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205章:走出冷宫
丽妍宫。
对于南江雪的到来,任妃并不意外。
任芳华依然穿着自己最喜欢的华丽宫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入窗的阳光将飘荡在空气中的细小尘粒照成金色,也映着她满头的簪钗华盛闪闪发光。
她的妆容也依然精致,虽难掩憔悴,但眉宇间仍露着往日的傲慢。
挥退了宿卫,身边只留下大宫女尔燕,南江雪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任妃则看着南江雪。
女子仍是平日里惯常的着装,只是那样的素衣简饰从来折损不了她身上的气度风华,反而给人一种睥睨洒脱之感。
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我告诉你,只要本宫活着一日,你就别想看见本宫低头的样子。”
南江雪轻轻一笑。“我并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只是有问题想问你。”
“那么,你是来审我的?”任妃的眼中透着讥诮和骄狠,“你凭什么?陛下尚未将本宫废黜,本宫和你仍同为妃位。再说,皇后问话的时候,你不是故作姿态没有现身吗?如今你独自前来,是要私下对本宫动刑,还是打算杀了本宫?”
“我只是想听实情。”南江雪淡声道,“而且你该明白,在这后宫中,恐怕只有我最想知道实情。”
“只有你最想知道实情?”任妃哈哈大笑,“南江雪,你以为本宫是三岁小孩吗?在这后宫之中,最想本宫死的就是你,何必还在本宫面前装腔作势!”
“若是你做的,你自然该死,若不是,你觉得谁会最想你死?”南江雪看着任妃,口气波澜不惊。
任妃的身体微微一震,沉吟片刻道,“本宫如今已全家遭难,陛下想必也厌极了我,活着,不过是被你们,甚至那些下贱的奴才作践而已。”
“那你又何必对下毒一事矢口否认?一死百了岂不痛快?想是你也心有不甘吧?”南江雪轻轻扬了扬眉。
“你错了,你没了孩子我高兴的很,我巴不得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你背靠北地,后宫专宠,多少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怎容的你顺顺当当诞下龙嗣,把这全天下的好处都独占了去?”任妃越说越是激动,“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我沦落至此,如你所说,一死百了倒也痛快!”
“你也错了。若当真是你,我怎容得你一死百了?”南江雪的唇角弯出一个笑意,一时间竟令任妃感到遍体生寒。
“你……什么意思?”她颤声道。
“你的兄长发配南疆,母族,男丁充军,女子为奴,你猜我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过仁慈了?”南江雪轻笑道。
“你……你要做什么?”任妃脸色苍白,“陛下金口玉言,你难道还有通天的本事让陛下修改圣旨不成?”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罪人遭遇什么意外,谁会在意呢?一张草席只怕都是多余的。”
南江雪的笑容间甚至带上了几分邪恶,“而且,我不知你是否去过军中,充军的罪奴的日子很是辛苦,即便如此,依然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就像发卖的罪妇一样,有人做官奴,有人做军妓,什么大族子弟,命妇千金,能不能活下去全凭运气,能不能活的像个人就更加不好说了。
“我背靠北地,后宫专宠,说句话想来自会有人上赶着愿意为我效劳的。”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敢!”任妃又惊又惧,又是怒不可遏,忽地窜过去劈手便朝南江雪的脸上掴去。
一直侍立在后的尔燕惊叫一声便要上前,却见南江雪也不闪躲,手臂一抬,手指稳稳地扣在了任妃的腕脉之上,令她当即便失去了行动。
“我是蛮夷之地的杀伐之人,极北人叫我女疯子,你觉得我敢是不敢?”南江雪丹唇轻启,吐气如兰,“还有,好好说话,也别再动手,否则缺了胳膊断了腿,我怕你连死的能耐都没了。”
“你……我……不……不是我做的……”任妃的瞳子里满是惊恐,在南江雪松开手后整个人便“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说吧,谁做的?”南江雪重新坐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任妃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见南江雪迫人的目光射向她,身体不由向后缩了缩,整张脸则因畏惧、愤恨和羞窘变得有些扭曲,“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如何断定我会小产?又能那么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墨碣?给墨碣报信的人可是你派去的?陈太医因何无故失踪?任芳华,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实话实说。”一连串的问题丢在了任妃的脸上,南江雪居高临下,满身煞气。
“是……是彩娜无意间听两个宫人说的,说你得罪了人,那人今日便会动手,不但要你失去腹中胎儿,更要让你一辈子都无法生育。”
“彩娜当时不敢出声,也没看到他们的样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彩娜回来便将此事告诉了我,我……我心里恨你,于是便想着推上一把。”
“我探知禁军的大教领曾是你的贴身护卫,与你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那日便让人去给他传了讯,又命宫门的守卫不得阻拦。”
“我想着无论彩娜听到的消息是真是假,他这闯宫之罪都难以逃脱,届时宫中议论纷纷,不但可以打压你的气焰,还会令陛下和你之间生出龃龉……”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没再继续说下去,“至于陈太医何故失踪,我却全然不知!”
