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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螭禾草


“大哥!”
乔羽飒且惊且喜,慌忙伸手拉住了那人:“飒飒便是知道,大哥定是会来的!”
那翻窗而入的人果真便是乔宇澈,他原本不愿出来送她,只是怕自己心有不舍,只是在房中踱步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来了。
他知她这一去,怕是以后再见便难了,心中激荡难平,一时间也顾不上许多,伸手便将她抱在了怀中。
乔羽飒被他狠狠抱住,一时间脑子有些发蒙。
她印象中的大哥,向来是恪守礼法,严谨自持的,怎么可能便这般冲动,当着白泽的面,便将她抱在怀里?
“哥哥……”
乔宇澈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膛之中砰砰乱跳,直撞得他肋骨都有些疼痛。
半晌才平复下来,松开手臂低头瞧着她:“飒飒,你一人在外,千万好生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委屈,便叫暗卫传了信来,待大哥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定会想办法去接你。”
乔羽飒听得心头一跳。
大哥这番话,莫不是还有什么意思在里面?
这时候也不多想,只瞧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一疼:“哥哥近日可是没休息好?怎的气色这般不好。”
乔宇澈深深地瞧着她,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大哥无妨,飒飒,这一别,只怕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以相见,你切勿珍重。”
又转向白泽:“白公子,舍妹交付与你,请公子勿忘那日你我所说。”
白泽这时候气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绿了,只死死地盯着他放在乔羽飒肩上的手掌,面色僵硬:“乔大公子放心便是。”
又瞧了瞧外面,声音中隐有怒气:“公子还是快些回去的好,你这般策马飞奔,指不定被谁瞧了去,若是让宫里面知道了,只怕又会连累飒飒。”
乔羽飒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只当没看见,一只手掀开帘子,看着乔宇澈,一副慢走不送的神情。
乔宇澈又看了乔羽飒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一低头便出去了。
乔羽飒掀开帘子,便瞧见大哥轻轻巧巧地跃上马,身形不停,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未等大哥的身影消失,帘子便刷的一声被人拉了下来。
乔羽飒皱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白泽蹭上前来,不等她再开口,整个人便凑上来,伸开手臂围住她,在她身上蹭了好几下才放开她。
乔羽飒整个人几乎要被他给揉碎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他:“你好端端的,又做什么?”
白泽瞧着她,一脸的悻悻:“他好端端的,说话便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乔羽飒忍不住笑了,这厮居然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是我大哥。”
白泽看了看她,一双大眼睛里面神色诡异:“他不是你大哥。”
乔羽飒想起那日在门外的听到的话,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泽想了想:“不成,一会儿下车,我去给你买一身新衣服,你被他蹭了两下,我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她只觉得啼笑皆非:“你也是活了小两千年的人了,怎的气量这般的小。”
“若是送你,和灼公子一同来便是,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来?我就是瞧着他不痛快。”
言毕还不依不饶,又掀开帘子向小白问道:“小白,你说是不是?”
小白对白泽向来言听计从,当即便回道:“公子说的是。”
乔羽飒觉得头有些痛。
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想着,他这两千多年,究竟都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如荛儿懂事。
小白向来温温吞吞,这回程一走便是四天,回道遗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白泽扶着她下车,抬头便瞧见龙三便翘着腿在桂花树下喝酒。
乔羽飒在他脸上瞧了一瞧,见他气色比之前好了些,便走过去踢踢他翘在石桌上的脚:“看来伤是好了,要不怎么这般不要命的就开始喝酒。”
龙三一双眼睛睁开一道缝瞧了瞧她,一声冷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那哥哥可是舍得放你回来?”
转眼瞧见白泽走了过来便蹦了起来:“可是找到螭禾草了?”
白泽瞧了乔羽飒一眼,摇摇头。
“不是说乔家内库里面有么?为何没有找到?”
“乔家内库失窃,连同螭禾草,一同都没有了。”
乔羽飒听得有些不明白:“什么螭禾草?做什么用的?”
“管你屁事!”
龙三和她吵嘴吵了一千多年,这时候又没了螭禾草,心里难免烦躁,回头便顶了她一句。
乔羽飒哼了一声:“既是我乔家的东西,自然是与我有关,那螭禾草,又管你屁事?”
