚刚起身他就蓦地睁眼。
似乎是因为刚睡醒，他眼里笼着圈朦胧的水雾，叫昭瓷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薛忱甫一睁眼，昭瓷就不敢再动，躺也不是、起也不是，愣在原地，有点傻傻的。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
昭瓷想，手指不自觉开始绞着床单。
见是她，薛忱面上的不悦很快散去。他微微起身，抬手将昭瓷拉回来，揽在怀里，打了个哈欠问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他昨夜守着昭瓷，又处理了好几波刺客，快至天明才睡，就算是他这会儿也有点累。
昭瓷在他怀里蹭了蹭，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想吵醒你的。今日常倾从外祖父家回来，我得去会会她。”
这可是男女主的初见呢，怎么能没有她这个反派在场？
哦，常倾啊。
薛忱的瞌睡一下就完全散去，半眯着眼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
昭瓷像条泥鳅样从薛忱怀里溜出来，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轻声说：“你接着睡叭。我会轻点的。”
薛忱将她的手从拽下来握在手里，坐直身体，手里把玩着昭瓷纤长细腻的手指。他垂眸笑道：“我睡醒了。”
“你没有。”昭瓷看薛忱克制不住地又打个哈欠，蹙着眉将他用力按回床上，塞回被子里。
许是困极了，薛忱沾床后很快就坠入梦乡。
昭瓷替他将被角压好，简单梳洗后轻轻地挪到梳妆台前梳妆打扮。她连灯都没敢点，借着透进室内的那点儿阳光点状束发。
昭瓷在这块儿做得并不好。
她曾费大力气去学，可惜是事倍功半，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往日都是薛忱给她弄发髻、点花钿，她那些被无数次称赞的妆容也是薛忱画的。
昭瓷其实不大好意思麻烦薛忱的。但对着薛忱那张脸，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由着薛忱弄。
薛忱的手格外巧，后来她也就习惯让薛忱替她束发。作为回报，昭瓷花费超多精力在薛忱的身体上。
这会儿没有薛忱，昭瓷确实很不习惯，弄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头发梳得平整。不是这儿凸一块，就是那儿翘一撮。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昭瓷没多大在意，以为薛忱翻了个身。可她的头发很快给人拽住，那人还伸手拿走她手里的发绳。
“你怎么……”昭瓷诧异转头，话没说完突然轻叫一声，抬手按住自己的头发。
薛忱微弯眉眼，笑得很无辜：“不要乱动，会扯到头发的呢。”
他分明是故意的！
昭瓷瞪他一眼，拗不过他，只得老老实实坐在那由着薛忱动作。
薛忱垂眸，手指在昭瓷乌黑亮丽的发丝里穿梭，悄悄地勾勾唇角。
他其实压根没有再睡着，躺在床上看昭瓷四处忙活。
不论什么时候，昭瓷都是充满活力的。她一会在这头，一会在那头，忙碌的不得了。青丝飞扬，裙袂翩跹，是他看多少次都不会腻的模样。
昭瓷不想让他起来，所以他本来也没打算起来。
可昭瓷那头发束得实在太过糟糕，今日确实是重要的日子。要被女主比下去了，她铁定不高兴。
朝云近香髻很快被梳好，薛忱本想用金厢倒垂莲簪，可昭瓷却拿了支白玉螭龙簪给他。
“用这个！”她微仰起下颌，对着铜镜比划几番，满意点头，“这样才霸气。”
薛忱失笑，接过她的发簪，小心地插入发髻内，还特地给昭瓷画了个大气端庄的妆容。做完这一切，离常倾归府还有些时间。
昭瓷认真地给薛忱挑了套衣服，看着换好衣服后的薛忱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她挑中的人。
薛忱对自己没多上心，理理袖口，见昭瓷高兴他也高兴，眉眼完成月牙状。
可昭瓷的目光太过直白和热烈，总叫薛忱招架不住。他扭过昭瓷的脑袋，耳根微红，轻声道：“去找常倾吧。”
-
今天，是常倾决定惊艳众人的日子。
艳阳高照，常倾依旧穿着繁复精致的裙子，高挽发髻，面上还罩着层面纱。面纱挂得并不牢靠。只要轻轻一阵风，面纱便会被吹落，露出常倾精致的容颜。
上辈子昭瓷正是在今日以这种方式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甚至还让世子爷一见钟情。
常倾不服，凭什么世子爷会看上昭瓷那个没教养的丫头？
所以重活一世，常倾特地使了手脚，将昭瓷提前一日接回府。而她自己则晚几日回府，用昭瓷的方式出场。
常倾提着裙摆，款款下车，每一步都是恰到好处得优雅端庄，连嘴角翘起的弧度和眉眼弯曲的模样都是精心算计好的动人。
她知道世子爷今日拜访侯府，也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所以下了车，她便屏退众人，袅袅婷婷走到临水凉亭处，只等着世子爷来个惊鸿一面。
可她没想到，在这儿竟然也能遇到昭瓷。
昭瓷一袭轻纱裙，姿态优雅，眉眼灵动，头上的步摇并未有大幅的晃动，隐隐将常倾给比了下去。
更叫常倾惊讶的是，昭瓷那通身的气派竟胜过她见过的所有世家贵女。
常倾咬牙切齿，目露怨恨地盯着她，想起昨日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刺客更是生气。
没用的东西！
万一世子爷又看上她怎么办？
常倾愤愤想到，恨不得将昭瓷扒皮剐骨。
但这场景，似乎与上辈子不大一样。
比方说昭瓷身侧那位长相出众的少年，就是常倾从没见过的人。
他实在长得太过好看，光是立在那就叫人挪不开眼。