南江雪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清凉的眸子看着她,殿内落针可闻,让人仿佛感觉到心跳声正震荡耳鼓。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任妃似是被抽空了力气,“我也曾经派人去查探过究竟是谁动的手,想捏个把柄在手里,但是……查不出来。”
“能做成这样的事,想必是个厉害角色。皇后手握中宮大权,做起事来自是方便,还有贺嫔,那贱人更是阳奉阴违,不择手段,而且,她不是也已经怀了孩子吗?”任妃说着眼中又升起了怨毒的光芒。
南江雪也不再多废话,沉默了片刻后便起身朝外走去。
“南妃!南江雪!”背后传来了任芳华的喊叫,“你……你不能动我的家人!我没害你孩子!我……”
“只要你不兴风作浪,我自然也不会想起你的家人。”南江雪并不回头,淡淡的声音丢在了殿室之内。
走出丽妍宫,候在门口的薛盛也忙跟上前来。“娘娘,任妃可招认了?”
南江雪没答话,一双秀眉微微蹙着,尔燕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相信任妃的话吗?”
“你信吗?”南江雪转过头,含笑看了看尔燕。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尔燕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心中不由回想起南江雪对任妃的威胁,以及她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森寒之气。
尔燕觉得,任芳华说的应该是真话。
※
任芳华并没有被赐死,而是因言行无状,德行不端被降为才人,迁居浣桐院,非召不得擅出。
据说是南妃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这令阖宫上下颇为意外——他们本以为无论任芳华是否认罪,南妃都不会放过她。
即便如此,任芳华这辈子当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那浣桐院久无人居,甚为偏僻,而“非召不得擅出”的圣旨使得那里从此变成了另一座冷宫,加之其母族获罪,宗亲之家竟也被连根拔起,这昔日的风光已是灰飞烟灭。
南妃小产的事情似乎已无人追究,曾因此获罪的海日这一日走出了冷宫,而迎接她的正是南妃。
见到南妃,海日当即便拜了下去,“南妃姐姐……”
南江雪伸手拉住她,看着她粗简的衣衫和清瘦的面庞,柔声道,“你受苦了。走吧,我陪你回欣芙宫。”
欣芙宫的宫人们列队跪于殿外,迎接他们重新归来的主子,贴身大宫女奂巧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切也都还是老样子。
海日的目光滑过熟悉的殿墙砖瓦,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只觉半年多的时间,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与南江雪共用了午膳,讲述了她们别后的各自经历,海日下午先去永和宫拜见了皇后,然后便去了太后的寿安宫。
太后一直是雍容的,慈和的,此番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恤。
“回来便好。宫里发生的事不少,陛下有时也很烦心。你最是温良柔婉,日后要继续好生服侍陛下,和睦宫闱。”
“哀家知道你素与南妃交好,那孩子聪慧,只是性子强了些,若与陛下间生出了什么矛盾,你也帮着解劝解劝。另外,自己的事情也多上上心,如今贺嫔已怀有身孕,哀家也盼着你和其他妃嫔都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说完又让曲曼取来了一支金钗赐给海日。
离开太后的寝殿后,一位嬷嬷奉命相送,正是惜巧节那日去过冷宫的常嬷嬷。
海日再次谢过了她,还特意赠了一小包金叶子。
“娘娘这可不折煞奴婢了。”常嬷嬷推却道。
“嬷嬷收下吧。嬷嬷在海日落难之际出手相助,多次探望,好言慰藉,我一直心存感激,与嬷嬷也不愿见外。这点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说,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日后有什么事,海日还难免要烦嬷嬷多加提点呢。”海日将金叶子推回到常嬷嬷手中。
“娘娘秀外慧中,善解人意,哪里需要奴婢多嘴,只是奴婢与娘娘有缘,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若娘娘有所需要,只管开口吩咐便是。奴婢多谢娘娘赏赐。”常嬷嬷于是把那只小包放进了怀里。
“上次之后,太后便一直记挂着娘娘,是以也命奴婢时常留意关照着些。娘娘是有福之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那任才人,当初累娘娘被冤,又那般作践娘娘,母家还犯了大罪,如此轻纵,奴婢倒是替娘娘有些抱不平。”常嬷嬷道。
“南妃姐姐说,下毒之事当不是任妃做的。”海日道。
“南妃娘娘宽容,只是恕奴婢多句嘴,娘娘因任才人饱受委屈,念在与娘娘的姐妹情分上,南妃娘娘纵是不插手也是好的,如何还能为她开脱?”
“南妃娘娘……曾为任妃开脱吗?”海日微愕。
“想来陛下原来的意思,只怕不是赐死便是废入冷宫吧。”常嬷嬷道,“只是南妃娘娘既然开了口,陛下自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不然倒显得陛下寡恩了。”
“南妃娘娘主意大,有时候跟陛下想的也不一样,但陛下爱重南妃,便也憋在心里。太后为此却有些担心,娘娘跟南妃亲厚,若是见到了什么,不妨说与太后,太后也能想办法化解一二。”
海日点了点头,倒也明白了太后适才所说的“南妃性子强了些”,“若与陛下间生出了什么矛盾”云云。
只听那常嬷嬷继续说道,“任妃虽遭贬斥,但娘娘也要当心。奴婢在这宫中呆了大半辈子了,深知事事变幻无常。东山再起者有之,恩爱难长者有之,祸连全族者也有之。”
“南妃虽好,但也总有一时照应不到娘娘的时候,何况即便是亲姐妹,有些事都……”她微微迟疑,却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娘娘还当多在陛下身上花些心思,有了子嗣傍身方能得长久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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