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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魔头


自跪在龙晏殿那日后,接连几日都没听闻这小公主闹出点动静来,韩作兴致恹恹,便想着来瑶乐宫看看这小公主是不是真就听天由命了。

        却不曾想到竟能看见这样的场面。

        还挺意外的,韩作勾了下唇,原以为这小公主孤立无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痴痴念着她的人,只是——韩作哂笑一声。

        看他这小情郎,不太伶俐的模样,明明想装个君子,却装得一点都不像,全然一副急色模样。

        这么看来,这小公主倒还不至于蠢笨到家,将这个伪君子视作救命稻草。

        有意思。

        韩作目光落在不远处婷婷玉立的人身上,一双如墨的眸子眯了眯。

        没有那曼珠沙华的点缀,那唇边的两颗小红痣实在是过于刺眼,仿若迷香一般勾绕着人的视线,让人想要剥夺。

        该寻个时候再给这小公主画上曼珠沙华才是。

        也不能让这小公主再洗掉了,这一次,定要让那曼珠沙华如花一般在她眉心上生根,任凭她如何擦洗都无法洗掉,除非—那小公主舍得毁坏她那一张秾艳昳丽的容颜,将那眉心上着了花子的嫩皮割下。

        倘若割了又怎样呢?

        那就再画一次好了。

        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到了后面,曼珠沙华遍布她全身,这小公主怕是连一块完好的皮都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剖开她的血肉,在她的骨上刻上一朵朵血红的曼珠沙华。

        花生骨,说不定比人血更加滋养曼珠沙华。

        想到这,韩作胸中的兴致前所未有地高涨。他撩起眼,目光沉沉落在宋知婉上,流连在她面容姿色之间,不经想,她这般仙姿玉色的巧人儿,想必骨也是世间鲜有的美人骨,若是长了那血红的曼珠沙华,一定是锦上添花,美得更加超凡脱俗。

        似是察觉到落在身上的凛冽目光,宋知婉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四处看了一圈,确实没有旁的什么人,但那种让人胆颤的窥视感却迟迟不散,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难不成因为那个人,她现在已然时时刻刻无不提心吊胆了吗?

        看她身体一颤,一张脸上浮现不适的神色,杜亭之以为是这天寒导致,不由自主上前走了几步,关切的话还没说出,宋知婉便又往后退了几步。

        既已经知晓杜亭之对她的心思,宋知婉便不会像从前那般,全然待他如兄长一般亲近,可她性子软,也做不到狠心地断绝往来。

        日光粒粒洒落在雪上,折射的雪光染上少女的姿容,眼睫上像是洒上了淡淡金粉,稍稍一颤,拓在其上的光便随之一动,如展翅欲飞的蝶。

        杜亭之不由得看愣,回过神后,脸上才觉有些燥,便移开视线。

        宋知婉道:“这件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韩作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扬,莫名开始期待这小公主会如何求她皇兄帮忙,那什么太子又要怎样帮。

        好戏看过,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戏可看,韩作便转身离开了后院。

        走到前院,雪地里一块什么东西反着光,韩作走近一看,是块玉。

        拾起之后,玉地正面赫然刻了一个“杜”字。韩作黑沉沉的视线落在上面,唇一勾。

        还当是哪个亭之哥哥,原来是杜太傅的嫡子杜亭之啊。

        他掌心拿着玉佩,落在上面的目光如剑,指尖轻轻一握,顷刻间,玉佩便碎成了渣滓。韩作摊开手,玉渣随之掉落在了雪中。

        “好厉害!”

        一声稚气的孩童音传入耳中,韩作脚步一顿,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稚童朝自己走过来。

        宋岁岁一个人在院中玩得无趣,便让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去找皇姐姐,自己在原地待着了一会儿,肚子有点饿,想到殿中桌上还有未吃完的糕点,便一个人偷偷走开了。

        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哥哥,竟然轻轻一捏,就把一把玉给捏碎了!

        宋岁岁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迈着小步子走向韩作。待走近,他伸出手,扒拉着韩作的衣袖,想要看韩作捏碎玉佩的那只手。

        韩作向来不喜别人的触碰,蹙了下眉,却也没推开这小皇子,将手摊开,丝绦般垂在宋岁岁面前。

        宋岁岁两只小小的手抓住韩作垂下来的手,却发现自己十根手指头全部用上也握不住这只手,有些恼闷地嘟了下嘴。

        待看到这只手的大拇指上戴了一个黑色指套时,宋岁岁微微困惑:“咦,这是什么啊?”

        就在宋岁岁伸手要去摘下指套时,韩作面不改色地移开手,说:“五殿下还是不要取下的好。”

        宋岁岁有点不高兴,瘪了瘪嘴,小奶音“哼”了一声,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作戴着指套的手。

        “哦~”宋岁岁略作遗憾地伸开手,再一想到最近皇姐姐因大魔头不开心,宋岁岁心中一下子冒出一个主意来,小碎步往前踏着,靠近韩作,一双肉乎乎的手抓住韩作衣裳下摆,奶乎乎的嗓音说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韩作垂眸看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可以。”

        听到这话,宋岁岁愣住了,往常他对别人说这句话,从来都是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是第一次有人拒绝他。

        但是不可以的话,皇姐姐还是会继续伤心的,他不能让皇姐姐伤心。

        想到这,宋岁岁想起二皇兄训人的模样,学着道:“那、那本殿下,命令、命令你帮我,帮我皇姐姐!”

