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万难遇万险
整理手稿只是屈峻颐想的借口,关于汛情防控的一些注意事项他与顾辞之前就已经商议过了。
只是等沈禾当真整理出来,屈峻颐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顾辞之前写过一个针对濮阳汛情的紧急预案呈给了官家,这个比之前的更完整。
从搜救、物资后勤、医疗还有后期治理等多个角度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他甚至在上个月就在和陈家商量调粮的事情了。
书房里,沈禾斜靠在椅子上,韩缜和屈峻颐在旁边各自站着,他们刚刚看完了顾辞的手稿,一时间安静极了。
还是沈禾打破了两人的沉思,她拿着其中的一张手稿对着屈峻颐问道:“我看到你们之前发布过临时避险的告示,还标记了一些可躲避的地点,其实可以率先去这些地方都寻的。”
沈禾下意识的摩挲着手稿的边缘,这是顾辞做的地形标记图,想来范县的地形顾辞已经十分熟悉了,他才会绘制这些东西。只要他有机会逃生,肯定回去这些地方等待救援的。
屈峻颐见她这样,连忙应下,其实他之前便安排人去这些地方开始找了,只是一直还没有消息。
沈禾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另一张问道:“这个安排得怎么样了?”
这张手稿上是顾辞写的关于防疫的一些措施,里面有些结合了后世的防疫方法。
沈禾以前看电视剧时,凡事遇见天灾,后面必然伴随着瘟疫。她当时只做普通剧情来看,未曾深究。如今身在其中,才真正体会到天灾过后的瘟疫若是没有及时治理会有何等威力。
尤其是洪灾,大水淹没了田地、牲畜甚至是人,几乎所有的水里面都携带病菌,致使幸存的人没有干净的饮用水,甚至会感染他们的伤口,而这个时候他们的抵抗力最差。
沈禾轻叹了口气,她不愿再细想,因为她并不知道顾辞现在如何了。
“之前在新兆储存了足够的饮用水,现在正好可以先用着。”屈峻颐出声道。
两天前雨就停了,这两日开始放晴了。不过屈峻颐也不敢大意,需得晴上那么几天才能松口气。
“还有,救出的百姓按身体状况分区安置,一旦有头疼脑热的症状必须和其他人隔开。”韩缜说道。
“嗯,还有做好消毒工作。”
“消毒?”韩缜疑惑的问道,他大致能猜测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个词语他应该从来没有在书上见过。
“就是消除毒素的意思,这个词我也是从一本古籍上看的。”沈禾勉强解试道。
“难道就是熏制艾草和吃雄黄丸吗?”屈峻颐问道,他虽然才听到“消毒”这个词,不过寻常水患过后都会熏制艾草,给吃雄黄丸,也有饮菊花茶和黄连水的。
沈禾点头回应,就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屈峻颐所说的这些确实已经是很好的办法了。
几人又商量了很久,期间有些事情屈峻颐当即就下令去做了。自从韩缜来后屈峻颐就提出让对方来统一调度官员,只是韩缜一直推辞。
韩缜此人屈峻颐多少听说过,不是怕担责任的人,一再推脱想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反正现在这样的情况,屈峻颐自己来管理还要便捷一些。
几人见沈禾有些困了,就准备离开了。
韩缜走在最后,屈峻颐先他一步到门口,又稍稍停了片刻,两人一同出了房门。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只是屈峻颐越发看不透韩缜这人了。对方似乎和自己一样,很乐意沈禾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屈峻颐怕沈禾真的去灾区找顾辞,也怕她深思成疾,这才什么事都来这沈禾一起,当然沈禾也完全有这方面的能力。
只是韩缜又是为何呢?屈峻颐和顾辞也相识这么久了,并不曾听说过他们和韩缜有渊源,且观沈禾与韩缜相处,似乎沈禾与他也并不相熟。
这样一看,韩缜的有些做法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屈峻颐甩甩脑袋,实在费解。
在范县的南边,洪水慢慢褪去,露出了很多小山丘,看着大小并不一致,最大的有一间屋子大小,小的刚有立锥之地。
此时疏云淡月,却是近两个月来唯一的一次月夜。潋滟的银光撒落下来,印在地上一片片水域中,寂静无声。
细看,那一座座小山丘上挤满了人。
大多瘫坐在地上,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夜色掩住了他们的面容,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是尽管水洼里印着无数个月亮,可他们的眼眸中却失了光芒。
