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冒险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世界是残酷的，生命是脆弱的。
在来到中土世界的第一天，阿萝拉就知道这个道理了。
她目睹过多少次生命的流逝，她的亲生父亲阿拉松即便武艺高超，也是在过多奥克的袭击下丧了命。为此她不断磨练自己的武艺，为的就是自我保护。
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挥剑的目的就已经改变了。
不仅仅是自保，更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
正是因为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才让阿玛菈斯都不惜冒着自己将不是自己的风险也选择变回阿萝拉；正是因为明白索隆必将有一天卷土重来，才让阿萝拉在二十二岁的那年开启了属于自己的冒险。
阿萝拉跪坐在地上，她仍是垂着脑袋，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落，她抬起手，一点点擦拭着眼角的泪光，尽管越擦眼泪越是源源不断地向外冒出：“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如果真是因为我的错导致了他们的死……”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又一张的脸，说会偏心她的埃尔隆德，说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阿拉贡，说比起讨喜不讨喜更重要的是要做自己的格洛芬德尔，说会保护她的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说“你就是我的小妹妹吗”的阿尔温，还有总是因为他们捣乱而唉声叹气、却会叮嘱她出门小心的林迪尔……以及在记忆里，那么美丽那么让人朝思暮想的瑞文戴尔。
再往后，能想起来的人就更多了。
当她离开了家乡，参加了矮人的冒险，那些脾气不好也仅有半身高的朋友们有几个已经去世，却还有更多的驻守在孤山，抵抗着东边魔多的入侵；当年在长湖镇认识的人类们多半的寿命已经到了头，可他们的子辈孙辈还在一代代传承；更别提还有幽暗密林的精灵，还有再之后六十年的冒险里遇到的其他人，还有这一次在魔戒护卫队才熟悉起来的朋友们。
还有……莱戈拉斯。
阿萝拉素来活力四射的灰色眼睛此刻充斥的却是疲惫和悲伤：“……我宁愿死去，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她轻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陷入痛苦的阿萝拉没有察觉到，在她身前的凯兰崔尔突然朝一旁树木中发出沙沙之声的某个角落看了一眼。
顿时，原本还在摇晃的树枝瞬间停住了。
“可我不知道我能否抵抗这样的诱惑。”阿萝拉的声音沙哑，她说到这儿突然抬起了头。阿萝拉仰着头看着身前的凯兰崔尔，因为她的眼里盈满泪水而使得视线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被月光笼罩着的这位女精灵在她看来仍是那么的清冷高贵，是那么的……无所不能。
若将凯兰崔尔称之为神明或许过于冒犯，可这位强大的女精灵的身影确实让阿萝拉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阿萝拉对着凯兰崔尔像是忏悔似地慢慢说：“早在认识莱戈拉斯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是不老不死的精灵，而我是生老病死的人类了。”
她说到这儿，突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个含泪的微笑让这个本就美丽的人类姑娘带上了一丝易碎的美：“当时我们还因为陶瑞尔和奇力的事情争吵呢，他说寿命有限的矮人不应该去招惹长生种的精灵。”
可爱是难以克制的。
阿萝拉回想起她当时的回答，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的唇角仍然带着一丝笑意，心想当时的自己绝想不到，时过境迁，他们的念头却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当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方才被凯兰崔尔凝视的那个位置又发出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声响。同样躲在树上的阿拉贡看了一眼怔怔地握着树干、哪怕树枝上倒刺刺入了掌心也没意识到疼痛的莱戈拉斯，终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是知道注定会分离的情况下，还是相爱并且……相恋的。”
当阿萝拉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充满了留恋，一直以来阿萝拉总是非常闹腾，而这幅娴静而又乖顺的样子是那么的难得一见。
她的手指轻轻摸着自己的唇，似是回忆起了一个吻。
恋爱中的女孩子，看起来是那么地闪闪发光。
“就算这份爱让我变得贪心了，可它还是那么美。在我真正做出不可挽回的举措之前，我根本做不到彻底舍弃。”
阿萝拉很清楚。
无论是怎样的感情，如果是建立在无辜生命的牺牲上，那必然是罪大恶极的。
“如果我不想毁掉这份爱，是不是应该更果断呢？”阿萝拉的指尖这次抵着了自己的下巴，明明这个姑娘早就停止了哭泣，可她此刻的微笑却看得人想要落泪，“就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和莱戈拉斯开口比较好……或许我应该编一个我移情别恋的理由？不过呢我又没有骗过他的把握。”
