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世的肖克是今生的肖南
温稚看着肖南走近,熟悉的五官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她抱着头,疼痛欲裂,竟一时间晕了过去。
周围都是雾蒙蒙的,她走了好久,温稚知道这是梦境,可,这又是谁的梦境?
空气中露着一股湿意,带着微咸的味道。
狂风暴雨过后,海面再次恢复平静,周围的树木杂草纷纷倒了一片,就连几公里处的上海村也不免于幸。
“老天爷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赵家寡妇半跪在干裂倒地的房屋面前哭的声嘶力竭。
“杵着我们孤儿寡母的欺负啊,这一场雨,我们咋活得下去啊!”赵家小寡妇颓废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尖掐着地上的泥土,绝望的看着塌成一团的土块。
本就不大的土房子在这场暴雨后,彻底成了一摊废墟,干黄的泥土已经被浸湿,几十厘米宽的主梁被拦腰折断。
想到什么似的,赵家小寡妇扭头一看,一股儿闷气油然而生。
不远处一个穿着破烂粗麻衣的小男孩蜷缩在塌了一半的灶台下方,他神情呆滞,紧紧的抱住双腿。
“没了!什么都没了!”半响,赵家小寡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不停的嘀嘀咕咕,她手里拿了根手腕大小的粗木棍朝着半坐在地上的男孩走过去,目露凶狠道“都是你这撒了泼皮的贱蹄子!如果不是你,你爹怎么会为了你死!我又怎么会悄悄改嫁!”
拳头大小的木棒打在肖克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死死的咬住下嘴唇,目露绝望。
打吧……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想活了……
“小赵妇人,你说说,你这是干啥?这娃还小着呢,可经不住你这样打。”王卓芳背上背着一个比头还高的背篓路过,背篓上宽下窄,一眼望去,也就小半篓子的野菜。
这大老远就看见房子塌了,这小赵妇人不赶紧拾掇拾掇,打娃干啥,这不是把气儿撒娃身上么,哪有这样当娘的?
想着,王卓芳不赞同的瞥了一眼赵月。
“王婶?”赵月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神情还处于恍惚中,见王卓芳好脾气的问着她话,顿时心里泛着委屈。
“王婶,你,你是来给我送菜的吗?”赵月看了看王卓芳身后的背篓,一把撩开挡在脸前的几根头发,刷刷几下就把一头干枯的散发拢到脑门后面。
村里人常常有人看她孤儿寡母的送些野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想到这里,她急步走到王卓芳面前,语气激动,“王婶,你看看,我这房子是塌了,现在也没个住的地方,你光拿这菜我也煮不熟啊。”
说着,赵月伸出手拉着王卓芳深深的叹了口气,“王婶,我这房子一时半会儿肯定修不好,我还有礼钱,成亲的时候,肖克他爹给的,不少,你让我去你家住几天,房子修好了,我马上就走,礼钱我也分你一半。”
王卓芳一脸尴尬的看着赵月噼里啪啦的自说自话,被她拉着的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礼钱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她觉得心痒痒。
不过,背篓里的野菜是她也走了两公里去了云山后面摘的。
“小赵妇人,我这菜可不是给你的,要说前几个月我指不定还能匀点给你,那山上到处都是,现在找野菜可不容易,不过……。”王卓芳伸手往后揽了揽背篓,这一掂量,能吃几天,心中一下就有了数。
大旱了十几年,粮食收成差不说,喝水都困难,虽说云山背靠望不到边的海,偏偏海水咸,喝多了还死人,不过,云山连绵七八座大山,有水,野菜长势还可以,村里人都爱去那里采野菜。
不好的就是好一点的野菜越来越少,这一来一回弄点野菜怎么着也得花一天的功夫,就背篓里这点,也是王卓芳天不亮就出门去云山采的。
“不过什么?王婶,我那礼钱得有两百块,一直没舍得用,顶多一个月,我就搬出去,再说,你家顾荣不是出息了么,一个月都要去镇子上好多趟嘞,听说你们分开住的,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赵月开口就提了礼钱,顺势指了指塌成一片的黄土,“王婶,村里人就你最心善,你看看,……”
好歹赵月也在清海村过了几年,瞧着王卓芳故意犹豫的样子,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王卓芳这个女人除了嗓门大,爱耍泼和八卦,还有一个缺点就是贪便宜,哪家便宜都占,出了名的抠门,这么多年,别家多少都送了一些小东西给她这孤儿寡母,偏这顾家,王卓芳那是一根野菜头也不可能给。
“说好就一个月,吃的我可不管,那一百块钱你得给我,最好是在村长那里立个字据,不然你这事情传出去对我家顾湛几个名声不好,你先拾掇拾掇包袱,还有啥能拿出来的……”王卓芳确实很犹豫,她想要钱是真的,手里有钱比啥都真。
她家顾荣打猎是把好手,一般人都比不上他的收获,也正因为这样,家里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因为打猎的都是早出晚归。
“行,那我今儿晚上就过来!”赵月大吼一声。
赵月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了,点了点头,看着王卓芳背着背篓走远了,才忍不住啐了一滩口水,“呸!老东西!”
