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痛苦的抉择
春节过后,新学期又开始了,秋莎正在在棠洲县一中实习。
下午上完了一堂课,秋莎就完成了今天的实习任务。她昨晚决定了,利用这空闲时间,要去和漆澈分手,半个月前秋莎已经给漆澈的去信中提出了分手的事,但还有一些东西,比如那件乳黄色的衬衫,按照本地风俗得当面退还给他。
棠洲一中距离漆澈的小学校有三十里地,此时没有公交车可乘,秋莎决定步行而去。
整个春节她经历了最为激烈的思想斗争,走在乡村小道上,她回忆着春节期间亲人们对待她恋爱这件事的态度。
叔父一直想找秋莎谈心。在一个难得空闲的周末,他叫秋莎到他家里去吃夜饭。
吃过夜饭,叔娘和秋莎母亲忙着收拾碗筷,叔父坐饭桌边,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支烟,问秋莎:“秋莎长大了,听说谈恋爱了。”
秋莎低下头不语。
“你接触的这个人怎么样呢?”
秋莎还是不好意思回答。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叔父吐出了一口烟,一团团的轻烟,低低地打着旋。
秋莎本来点头想说自己受到的委屈和居无定所的状态,然后才和这个老师谈恋爱的。可是她马上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工作不久的叔父家庭经济也很拮据,加上他才经受了失去儿子的打击。如果自己说出来,岂不更增添了叔父的心里负担吗?于是她打定主意,不敞开自己的心扉,不说心里话。
客厅里,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百事可乐的广告,一排美女正在那里随着音乐舞蹈,音量突然增大,叔父起身把音量调小,说:“作为一个学生谈恋爱有许多弊端,你知道吗?”,停了停,他又说:“秋莎,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以后出了社会,你就再也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学习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有稳定的工作,谈情说爱都是纸上谈兵,得不偿失。”
可是秋莎脑海里浮现出漆澈痛哭的模样,对漆澈产生的怜悯心,使她误以为的爱情,在她的心田里产生了迷幻的感觉,所以秋莎对叔父的劝告产生了抵触情绪。尽管叔父对她劝说了半天,她却再也听不进去什么了,而且一直闭口不言。
叔父开始生气了:“秋莎,我给你说了半天,你是怎么想的嘛?”
“叔父,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和漆澈在一起,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也没有耽误学习。相反,你对我和漆澈的事情,是不是过度紧张呢?像是在批评我一样?”秋莎一开口就带着敌对的不满情绪。
“秋莎,我是长辈,主要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没有批评你的意思。”
“是这样的吗?”秋莎过激地说,“今天,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来教育我的嘛,你以为我不知道哈!”
叔父突然感觉到几个月不见,秋莎怎么对亲人的规劝似而不见,而且变得有些陌生。
叔父还是压抑着自己,问秋莎:“秋莎,上周末,你答应了表嫂,去和他们见面,你怎么食言呢?我们今天就讨论下,关于言而有信的问题,好吗?”
秋莎冲口而出:“因为我答应了漆澈的请求,所以我就不去赴约了。”
叔父喝了口茶,问:“你和漆澈确定了恋爱关系了?那怎么都不征求下你家里人的意见呢?先不谈这个问题嘛,就谈言而有信嘛。”
“我的理由是言而有信,对漆澈言而有信。”秋莎重复着。
“既然你要遵守言而有信,那么之前你答应母亲和你表嫂赴约的事,又怎么体现出言而有信呢?”叔父用犀利的眼光望着秋莎。
“正,正,正是因为我要对漆澈言而有信,所以我才没有对某些人言而有信嘛。”秋莎心里没底。
“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每件事都要履行约定。”叔父坐在饭桌边把快燃完的烟头杵灭,又点燃了一支烟,说。
“可是我是为了实现我对一方的言而有信啊。”秋莎狡辩着。
“秋莎,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如果他知道你有约定,就不会帮助你狡辩和破坏言而有信的信誉。”叔父吸着烟说,似乎在字斟句酌,措辞尽量不要刺伤秋莎那颗脆弱而又极端需要自尊的心。
“如果某些人为了某种利益或者某种目的,让你违反做人的底线,对已经许诺的人言而无信,那这个人的人品是有严重的问题的。你一定要谨慎!”
秋莎脑海里出现了严寒的黑夜里,漆澈跪在她脚边,向她承诺的情景。这个秘密的承诺是多么的神圣啊,怎么能说是人品有问题呢?