阿萝拉没有等到凯兰崔尔的答复，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最近才刚刚想过，要是我是个精灵，会不会更好呢？”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萝拉的神色如常，她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同旁人分享着自己注定不会实现的妄想：“嗯，毕竟精灵又可以睁着眼睛睡觉，又射箭本领高超，身体又轻又耳聪目明，而且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去……想想全都是优点嘛！”
……不是这样的。
莱戈拉斯看都没看自己正在缓缓流血的伤口，而是难过地闭上了眼。
阿萝拉总是把对精灵的羡慕挂在嘴边，可真正的她更为自己身为一个人类而感到骄傲。
正因为是人类，正因为生命是有限的，所以她才那么轰轰烈烈地爱着冒险。
阿萝拉的种族缔造了这样的阿萝拉，也让莱戈拉斯无可救药地被她所吸引。
“真可惜呢。”阿萝拉有意无意的感慨还在继续，她放松地在凯兰崔尔的跟前分享着这些日子里的胡思乱想，“现在可没有一个魔苟斯能够借我刷刷战功……嘛，不过我觉得打败索隆都很困难了，而且自比图奥那么伟大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啦。”
阿萝拉口中说的图奥，是第一纪元里和精灵公主伊缀尔相恋，并且凭借着自身的功勋，以人类之身被一如赐予了精灵的身份，说起来也能算阿萝拉的祖先了。
除此之外，所有人类和精灵的结合都会是一场悲剧。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沉默了一会儿，阿萝拉突然喃喃说道，“难道真的只有精灵才能永垂不朽吗？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别无他法。”凯兰崔尔终于说话了，她缓缓地叹息了一声，一脸悲哀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类姑娘，“就算是至尊魔戒，充其量也只是延缓死亡的到来。哪怕强大如美丽安，当她的女儿因为丈夫的离世而心碎不已，她也无能为力。”
凯兰崔尔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怕惊扰阿萝拉的梦，可她说的内容却是那么残忍：“这是你们必然迎来的命运。”
阿萝拉又一次落下了泪。
这一次她的哭泣悄无声息，她没有抽泣，更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落着泪。
“明明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唯独哽咽的声音再一次出卖了她苦苦维持的平静，“可为什么事到如今——”
“如果我是你，”心揪起来的阿拉贡终于没忍住开口，略带谴责地对身边的朋友说，“我会冲过去，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可是，”莱戈拉斯的声线止不住地微颤，“我才是让她那么痛苦的原因。”
莱戈拉斯曾经觉得，他最没办法接受的事情是阿萝拉不再和他一起冒险。
他能接受他们彼此相爱但没有相恋的勇气，可他没办法接受阿萝拉刻意的疏远。
而现在，情况又变得不一样了——请求她呆在他的身边，会是一个错误吗？会让她变得不再是她吗？会让她……这么痛苦不堪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这是他的错。
向来什么都不害怕的精灵，第一次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阿拉贡深深吐了口气。
作为朋友，他完全能够理解莱戈拉斯的纠结和痛苦，就像阿拉贡自己也会为阿尔温而举棋不定。
可除了是莱戈拉斯的朋友，他更是阿拉贡的兄长。
阿拉贡从腰间卸下了他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就着剑鞘把他未来的妹夫从树上打了下去。
猝不及防开始自由落体的莱戈拉斯：？
落泪到一半的阿萝拉闻声抬头，当她看清了这个从树上掉下来的黑漆漆的身影竟然是她的男朋友的时候，吓得眼泪都止住了。
“……莱戈拉斯？”阿萝拉看着这个脸着地却默不做声从地上爬起来的金发精灵，刚才那么重重的一声，听起来就很痛！不知道莱戈拉斯那么好看的脸有没有受伤！
不过，为什么精灵会从树上掉下来？
想到这儿的阿萝拉又抬起脑袋，刚好看到了收起剑的阿拉贡，目光逐渐变得犀利和危险：“还有阿拉贡？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萝拉止不住咬牙切齿。
好家伙！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好多丢脸的事情啊！
她要杀了他们！！！！
“看起来你们需要好好交流一番。”凯兰崔尔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那我就不留在这儿打扰你们的感情交流了……阿萝拉，有什么其他事随时你都可以来找我。”
最后的这句话是直接出现在阿萝拉脑海里的声音。
阿萝拉冲着凯兰崔尔感激地点了点头，当洛丝罗瑞恩领主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阿萝拉活动了自己的手腕，冲着在她面前一脸乖巧的两个男人露出了狞笑：“好了，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进行感情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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