王卓芳今年都四十八岁了,比顾荣大近了十岁岁,也不知道当初两个人是怎么看对眼了。
赵月是下游清海村的姑娘,前几年才嫁到上海村来,村里人有说她好福气的,头一个月就怀了身子,也有人说她克夫的,没三个月,她丈夫就因为赌钱被打死了。
虽说农村的男娃那都是金疙瘩,偏偏赵月这么一个小妇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没什么本事,这些年养活自己和肖克已然不容易。而清海村的村民帮扶她十几岁就不错了,又怎么会教些本事,除了家长里短的粗活,她是啥也不会。
嫁到清海村,新婚前几个月被宠着,懒性就上来了,啥也不干,加上有了身孕更是傲气,只是这些年,家里没了男人,没见她勤快起来,反而从村尾她家的打骂声能绕村前去。
只是村里人都暗自叹息,可怜了肖克那娃了。
王卓芳走的很快,心里惦念着赵月那100块钱,又苦恼这事怎么开口,猛然听见身后赵月的声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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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芳走的很急,还没进门就看见围着自家院子一堆人。
“嘛呢?吃饱了没处去,净围着我这房子。”一把推开堵在门前的村里邻居,王卓芳没好气道“这饭点,都堵老娘家来唠嗑还是噌味,刮脸刮皮的,也不害臊。”
“噗嗤”旁边一道轻轻的笑声传来,话里带着幸灾乐祸,“说谁愿意来你家守着,你家顾荣从山上摔下来了,顾湛抱着他爹不撒手呢!”
顾荣是顾家一家之主,年龄不过四十岁,他和王卓芳就生了顾湛这么一个儿子。
顾荣打猎很厉害,王卓芳也是收拾家里内外的一把好手,就因为两个人生了顾湛这么一个儿子,而顾荣对比他大九岁的王卓芳也是贴心仔细,两个人家里家外在村子里都算的上幸福一家。
就因为这样,村里人不少都嫉妒顾家,大旱的天气都十几年了,家家户户都没啥钱,可顾家不一样,顾荣上山打猎带回来的野猪,野狍子野鸡野兔都不少,家里的肉味和别人家比起来几乎就是没断过。
就连村长王家的都没少过去顾家打秋风。
“啥,顾荣从山上摔下来了?”王卓芳大叫一声,吓得面色苍白,直接一屁股蹲儿瘫坐在地上。
她还没嫁人的时候也就操持着家里姊妹的事情,嫁人了一连好几年都过得顺风顺风,就连脾气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可顾荣真要是出事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这么潇洒。
“还在这干啥嘞!顾荣在山下的地边嘞,听说起不来了,身上好多口子,那腿上的骷髅洞看着就渗人,你赶紧去看看吧,你家顾湛也不说话,眼瞧着他爹都接不上气儿了,还不松手。”手里拿着蒲扇的妇人不慌不忙的说道,想起刚才路过看见的场景,她就觉得害怕,唏嘘几声后跺了跺脚还是离开了。
王卓芳一路失了魂似的跑到了清海村的山脚下,山脚下的人群堆的密密麻麻,里面传来叫吼声,还有女人们的窃窃私语。
“滚开!你们都滚开!”王卓芳推开围在周围的人直愣愣的冲了过去。
顾荣全身的衣裳都浸了血,鲜红一片,腿上的伤看起来更严重,王卓芳走近了还能看见不停的在冒血。
顾湛双眼通红,他抱着顾荣的胳膊死活不放手“爹,爹,爹,…”
旁边的大夫见周围的人都拉扯不动这个十来岁的男娃干脆任由他拉着抱着,然后动作迅速的拿了草药敷在顾荣的腿上。
这伤口哪里是从山上摔下来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遇上大东西被撞上了。
身上的伤口还好,腿上的骷髅洞止血都一个时辰了,还是不停的往外渗血。
大夫摇了摇头,他是镇子上的大夫,自然也认识顾荣。
顾荣为人直爽,从不小气,他打的猎物拿到镇子上卖了之后,也会为路边的乞丐分一些零碎填饱的干粮。
王卓芳见大夫摇了摇头,整个人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顾荣面色的血迹到处都是,突然疯了一般站起身来冲着大夫问道,“大夫,顾荣怎么样了,他…”
大夫是个好说话的,他同情的看了一眼王卓芳,“你放心,人还在。”
王卓芳刚松了一口气儿,就听见大夫继续说道,“只是这腿怕是废了,这辈子几乎都不能站起来了,要想把命吊着,得用名贵药材把命吊着才行。”
……
傍晚的时候,赵月拉扯着肖南堆着满脸笑意敲响了顾家的门。
王卓芳满头凌乱的开了门,整个人明显哭过,她面冷如冰“家里不欢迎外人,你走吧。”
说完,王卓芳啪的一声用力准备将门关上。
“哎!别别别啊!王婶,你这是咋回事?你看我这包袱都收拾好了,这好不容易来到你这里,你咋说话不算话?咱们村里人可都说你一向信得过,你可别开我玩笑啊。”赵月面色一变,她今天下午一直在收拾乱七八糟的杂物,也没听说顾家出了什么事,这老东西变脸的速度真是赶着海水涨潮,一波又一波。
“…”王卓芳看了一眼赵月,她面无表情手下动作一使劲,赵月就被推到了地上。