最左边的小山丘上,有个男人站在那里,身躯笔直,眺望着远方。尽管月上中空,目之所及也是昏暗一片,只是他就像现在这般站着,看着,周边的人就觉得他能看见远方,看见希望。
他们这群人里大多都是范县西南边村的人,那里被洪水冲击得最厉害,如今还有多少人活下来谁也不清楚,就连他们自己能否活着也是未知数。
他们之前都做好了防护,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决口,又是晚上,他们只能放弃房屋寻高地躲避。早前通判大人就发布过洪水避险的告示,还特地标记过可以临时避险的高地。只是慌乱间能想起这些的人寥寥无几。
他们这里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最早在一个避难所遇见的,同时去那里的还有顾通判。只是那里也并不安全,眼看着水位在往上涨,他们一行人迟疑不定,是继续等还是离开另寻他处。是顾辞领着他们连续换了好几个地方,辗转多地,都是淌在水里过来的。直到昨天中午,水才慢慢开始退去,顾通判又领着他们走了许久,而他们曾经落脚又离开的地方都还在水里泡着,连方位都寻不到了。
有一股风吹来,里面夹杂着泥土的腐臭味,身上的衣衫都是湿的,顾辞感受着身上的凉意,他轻握着拳头,手心却热的滚烫。
他冷着脸挪动着左脚,疼痛比之前要轻上许多,可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个好的消息,他对身体的感知在变差,至少左脚在慢慢失去知觉。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等发现的时候伤口已经肿大了。要在水位涨上来之前带着百姓找到新的落脚点,片刻也不敢松懈。等水位开始退去,随行的人里面有人开始高热不退,才一天不到,他们大半都在发热。顾辞已经尽量将他们分成两拨隔开,只是效果并不明显。
之前为了防止他们饮用地上的污水,顾辞还会收集雨水来饮用,可是现在雨已停,实在无法,只能饮用污水。
只是,自决口至今,他们除了喝水,再未进食。
顾辞轻轻叹了口气,他在心里估算过屈峻颐的搜救时间,他们这个方向会落在最后搜查,最晚不会超过明日午时,最早也要等到日出的时候。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百姓们,他有些害怕,他或者他们其中有人撑不到那个时候。
虽然没有联系,顾辞也知道沈禾肯定就在范县,她向来是待不住的。他也害怕沈禾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尽管他是靠在脑子里一遍一遍描摹她的模样才走到了这里。
顾辞觉得还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去,梳洗干净了去见她比较好,要不然她得多心疼啊。
可自己又怎么会让她心疼呢,是他的不该。
顾辞慢慢合上了眼睛,眼眶的热度加深了他的睡意,骤然睁眼,继而凝视着东方。
有个中年大叔坐在顾辞的后方,他轻声唤了声:“顾通判,你先睡会儿吧。”
顾辞摇摇头,又问了几句对方的身体状况,继续站着。
直到东方渐渐吐白,晨光穿过云层透射出来,顾辞才缓缓坐了下来。
一个老人家给他递来一个竹筒,里面装着她之前收集的雨水,也就剩一口的水量。
顾辞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朝她笑着拒绝了。老人家一路上都喝的极少,这群人中也就他手里还剩这一点儿水,顾辞自然是不会要的。
况且,他如今的身子似乎比他想的还要糟糕。顾辞迎着风坐着,旁边的小山丘上有棵歪脖子树,上面飘着几根红布条。
之前顾辞就告诉他们,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所以他们之间除了必要的事情都鲜少交流。
几天下来,顾辞也适应了安静的氛围,只是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交谈的声音,他想出声制止,只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喉咙里像是塞住了东西,让他发不了声音。
又过了很久,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他还未给出回应就深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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