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凶手的交代
对于平照升夫妇现在被列为重点嫌疑人一事，俞搏空也感到十分抱歉。
平照升反而特别坦然。他和妻子随时准备接受警方的调查，期待案情水落石出。只是身边突然多了些便衣警察，让他们感到有些不适应。
俞搏空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因为这些“嫌疑人”，除了那个厨师，都是他特别信任的人，而厨师又是梁嫣带过去的。
妹妹也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说路康明第一次去他们家，第一次见大嫂，不可能是凶手。而且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只分开五、六分钟的时间，完全没有机会啊！
俞搏空因为接这样的电话，头都大了。
老实说，他不相信他们五个人当中任何一个人会杀害他的妻子，他觉得一定还有一个人，那人藏在暗处，还没有被查出来。为此，他也给荣毅良打了无数个电话，让他不要局限于那晚的酒会，往其它方面查一查。
荣毅良说他们查案有他们的章程，相关人员他们一个都不会漏掉，不相干的人最好别过问，否则会影响他们查案的进度。
其实荣毅良比俞搏空的头还大。
他们的人对那五个嫌疑人进行了二次问话，他们个个都很悲痛，个个都坚持原来的口供，表示自己根本没有去过俞家的室内游泳场，更没有在那个时间段内见过钟欣静。
不过到了第五天晚上，他们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发现：韩艳的鞋子是高定版。
那个品牌的每一个款式，整个锦阳市都只有一双，他们已经联系过品牌方，证实了这一点。
酒会现场拍下的唯一一张全身照上，韩艳离镜头最近，只有她的鞋看得最清楚，白色皮鞋上面镶的钻石格外耀眼。和事后她拿出来给警方查验的那双一模一样。鞋是完好无损的，没有指甲划过的痕迹。这就可以证明，她不是凶手。
接下来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荣毅良准备再去趟殡仪馆，一定还有什么信息落下了。
在车上，他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
“怎么了，肖大警官？有何指示？”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电话问道。
“凶手是个男的，就在路康明、高盼和平照升三个人中间。”对方的语气非常有把握的样子。
“为什么？”荣毅良把车停到路边，准备听他好好说说。
“我把法医从钟欣静指甲里提取到的微量残留物拿走了，送到省鉴定中心去鉴定了一下，结果刚刚出来，里面有黑色的粉末。嫌疑人当中，两位女士穿得都是白色皮鞋，可以排除。”
“原来如此！”荣毅良想了想，现在嫌疑人只剩下三个了。“谢谢你啊，肖，你速度还挺快，不过这事儿好像不归你管啊！”
“都是为了破案，我正好要去省厅汇报工作。”
“去省厅汇报工作是真，我相信。但是把物证提走也十分有心，对不对？”荣毅良说完，好长时间没听到对方回应，他只好又说道：“听说你又接到新的任务了，什么时候走？”
“后天。”
“好，那我争取明天破案，让你走得安心。”
“谢谢了！”
等那边挂了电话，荣毅良才重新开动车子，到前面路口拐了个弯，回局里去了。
其实根本没有等到第二天。
晚上十一点半，锦南区一栋烂尾楼下面，发现一具尸体。是在那附近的烧烤摊上喝得醉熏熏的人要找厕所时，没留意被尸体绊倒了，当他爬起来发现是个死人时，酒都吓醒了。
锦南区分局接到报案后，马上派人赶到现场，很快便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他就是“锦畅连锁酒店”的厨师高盼，也是“钟欣静被杀案”的重点嫌疑人之一。
荣毅良接到电话时，已经快一点了，他立即带人赶到锦南区分局，详细了解了高盼的死因，并查看了他的遗物。
经确认，高盼是从十六层楼的楼顶跳下来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左右。
他跳下来时，背上还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有一双皮鞋和一封信，都沾上了一点血迹。
荣毅良在没看到遗物时，心中就已有了判断，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即将破案时的那种轻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不出所料，高盼在信上交代了他杀害钟欣静的全部过程。
七月十一日下午五点半，他和酒店另一个西点厨师跟着梁嫣来到俞家别墅。帮他们准备酒会上需要的菜品和点心。
快十点时，他做完最后一个菜，因为保姆没有过来，他便亲自送了出去。
把菜送到之后，他按原路返回，却在离开大厅后，看到了独自往游泳池那边走去的钟欣静。
因为钟欣静太美了，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被她深深地迷住。
他看她走路摇摇晃晃，似有几分醉意，便鼓起勇气跟了过去。进去后看到她蹲在游泳池边伤心地哭泣，他就悄悄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哪知她看到他之后，什么也不问，就认定他是坏人，开口就要喊人。他心里一阵慌乱，情急之下便捂住她的嘴，把她按进游泳池，直到她不能挣扎了，他才放开她。