龙三蹦了起来。
乔羽飒赶了一天的路,这时候实在也是累了,既是已经惹得他不痛快了,她心里便痛快了,捂住嘴打了个呵欠,看着他一脸抓狂又说不出话的样子便心情大好。
“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在这里带伤喝酒,小心活不长。”
若不是白泽伸手拦住他,指不定他就扑上来和她拼命了。
“那死丫头讲粗话,白泽你怎么就不管管?”
“咦,是你先讲的,为何你可以说,便不让我的飒飒说?好没道理。”
月凉如水。
乔羽飒睡到半夜,不知怎么的便惊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见院中有细碎的轻响,便翻身坐了起来。
推开门,冰凉的空气迎面扑来,这深秋的时节,难免寒气深重,她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院中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那水便是龙四从山顶引下来的,平日里专门用来泡茶,还未等她走到池塘边,便瞧见池塘里面一个白色的身影。
当即也没多想,便信步走了过去,那身影转过头来看她,月光洒在那人脸上,她才发现是白泽。
那厮大半夜的居然在池塘里面沐浴。
乔羽飒惊呼一声连忙捂住眼睛。
恼怒道:“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到池塘里面洗澡?好不知羞,也不怕被人看见。”
哗啦啦的一阵水声,似乎是那厮从水里站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双带着水汽寒气的手拨开了她的手。
乔羽飒原本以为这厮已经穿上了衣服,谁想他竟是还裸着上半身,吓得又捂住了眼睛。
“快些去穿衣服,光不溜丢的晃来晃去很好看么?”
只听身边的人哦了一声,便是细细碎碎的穿衣声。
乔羽飒嘘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手。
白泽背对着她穿上衣服,月光极亮,乔羽飒一眼便瞧见了他背上斑驳交错的伤痕。
“你身上……”
那伤口纵横交错,斑驳狰狞,似乎是受了什么酷刑一般。
白泽回过头,漫不经心地系上腰带:“不过是老伤了,倒也不妨事。”
他领口微开,露出一段雪白的锁骨,衣襟轻掩处,隐隐约约可见一道伤痕。
却是不知,他身上还有多少的伤痕。
白泽见她若有所思,便低下身来柔声道:“这个时辰了飒飒怎么就醒了?可是忽然离家不习惯?”
乔羽飒摇了摇头,趁着月色瞧着他的脸,只觉得他脸色苍白的有些异于常人,想起那时龙三说他也有重伤在身,这一回家途中又再次受了伤,只怕是真的元气大伤了。
“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白泽犹豫了一下:“上次不是同你说过么,不过是去了趟西南,受了些小伤而已,现在你将元丹还给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白泽,你受我哥哥所托将我带出来,定是不能对他食言,你若是真话都不肯与我说,又如何让我信你,又如何能让我哥哥信你?”
白泽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的手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不瞒你便是,飒飒想问什么,尽管说便好。”
乔羽飒想了想,她脑中疑问太多,一时间不知该先问什么了。
“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白泽微微一笑。
“自然是见过,你我还有婚约,我去西南之前,便准备去你家里接你,只是因为事情突然,才背了我们的约定。”
乔羽飒脑子忽然一痛,似乎有什么事情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却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螭禾草是怎么回事?”
“乔家内库之中,大多是上古神物,那螭禾草,便是当年真龙大帝眼下的鳞片所化,世间仅此一颗,对龙子的伤有奇效,当年龙四在东海受了伤,内丹破损,若是有了螭禾草,便能润泽元丹,好了伤,也不用年年受这人间寒气之苦了。”
乔羽飒点点头,头似乎没有那么痛了,转眼瞧见他衣领之下微微露出的伤痕,眉头轻轻皱了皱:“你的伤,真的不碍事么?”
白泽微笑:“飒飒莫不是忘了,白泽是瑞兽,这世间能伤我的,只怕还不多。”
乔羽飒看着月光下他苍白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疼。
那些心疼,却不是陌生的,就像是从遥远天空中照耀过来的星光,悠远绵长,却是她曾经看到过的。
“白泽,你可是怕过什么?”
秋虫低鸣,桂花幽香,白泽的声音清冽如同山顶流下的泉水,清澈又平稳。
“自然是有的,”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专注,“于人来说,除了生死,并无大事,与我而言,我也是怕死的,我若是不在了,我怕这世上,便没有人,能护你,疼你,爱你。”
他的声音轻而清晰。
“我唯一怕的,便是我这无止境的生命中,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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