“谨慎!你无非就是嫌弃别个漆澈文凭底,嫌弃他出身在乡坝罢了。”秋莎不耐烦地大声说。她觉得自己爱恋的人不存在任何污点和任何的缺点,即使有一些不足,也非常可爱,更不能成为其它人贬低他的理由。
叔父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侄女,自己想着各种办法保护的侄女,给予无微不至关爱的侄女,怎么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变得不近人情,鬼迷心窍。而且她在工作不稳定,思想不成熟的境况下,竟然悄悄地背着一大家人确定了恋爱关系,过来人提醒她,她还无端抵触,这无论如何给予家人重大的打击。
叔娘见岳躬气得脸色发白,走过来说:“哎呀,岳躬,你怎么这么着急嘛,秋莎的事不着急这两天嘛,慢慢来嘛。”她拉起岳躬:“你也火气大,走走,去休息了,你不是明天还要布置一个会场吗?”叔娘劝着叔父进卧室休息去了。
叔娘倒了杯开水给秋莎,坐在秋莎身旁耐着性子给秋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提醒她:“秋莎,我知道,你向往着美好的爱情,可是真正的爱情是需要时间的考验的,需要克服盲目的冲动的。你想啊,关键时候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吧,把机会让给你,把选择让给你,把公平让给你,让你对人对己都言而有信。”
叔娘的劝慰让秋莎清醒了一些:是啊,当初秋莎到城里去赴约,仅仅是不想食言,而漆澈却固执地要求她不能去,而且还以背叛爱情相胁迫,致使秋莎与表嫂他们相约的事失信。秋莎去一趟,他就那么害怕,那么心虚,那么不放心。漆澈真的那么爱自己吗,还是怕失去什么呢?
秋莎的心里很难受,反复考虑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因为被秋葵赶出家门,秋莎很想证明自己的独立和自食其力,加上对未来家庭的急切憧憬,这些想法都让她很矛盾,而漆澈的眼泪也让她柔弱的心无法分辨。
秋莎是家里最小的幺妹,从小不仅受到阿爸阿妈叔父的关爱,也得到哥哥姐姐的过度保护,所以不管她长多大,都被他们看得无足轻重,并且对她的选择和决定都要指手画脚,剥夺了她自己做决定的权利,如今长大了的秋莎有些厌恶了。
可是一想起叔父和叔娘的话,她又重新审视起漆澈的言行来。
走过一截大路,秋莎来到一片低洼,夕阳从西边的山坡上斜射过来,不远的田野里,一只只白鹤飞飞停停。秋莎又想起了和父亲在柑橘林里的一场对话。
开学前,橙子橘子树陆续开出像雪片样密集的花朵,得給橙子上第一道肥了。
父亲和秋莎正在柑橘承包地里,给柑橘林施肥。
上过老学的父亲,边施肥边和秋莎促膝交谈:“秋莎啊,你这个丫头,简单,厚道,有点文化,可是大事来了的时候,还得靠家人啊。”
他们放下一筐磷肥,父亲望着坡下的豁口,浓浓的雾气被沟底的一道河湾划开,雾气的一半顺着河流流走,而另一半则留在了山岗。
秋莎在橘子树根的旁边,挖个条形的坑,再和父亲一起把箢篼里的肥料埋进坑里。
父亲喘着气,对秋莎说:“我晓得你想的啥子,长大了,不要哪个管了,可是婚姻是件大事,不能当儿戏办,搞得不好,你是要吃亏的。”父亲劝慰着。
一望无际的橘子林里,有的橘子花开得正旺,一股股橘子花香随风飘散芬芳扑鼻,金黄色的蜜蜂绕着花儿飞,络绎不绝,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秋莎见父亲喘气的样子,像是累着了,抢过他手里的箢篼,说:“阿爸,你歇会,我来干。”
父亲扶着腰杆,站在一颗碗口粗的橘子树边说:“哎,这人啦,也和橘子树样,会老的!”他抽了口烟,“秋莎,我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啦,帮不了你啥子,很多事都要靠你自己,走路要小心的,慢慢走,一步一步踩踏实,千万不能埋起脑壳往前撞。”
“我晓得,阿爸,我要让您二回享福,等我工作了,您就不再承包这橘子林了。我用工资养您。”秋莎激动地说。
“秋莎,你是个好姑娘。可是你还没有踏入社会,没有受到生活的夹磨,你哪里知晓人心险恶,世道艰难啊?”父亲顿了顿,又说:“你叔父最关心你,而你还顶撞他,那是不对的,找个时间去给叔父道个歉哈。”
“我知道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当面给他说。您放心吧,阿爸。”秋莎边施肥边说。
秋莎意识到:亲人们都在劝阻,难道我真的错了?唉,反正,自己年青,谈婚论嫁的事放在以后再谈。
想到这里,秋莎已经走到通往漆澈小学的大公路上来了,远远望去,隐隐约约能望见矗立在山坡上的学校了,她继续往斑竹林小学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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