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卖艺人扶好了琴弓，低着头呼吸有些颤抖，“别坐，冷。”
“不冷。”喻祈探着头，小心地说，“对不起。”
卖艺人摇摇头，重新支好了二胡，“是我晚了。”
喻祈听着他声音真的是有些不对，刚要开口问，二胡声就响起来了。
卖艺人今天没戴手套，感觉冷风把他的手都吹皱了。喻祈一边听着一边仔细看着他的手，然后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欣赏二胡。
听得出来这首《梁祝》他没少练，轻重缓急都比之前的《二泉映月》拿捏的更加到位。
刚拉到祝英台逃婚那段，卖艺人手上像是突然没了力气，琴声猛然止住了。
拉的时候聚过来不少人，琴声突然断了，围观的人都在发懵。但等了一会儿看卖艺人没什么动作，几个人就都散了。
喻祈在旁边紧张地观察着，忽然一阵冷风打着旋儿吹了过来。喻祈赶紧站起来挡在卖艺人面前，跺了跺脚，“太冷了，咱们先回……”
话还没说完，石墩子上的卖艺人就躬起了身子，头越埋越低，呼吸声越来越重。喻祈赶紧凑过去，半蹲在了卖艺人旁边，“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有。”卖艺人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他身上发着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古巷。”喻祈着急地说，“是不是冻着了？”
卖艺人顿时就愣住了，猛地抬头看向喻祈，接着他扭头猛烈地咳了起来。
喻祈赶紧给古巷顺了顺后背，“古巷，你哪不舒服？”
“我没事。”古巷艰难地说着，把二胡胡乱塞进了包里，拉上拉链站起来荡开喻祈的胳膊，跑了。
古巷跑得不快，甚至脚下有些虚浮，喻祈赶紧把留在原地的木条和破碗抱起来，追了上去。
“古巷。”喻祈扶住了古巷的胳膊，“往屋里走，我带你去……”
古巷打断了喻祈，又甩开了喻祈的胳膊，“别过来。”
喻祈闭上了嘴，但还是皱着眉在古巷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掏出手机要给郭璐发消息。古巷踉踉跄跄地走着，也没看前面的路，只望人少的地方钻，最后带着喻祈绕到了商厦一侧鲜有人至的办公楼前的空地上。
不动了的古巷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狠狠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喘得越来越厉害，一边喘还一边抖着。
“古巷。”喻祈站在古巷边上，刚要伸手碰他，古巷就把二胡包扔在了地上，不管不顾地扯掉了口罩了墨镜。接着他用后背靠着墙，十分急躁地伸手从兜里拽出来一个纸袋子，结果同时把手机带了出来，摔在了地上。古巷顾不得手机，只急忙把袋子展开套在鼻子上猛烈地呼吸着。
喻祈感觉自己手也在抖，从地上捡古巷手机的时候都差点儿又把它摔下去。喻祈一边抓好了古巷的手机一边掏自己手机要打120，古巷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古巷听了铃音猛地一抖，呼吸间更加急促，原本已经开始调整的呼吸又乱了。
喻祈赶紧说，“没事，是璐哥，我马上接。”
喻祈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郭璐十分无奈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说你俩一起跑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又往角落里跑，我车能进去吗？”
喻祈赶紧说，“璐哥，是我，喻祈。”
“喻祈？”郭璐的声音马上严肃了起来，好像知道古巷会出状况，“古巷怎么了？”
喻祈看了眼古巷，他的呼吸好像放缓了不少，但下一秒他就瘫坐在了地上，仍旧抓着自己的胸口，表情痛苦。
“他呼吸困难。”喻祈赶紧蹲下去，“璐哥，古巷是不是有心脏病或者哮喘啊？他随身带着药吗？”
“不是，都不是。”电话那头的郭璐松了口气，“但是先别动他，告诉我位置，我马上过去。”
“好。”听到郭璐的话，喻祈顿时也稍微放松下来。
挂了电话，喻祈用自己手机给郭璐发了简单描述了一下位置。
几分钟后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古巷才缓缓仰头靠上了墙臂，有意识地开始了深呼吸，只是呼吸间还带着颤抖。
喻祈半蹲着一直盯着古巷，古巷面色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这时喻祈才注意到古巷嘴角已经连成了一串的水泡还有他眼底的乌青。
过了好一会儿，古巷终于轻轻动了动手指。
喻祈松了口气，开始张望郭璐可能来的方向。没两分钟，郭璐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本来以为郭璐应该挺紧张的，结果郭璐蹲下看了看古巷的情况之后，淡定地笑着说：“你俩，跑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都往旮旯胡同里钻？”
一直闭着眼的古巷笑了一声，喻祈赶紧扭头看他。
“好点儿了吗？”郭璐问，“有知觉了吗？”
古巷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着郭璐。
郭璐说，“这背风，可以再缓一会儿。”
听完古巷又合上了眼睛。
喻祈看着古巷，生怕他再出什么问题。郭璐拍了拍喻祈的肩安慰他说，“基本上这样就没事了，这次不严重，不用太担心。一会儿他能动了，回车上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就好了。”
