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蟾宫折桂时

顾辞和沈禾很早就成亲了，当时祖母身体不好，便想着让顾辞和沈禾成亲，他们俩当时，主要是沈禾当时对顾辞没这方便的想法，而且当时她本就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的，因着祖母的心愿，他们俩的亲事订的突然，成的潦草，当时除了祖母，其他人心里都明白，不过是一场戏。

        只是没想到，这场戏一扮就是这么多年，还不愿散场了。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他们俩心意相通，顾辞想着，到底还是欠了对方一次婚礼。而且听沈禾说起前世，她也未曾经历过，如此之前那个就更做不得数了。

        “我觉得之前那个就可以了。”

        沈禾听了他的话，其实蛮惊讶的，顾辞居然还存着这个念头。还有些感动，当时和顾辞成亲，只是顺势而为，自己身份特殊，先不说在这个时代找一个心意相知的何其困难，还可能被当做妖孽怪物，所以当时自己就没想过嫁人。

        况且顾家祖母救了自己，只要顾辞觉得可行，她是愿意还这个人情的。只是后事不可知，此时回首，可能有些遗憾吧，毕竟心境不同。如今听顾辞说想补一个婚礼，她其实有些心动，不过又觉得没必要。

        沈禾说完，见顾辞坚持，“其实我对这种事没有太多的设想。”

        沈禾这话不假，就算是前世，结婚这种事也不在她的安排之内，个个埋头做课题，外行的聊不到一起，同行的又都知根知底，所以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时至今日，她都说不上来谈恋爱是个什么感觉，回想她和顾辞的相处过程，想起一个实验，温水煮青蛙，她大概就是那只青蛙。只是水温太舒服，她除了翻个身，也不想挣扎了。

        顾辞想重新办一次婚礼，沈禾也明白他的心思，还是有些遗憾吧。顾辞又问了一些关于前世婚礼的问题，她前世也参加过不少好友的婚礼，如今记忆有些模糊了，回忆起来断断续续，没想到竟说了一路，等回了小院，沈禾还有些意犹未尽。

        都说恍如隔世，那些记忆真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闸门一旦打开，记忆喧嚣而出，骤然停下，不自觉又多生出一份凄凉。

        何况，人间逢中秋，人月何以两圆。

        小院里山长还在，和周二两人酒喝得正酣，沈禾早已停了思绪，顾辞牵着她的手径直回了房，他们俩长久来的默契，沈禾从不在人前说起过去。

        中秋一过，街上的学子骤减，都各自回了房间开始焦急的等待。

        再一日，从辰时二刻起，便有府衙差役上门报喜。自然，这个待遇只限前几名。

        顾辞和周二用完早膳后各自待在房间里算是不打算外出了，沈禾倒是没出去，把院里几个识字的小厮都派去衙门前守着，等榜出来。

        沈禾走上几步就得深吸口气，实在有些紧张，前世她也算是一路考过来的，所以深知凡是考试皆有意外，尤其是大考，名次上少有人能一锤定音的。

        她在院子里磨蹭了许久，还是去找了顾辞，对方此时气定神闲，在看罗安之前落下来的话本子。

        就，很意外。

        沈禾很像怼他两句，只是此刻实在不是说反话的时候，只是犹豫的问道：“你为何这般自信呢？”

        顾辞眉头微皱，翻了一页，对沈禾说道：“这话本子上的配图太拙劣了。”

        见沈禾瞪了他一眼，心下好笑，在回答又似在劝慰，“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接下来的路我该如何走？”

        沈禾被他的眼睛晃了神，也就没说什么，主要是顾辞的资质确实太好了。“那隔壁那位是个什么情况？”

        “他，大概和我的想法一样吧。”

        两人说话的空当，派出去的小厮已跑了回来，一进门就被几个婆子团团围住，他们俩在屋内只听见急促的喘气声和隐约的几声“中了”。

        沈禾懒得管顾辞，急忙跑出来，她几乎和周二同时出了门，“第几名？”

        “顾郎君是榜首，”小厮激动的说道，对上周二暗含关切的神情，他为难起来，只得小声的说道：“我从头看了一遍，没有看到周郎君的名字。”他话说完又有些不确定了，因为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人明确告诉他周郎君的名字。他也一直认为对方叫周二。

        小厮的声音消了下去，沈禾听了后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凝固，后面小厮说其他几人还在后面找，沈禾听了感觉愈发不好了。

        “可记得前三的名字？”