“老东西!你干什么!”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赵月心情不畅快,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这王卓芳是不打算收留她两个了。
“给我滚出这里。”王卓芳冷淡的说道,随即大力关了门。
啪的一声,顾家的门生生落出灰尘,赵月心下一凉,看着身后自己的包袱,眼神带着恶毒。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怎么,当一条狗都知道有口吃的摇尾装可怜,你真随了你爹那没出息的东西。”赵月转身看着肖克就气结,她年纪轻轻的守寡就不说了,还要带着这个拖油瓶。
年纪小,吃的多,干的少,这么些年,她一步一步过来,那也是不容易的。
“我说今儿个哄骗我来了这地儿又不让进门,怪不得是想炫耀。”赵月狠狠的咬了一口牙。
村里人要说不值得的,她觉得就她嫁人最不值得,肖克的爹没本事,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就这么当了寡妇。
而村里要说嫁人看的最好的,莫过于王卓芳。
王卓芳都老成那副样子了,比顾荣大了将近九岁还是嫁给了顾荣,嫁人之前不都是家里的赔钱货?凭什么她王卓芳年纪大,嫁个比她自己小的?顾荣惯着她不说,连肉都是顿顿吃。
顾家的房子在村里算不上大,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夜晚,赵月趁着肖克熟睡,看着周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她悄悄摸摸的起身,绕过后村一圈多这才到了顾家。
大晚上的,村里人家家都熄灭了油灯,唯独顾家的油灯一直亮着。
赵月咋舌,她伸手在兜里掏了掏……
深夜,顾家起了火,在干旱了十几年的日子里,火势冲天染红了那一片天空,村里人赶来的时候,顾湛不在,顾荣不在,只有王卓芳待坐在一旁。
不远处赵月双手抱头,一头杂乱的头发披在脑前,她双目无神只胡言乱语的看着被大火燃烧成灰烬的顾家房屋。
“哎呀!这是咋回事?造了什么孽啊这是,这不是要了老顾家的命嘛…”旁边的人纷纷开口说道。
“顾家的,你男人和小顾哪里去了?”好心的村民提着水桶匆匆赶来,见已经用不着了,这才将水桶丢在地上。
“没了,什么都没了。”王卓芳喃喃自语。
这时,后侧方的黑色屋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叫声,“救命……”
“呀!这不是小顾吗?还活着!还活着!”村民一起上前帮着顾湛将顾荣给放了下来。
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顾荣人已经醒了,他不停的咳嗽,浓烈的烟味让他眼睛几乎睁不开,他似图起身,却发现一双腿上压了千金担子似的,任由他怎么拼命的抬都纹丝不动。
震惊席卷,他不信,不信!近四十岁的男人眼睛红了一片,他捶着腿,声音暗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无论用了多大的力道,双腿麻木依旧提不上力气,周围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老顾,想开些,”同村一年过六十的男人手里拿着锄头,他刚下地就听说顾家出事了,这紧赶过来就看见这一幕,说起话来,不自觉的将声音放小,“腿还在就有希望,小顾也不大,你可好好养着自己啊。”
想当初,顾荣一人撑起了整个顾家,
顾家的火势来的突然,又是夜里,白天因为顾荣的事,顾湛和王卓芳睡的熟,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赵月暗自得意计谋得逞后,还来不及逃离现场,就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形冲了进去。
“肖克,你疯了吗!”赵月大声的吼叫着。
少年穿着一身破旧,裤子短了很长一截,露出细小的脚腕,前面火光冲天,顾家的房梁不断塌落,他耳边还能听见王卓芳歇斯底里的呼叫声。
身后的声音仿若一丝魔咒,肖克回头看着赵月。
赵月一人在树后黑暗的地方躲着,而他,终将冲进火光里,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绝。
肖克死了,和顾湛一起背着顾父冲出门的那一刻,门梁应声而倒,顾湛的身后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他推开。
他最后只来得及扶住腿脚已经残疾的顾荣。
熊熊大火燃烧着,赵月傻了,而早就冲出大门的王卓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带了怎样的一个毒瘤。
她拿着能用的家伙事就打了过去…
顾湛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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