虽然这不是风口，但还是时不时的有风吹过来，喻祈赶紧挪了下位置替古巷挡着风。
终于，靠在墙上的古巷长出了口气，睁开了眼，用哑了的声音说，“我牙都麻了。”
“没事了？”郭璐问。
“嗯，不严重。”古巷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回车上吧，你俩别感冒了。”
古巷手撑着地，挣扎着要站起来，郭璐和喻祈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古巷，郭璐说“你快别动了，我背你。”
喻祈说，“璐哥，我背吧。”
郭璐从兜里掏出来车钥匙扔给喻祈，“我背，你拎东西开车门。”
喻祈没再犹豫，帮着郭璐背上古巷，就赶紧走在他俩前面去开车门。
郭璐把古巷安置在后座上躺好，给他盖上了衣服。喻祈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着古巷。
郭璐打开保温杯先给喻祈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插上了吸管。
“我来吧。”喻祈接过插着吸管的杯子，放低了自己的椅子靠背，一条腿蜷在椅子上转身把杯子递到后座，让吸管碰到古巷的嘴，古巷偏头轻轻抿住吸管喝了一会儿，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郭璐把车里的暖风调大，转头说，“暖和一会儿，看你俩下次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古巷闭着眼，闻着自己外套上的香味，缓缓说，“本来这回我也没想跑，但我怕不跑我会晕在那。”
“是，跑了就晕马路上了。”郭璐瞪了古巷一眼，“那我不在路边呢吗？我还能让你晕那不管你吗？”
“我那不是……”古巷睁眼费力转着眼球看了喻祈一眼，声音放小了说，“我那不是大脑空白了吗。”
喻祈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艰难，对郭璐说，“璐哥别怪古巷了，这事是我不对。”
郭璐直接接话，“不怪你。”然后问古巷，“缓一会儿再换衣服吧，还行吗，要不直接回家？”
古巷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无力，“不回，我舍不下谢爷爷家那顿饭，而且我都缓过来了。”
郭璐说，“老爷子感动的快哭了。”
古巷弯了弯嘴角，支起脖子和郭璐说，“喻祈也去。”
还没等喻祈出声，郭璐就一把将古巷的头按了回去，“都去都去，你快躺着吧。能动了才能接上老爷子，才能早点儿吃上你心心念念的饭。”
古巷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慢慢呼吸着仿佛已经睡着了。喻祈看着古巷，想着郭璐刚才的反应，好像古巷经常会发生这种症状。不是哮喘和心脏病，那是怎么了？
过了大概还不到五分钟，古巷就又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看向蜷在座位上的喻祈的左腿，不自觉就想上手捏一下，虽然很艰难，但古巷还是伸出依旧在发麻的手捏了上去。
触觉虽然还有些不灵敏，但古巷还是能感觉到喻祈的裤子很薄，好像一下就能摸到他的膝盖骨。
古巷皱了皱眉问，“喻祈你是不是里面什么都没穿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很费力地说完了一整句话，古巷又轻轻喘了起来。
“是。”喻祈简单地回答，但接着又说，“但如果严格来说，我其实是穿了的。”
古巷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抖着手又去捏喻祈的腿，捏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松开了手笑着叹了口气。
在路边又休息了十几分钟，古巷缓缓支起了身子，低着头，还是有些疲乏和不清醒。
郭璐问，“可以了？”
“嗯。”古巷应了一声，抬起手轻飘飘地搓了几下脸，“走吧。”
郭璐发动了车子，只是绕着商厦转了半圈，车子很快就又停在了商厦门口的路边上，这时这片购物广场已经热闹起来了，商厦墙壁上的音响传出了动感的音乐声。
古巷轻轻扭了几下脖子，双手握拳又放开，往复几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回来了不少。他慢悠悠地把身上的旧衣服脱下来，刚要放一边，喻祈顺手就接了过去，叠起来抱在了怀里。
不知道是古巷没感到惊讶还是他现在没力气惊讶，古巷就只是一笑，接着伸手去拽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刚往背后一甩要穿上的时候，棉衣兜里甩出来了好些硬币，一毛五毛地掉了一地。
喻祈吓了一跳，一边说着就要低头去捡，“这怎么还往外掉钱呢？财神爷转世吗？”
古巷也马上低头下去，然后就和喻祈撞了个正着，俩人捂着脑袋同时坐直了身子。
“行了你俩，抓紧时间。”郭璐说，“一会儿我捡就是了，而且这一片也没什么乞讨的。”
“哦。”古巷抬起了身子，慢吞吞地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喻祈捡了几个硬币抬起头来，然后把放在台子上的破碗拿了起来，“是放这里吗？”
“对。”古巷看了一眼，然后把自己手里的硬币也扔了进去。
喻祈觉得很好奇，问了一句，“这是干嘛的？”
“有用。”古巷笑了一下，转头对郭璐说，“一会儿我先陪喻祈上去换衣服。”
喻祈赶紧说，“我自己上去换就行。大冷天的，别把老人家冻坏了，而且你刚……”
郭璐说，“没拉够老爷子不肯走的，你俩先上去吧，到点儿我就先去找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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