        “记得模糊。”小厮愣愣的回道，略思索了片刻，“第二名，叫齐钰，第三名叫王什么来着，听他们说是泉州州学案首。倒是齐钰，似乎都没人知道是谁。”

        小厮还想再说什么，周二已不想再听了，沈禾被他问糊涂了，见他问完放松了很多，便猜测这个无人知其身份的齐钰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人了。

        “恭喜。”

        沈禾见对方朝自己见礼，犹豫的说道：“同喜？”

        这一耽误的功夫，有礼官过来报喜，沈禾叫人给了赏钱，对方向自己打听齐郎君的住处，周二出来接了喜报，那人又得了一份赏钱，等人走后，沈禾方有尘埃落定之感。

        不一会儿，罗安和周思睿也跑过来贺喜，他们也中榜了，只是罗安三十五名，周思睿排到了五十三。虽然和顾辞他们不能比，但放眼泉州也是足够亮眼的成绩了。

        根据罗安带回来的消息，本次泉州的解额才六十一人，而今年泉州解试的报考人数多达三千人，创近十年来新高。如今他们能上榜已是极为不容易的事。

        “陈朗如何？”沈禾问道，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第十四名。”周思睿抢着回答道，不仅他们几个，书院里还有四个也在榜上，三清书院这次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他们没回去都能想象山长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神情，面上混不在意，转身就想着法儿的炫耀。

        “陈朗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周二问道，事情也告一段落，他准备晚上做东请他们几个吃顿饭。不出意外，明日他便启程回京了，接下来这几天顾辞几个会非常忙，会有各种饭局。

        “似乎是书坊的印刷出了点问题，陈家哥哥这段时间忙得很，顾不上那边，他便跟着去看看了。”罗安回应到，方才陈朗是和他们一道来的，中途走开了。

        周二的打算到底落了空，陈朗还没来，山长和几位先生先来了，教授在云水间设宴，邀请了榜上头几名赴宴，算是祝贺顾辞他们几个金榜题名了。

        最后顾辞和周二跟着黄曦去赴了宴，监院和其他几位先生和书院里中榜的几个在醉香楼狠狠地吃了一顿，监院请客，一点儿都没心疼银子。

        宴上觥筹交错，自是不需赘述。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金榜题名，此乐何极，此时的推杯换盏，醒后少有不恍惚今夕是何夕的。

        沈禾昨晚让监院腰包大放血，今晨起来还有些头疼，像是宿醉的后遗症。她都不知道昨晚顾辞是何时睡觉的，只有个大致的印象，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一会儿又没了动静，连对方是何时醒的沈禾也没有印象。

        等她洗漱好出门时，所有人都开始走上了新的轨道。

        难得是个凉爽的天气，阳光正好，还有淡淡的风，顾辞背对着房门，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袭白衣衬的身形清瘦。

        沈禾在想，以顾辞的长相，若到时候进士及第，跨马游街，明明是万人空巷的热闹情景，竟生出几分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少年意气，偏偏眼前这人是最沉稳不过的了。

        “怎么了？”沈禾见顾辞难得出神，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走廊上伸了个懒腰。

        “周二走了，”顾辞对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倒是不太意外，“厨房里刚热的鱼片粥，现在喝正好。”说完，便起身朝沈禾走了过来，还剩两步路的时候抬起手，沈禾自然的将手搭上去，任由他带着自己去厨房。

        一路上沈禾将信又过了一遍，周二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齐相公二子？倒是深藏不露。”

        昨日知道周二真名为齐钰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其中缘由他们也不必探究，到了京城自然会再见的，只是不知道那时又是什么光景。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喝粥。”顾辞用调羹试了试温度，觉得太烫，在碗里继续搅拌着。

        “不回书院吗？”

        当时他们离开时就把书院的东西清空了，如今就这般直接走了，再回来真就不知是何年月了，就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其实沈禾心里明白，三清书院就像座象牙塔，他们在塔里自在散漫了三年，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入了开封，一切都是未知数，于她是，于顾辞亦是。

        “不了。”顾辞摇头。

        沈禾见他拒绝的干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毕竟黄曦对他们俩还是很不错的。

        顾辞手里的动作没变，倒是眉头皱了皱，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昨晚山长跟着我一起回来的，一到院子里就开始发酒疯，缠着我画了三幅丹青才罢手。”

        沈禾觉得这才附和黄曦的作风，那几副画也算是对书院的临别礼物了。“那等我吃完饭，收完东西就回家吧！”

        “好。”顾辞帮沈禾把碎发挽到耳后，声音轻柔，沈禾听着像极了碗里的鱼片粥，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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