        皇姐姐?这倒让韩作有了兴趣:“殿下想让我帮你皇姐姐什么忙?”

        宋岁岁看他答应,高兴得一脸雀跃:“帮我皇姐姐去打欺负他的大魔头!”

        闻言,韩作愣了下,旋即便反应过来这个“大魔头”指的是谁。

        想来,在这宫中,欺负了那个小公主,还被人称作大魔头的人也就只他唯一一个,只是他倒不曾想到,这小公主人后竟喊这样喊他。

        大魔头。

        啧。

        怎么不敢当面这样喊他?

        韩作垂眸看着眼底不谙世事的孩童,倒没应下这话,笑了声,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那大魔头是谁吗?”

        听到这话,宋岁岁愣了下,摸着脑袋,还真就在认真回想起来,好像听到母妃提到过大魔头名字样的:“嗯……嗯,我知道!韩、韩,是韩作!”

        韩作嗤笑一声:“殿下,我就是啊。”

        听到这话,宋岁岁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人就是害皇姐姐伤心的大魔头!

        韩作看五皇子脸上愣愣,轻笑一声,转身离了瑶乐宫。

        直到韩作走远以后,宋岁岁才恍然意识到,这个大魔头这么厉害,是不是真就没谁能帮皇姐姐了?

        想到这,宋岁岁有些丧气地垂下头。

        离开瑶乐宫后,韩作径直回了北庭司,刚一进门,目光掠过八角亭,瞥到亭中石桌上趴着的小黑猫,脚一顿,转而抬步八角亭。

        似是意识到他的接近,原本趴着睡觉的黑猫身子动了动,竟醒了过来,顺着韩作伸过来的手跳进了他的怀抱。

        韩作抬手轻抚着猫:“溜出去这么多天居然还知道回来?”

        小猫长叫了一声,似在回应,伸长脖子在韩作身上蹭了蹭,熟悉的雪焚香转入鼻中,小黑猫惬意地叫了一声。

        韩作唇侧浮出淡淡笑意,抱着猫坐在了亭中,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直直落在不远处的花圃之上。

        积雪覆在那一方血红的花上,几乎要压断花枝,曼珠沙华的红色被遮掩了些许,朦胧露出一抹极为深的颜色,十分赏心悦目。

        昨日雪大,浇灌在壤上的血早就已经被雪覆盖住,隐隐掩住了土壤的血腥味,韩作蹙了下眉,指着一个司士道:“去再浇灌一次。”

        “是。”被指的司士握拳道,转而便去了北庭司后院的明牢。

        明牢,一方方整齐的牢笼纵向摆列在两侧,走到最里面的一座牢笼前,司士停了下来。

        里面关押着一个要死不死的犯人,原本是关押在暗牢的,这几日因韩作心情稍好,便得而转移到了明牢,让他在死之前见一见这天日。

        看守牢笼的司士将门打开,他走进去,才看清里面关押着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负责浇灌花圃中的曼珠沙华,自然也是第一次来取血,看到被锁链绑着的人,不由得愣了下。

        身前的人披头散发,面上血肉模糊,没一块好皮,让人看不清楚是谁,身上的囚服染尽血污,看着竟让人难以想象这囚服原是素色的,也不知道死没死,身体一动不动。

        司士不敢耽搁,立即取下腰侧的刺刀,上前将囚犯胸口的衣服划开,这才发现这人身上也没一处好皮,胸口上有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血缓缓从口子中留出来。

        流得很慢,要不了这人的性命,却也是一种漫长的折磨,让人生不如死。

        司士收起了刺刀,将碗沿滴在伤口下,让血自然流到碗中,又怕耽误时间获罪,最终还是用刺刀在这人胸口上划了一刀,让血流得快些。

        可即便被刀在胸口处的伤口再划上一划,这人还是一动不动,司士有些担心,手指伸到他鼻前去探气息,只隐隐有些许呼吸落到指尖皮肤上,近乎没有。

        差不多乘了一碗血,司士出了暗牢。

        韩作看到他端着碗出来,叫住了他:“我来吧。”

        说着,他将怀中抱着的猫放在了桌上,被这样一折腾,猫长叫一声,倒也醒了。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小黑猫嗷呜一声,跳下石桌,跑出了北庭司。

        韩作没管,伸手拿过血碗,走到花圃前,手稍稍一倾,灼热的人血如丝线一般坠落在雪上,雪被融化,染红,而后缓缓浸进了土壤里。

        韩作视线落在花上,随口道:“说。”

        司士便知晓司长这是看出了他有事要禀:“大人,这血的主人好似不行了。”

        听到这,韩作握碗的手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倾倒,沉默了一瞬,才吩咐道:“去请个专门的大夫来,将他的命维持到……”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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