发现她已经死了，他更加害怕，看四下无人，他便将她推下游泳池，伪装成失足掉下去的样子。事后他还拿起门后面的拖把，把自己的脚印擦去，确定没有任何痕迹了才离开。
回到厨房后，他对另一个同事谎称自己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精美的壁画，不知不觉竟看了十几分钟。
后来保姆送他们离开，他以为此事就这么被掩盖过去了。等到钟欣静的尸体被发现，大家都会以为是她喝醉了失足掉下游泳池，在没有任何痕迹的情况下，谁能联想到她是被杀的呢？
可是他回去后才发现，自己的皮鞋上被指甲划了几道痕迹。他虽然不懂尸检、痕检，但是也担心这样会留下证据。
直到两次被问话，并发现有警察在监视他，他自知瞒不住了，又不敢面对众人，尤其是钟欣静的家人和自己的家人，所以只能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很好！荣毅良抽了两根烟，才把那封信交给鉴定中心的人，让他们再去鉴定一下。
至于那双作为证据的皮鞋，与他的鞋码完全吻合，只要查一下鞋的来源，再去问问，如果能确定是他的，差不多就可以结案了。
“差不多”，只是差不多而已。荣毅良办过那么多案子，像这样“结果”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却又发生在他们查清楚之前，还真是不多见。
可该查清楚的还是要查清楚。他布置了三个任务：调查高盼的社会关系，有无债务；调查他是如何来到锦南区的；调查那双鞋出自哪个专柜。
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新闻发出去之前，这些问题都弄清楚了。
高盼，三十五岁，齐乐县人，家人都在县城。母亲瘫痪在床，妻子边照顾正在上小学的孩子，边照顾老人。无家庭纠纷，无债务纠纷。
昨天晚上八点十分，他独自一个人，在工作的酒店附近上了一辆出租车。四十分钟后在距离那栋烂尾楼两公里处的觅华桥旁下车。在桥上停留五分钟后，他又独自离开了。大概是直接去了烂尾楼，因为烂尾楼周围没有监控，暂不能确定他是几点上去的。
他那双皮鞋是国内一个中高端品牌，特别受二线城市的白领喜爱，售价九百多。因为是基础款，这款鞋子已经卖了一年，还特别畅销。锦阳市有三家品牌专柜，这个款式的鞋子每个专柜每月都能卖出一百双左右。
高盼那双鞋已查明是三个月前在锦西路的专卖店买的。但是因为时间太久，店里及附近的监控都已被覆盖，没有办法查到是不是他本人买的。
他们去搜查了高盼的住处，他就住在酒店的单人宿舍。在还算干净、整洁的宿舍内，他们搜出了那个专卖店的包装袋和收据，上面都只有高盼一个人的指纹。
根据那天和他一起去俞家的西点厨师说，高盼那天特地换了一双新皮鞋，说第一次去富豪家的别墅，要正式一点才好。他还给他看了看他的新皮鞋，但他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记得是一双黑色的系带皮鞋，其它细节并没有看清楚。
作为领导的梁嫣，也没有注意到他脚上的皮鞋。她觉得很抱歉，事先并没有考察厨师的人品。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难辞其咎。
虽然一开始，荣毅良确实认为梁嫣有杀人动机。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已逐步排除了这种可能。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俞搏空和梁嫣之间最多只是老同学的关系，而且梁嫣去年才回到锦阳市，两个人没有“旧情”，更不可能“复燃”。梁嫣如果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就杀了他老婆，那就不是傻，而是蠢，蠢到了极点。
两次找梁嫣问话，都是荣毅良亲自去的。所以排除她的嫌疑，除了皮鞋的颜色，还有就是他从她的神态和语言当中捕捉到的信息。
所以她说的“难辞其咎”，最多也只是心灵上的不安，从法律角度看，她并没有什么过失。
所有问题看似都清晰了，但皮鞋仍然存在疑点。
因为三个嫌疑人穿得都是黑色皮鞋，从现场唯一的一张全身照来看，根本看不清楚另外两个人的皮鞋样式，放大后也看不清楚，而高盼根本就没有出现在照片上。
路康明和平照升都拿出了他们那晚穿得皮鞋，只能说很像，但终究没办法确定是不是那双，或者根本就是有两双一模一样的。
有高盼的亲笔信在，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再查那些也没有意义了。
他们通知俞搏空后，俞搏空表示接受这个调查结果，并且他觉得，这是唯一可以使他接受的结果。
如果凶手还活着，他一定会让他接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可是他死了，他也不能迁怒于他的家人，尤其是听说他的家庭状况后，他连赔偿金都不要了。
可怜小静死得太冤，就因为这个变态一个猥琐的想法，让她在极度无助中挣扎着死去。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痛苦得狠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迫于各方的压力，这桩轰动全城的“副总裁夫人被杀案”在当天就宣布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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