常倾不禁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眼熟。可想破脑袋，常倾也没想出是在哪见过他。
“姐姐为什么要盯着我的夫君看呀？”昭瓷笑眯眯地走到常倾，掐着嗓子细声细语说着。
薛忱落后她半步，尽心尽力扮演着个花瓶的角色。
“啊？妹妹这就许了人家？”常倾故作惊讶，抬手捂着唇轻呼道，“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妹夫样貌如此不凡，想必是世家大族子弟吧？”
常倾早就知道昭瓷嫁了人，可没想到对象是如此出色的少年，长得比世子爷好看不知道几倍。这会儿，嫉妒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昭瓷没有正面回应，迈着碎步，亲昵地握住常倾的胳膊，甜甜一笑：“姐姐这话可不对。姐姐玉貌仙姿，可姐姐也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呀。”
打蛇打七寸，骂人骂痛处。
常倾脸色刹那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况且，他什么出身，和姐姐有关么？”昭瓷笑吟吟道，只是眼底是藏不住的冷意，“依我看，姐姐还是先想想，离了府要从事何种职业比较好。”
“养猪怎么样？”昭瓷食指点在下巴处，凑近常倾耳边，甜甜地补充道，“毕竟和姐姐像呀。”
昭瓷笑起来脸颊侧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可爱极了。
昭瓷怒目圆睁，瞪着昭瓷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点颜色瞧瞧。
可昭瓷见她这模样，却将她手臂揽得更加紧，眼中是真切的关怀：“姐姐没事吧？我瞧着姐姐眼睛似乎出了点问题，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她的演技太好，要是常倾没看到她戏谑的笑容，险些信了她是一片真心。
“放手！”常倾厉喝，“没有礼数的东西！”
昭瓷听话地松手，只是脚步半点不动，笑吟吟地看着常倾。
这目光叫常倾极端不适，总有种……被当猴耍后还被观赏的感觉。
常倾心底还在默默算着时间，昭瓷同样在算着时间。
等瞄见远处的人影时，常倾立刻将狰狞的表情换做温婉淡雅的笑容。
常倾晓得的，在世子爷那个角度看她的侧脸，是最美的。
只要世子爷对她一见钟情，昭瓷就要倒大霉了。
常倾盘算的好好的，连昭瓷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模样都想好了。
时有清风拂面，满载常倾的期盼而来。
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吹掉她的面纱，又不吹乱她的头发。
常倾抬手撩起发丝，微微扬起脑袋，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摆出自己那对镜练过无数次的笑容。
风近了，面纱松了。
常倾笑得越来越开心。
突然间，昭瓷抬起双手按住她的面纱。在常倾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将面纱的绳子打了个结实的结。
别说这点微风，就是台风飓风来了，常倾的面纱也得在脸上焊死。
昭瓷哼笑着，这也算是给原主报个仇。毕竟，在小说里，重生后的常倾偷走了本属于原主的人生。
常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险些破口大骂。电光石火间，她突然心生一计，不坏好意地看着昭瓷。
她佯装被昭瓷推倒，用力往后一倒摔倒在地。落地姿势也是优美至极，一双美目噙着泪水，格外惹人怜惜。
为什么昭瓷会把结打得那么牢啊？
常倾眼里的泪水是真的。她本想不着痕迹地将面纱扯下来，不料昭瓷将面纱和她的头发绑在一起，她这一扯，差点没将头皮都扯下来。
“哎呀，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昭瓷绞着头发俯视常倾，幸灾乐祸地笑着。
笑得够坏，话够欠揍。
很好，很反派。
昭瓷对自己很满意。这恶劣的神态，这得瑟的表情，都是她打磨过无数次的呢。
但在哭声和笑声中，薛忱的声音骤然响起。
可因为太过正常，反而显得有些违和。
“你也要哭一下。”薛忱勾勾唇角，俯身在昭瓷耳边轻声道。
说是轻声，但他其实并没有压低声音，似乎是刻意叫常倾听见。
常倾闻言浑身僵住，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昭瓷听见这话极其诧异扭头，真心实意地在困惑：“为什么要哭？”
她可是要当天下第一反派的女人，哭什么哭啊？
他就知道。
薛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微笑着摇头。
算了，昭瓷高兴就好。至于其他的，反正有他在呢。
薛忱没再出声，由着昭瓷居高临下地恐吓常倾一番。
远处的一行人越走越近，近到能听见这边的声音之时，薛忱突然退后半步，挡住昭瓷的身影。
他恭恭敬敬冲着常倾行礼，低眉敛目道：“姐……大小姐的话我明白了。”
说完薛忱似乎还嫌不够，腰又弯下几分，冲常倾行了个大礼，恳求道：“我和阿瓷定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只求大小姐放我们条生路。”
他明白什么了？
昭瓷和常倾一样困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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