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声东击西
管家很大可能就是他杀的。
沈无虞周身被挟制住，动弹不了。她双手正紧紧扳着扣在肩上的手臂，听见黑暗中，小雅颤颤然问，“你……你欲如何？”
“我要走。”他俯在沈无虞耳边，威胁道，“让我毫发无损从这里走。”
感觉到身前人的点头，他把捂嘴的手松开了些，语气依旧冰冷冷。
“敢耍花样，你就去见阎王吧。”
沈无虞暂时没有骗他的想法。此人有身手，一看就是自己敌不过的。她闭眸想了想，出声说，“放我侍女走吧，你挟持我就能出王府。”
“姑娘……”小雅嚅嚅，“姑娘会有危险的。”
“别给我废话。”那人余光落在手中的刀刃上，“我要是出不去，你就得一起死。”
沈无虞急忙同意，示意小雅不要跟上。那人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握刀，催着她走出屋门。
冰冷锋利的刀刃贴在脖颈上，她不敢乱动，只一步一步贴着他往前挪。
屋外夜色浓重，星光黯淡。一踏出屋门，那人挟她以令，数步退到小院外。
沈无虞被他架着走了许久，许多逃生的办法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却没有一个是她觉得可行的。
晚风很轻很淡，轻到她能听见自己紧张急促的心跳声。刀刃严丝合缝地贴在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他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甚至越来越紧。
直到出去王府大门时，那人忽然紧紧呵了声，“给我备一匹马！”
府人不敢不听他的。
沈无虞见小雅红着眼睛，急匆匆跑开了。不久后，小雅从府里的马厩中牵了匹棕黑鬃的马来。
一道疾风从耳边簌簌而过。她甚至连动作都没看清，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腰肢被大力往上一提，人翻在了马背上。
“姑娘！”
小雅目光一紧，急得哭出声。
那人骑在马背上，手中的刀刃分毫不离开沈无虞的脖颈。一手牵着缰绳，向后面的府人冷冷道，“别追上，等我安全了，自会放她。你们要是敢跟我耍滑头，她就会跟我一起赴黄泉。”
沈无虞身体僵硬地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目光所及之处，是骏马棕黑的鬃毛，马蹄踏起飞扬的尘土。她偏了偏头，瞳孔中映出王府门前星星点点的火光，许多手执长戟的守卫，以及小雅在人群中单薄瘦小的身影。
一道挥斥天地的鞭声，重重楼宇往后飞速倒去。身后，那个人目光尖锐地直视前方大道，风携着夏夜的燥热，从耳边呼啸穿过。
她的手指不安地扣在马背上，目光探向四周。王府已经越来越远，浓墨夜中，大道两边的房屋开始变得陌生。沈无虞终于出声问了句，“你何时能放了我？”
那个人直直逼视前方，刚沉声说了句“再等等”，身下的马忽然被飞来的硬石砸中，受惊翻腾。他脸色一变，急忙扯紧缰绳，来不及再顾及从马背摔下的女子，大力挥鞭往前面的大道冲去。
沈无虞侧身从马背上摔落，疼得骨头要散架了。黑暗之中，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沈无虞惊吓出声，那双手却扳过她的头，轻声道：“别怕，你看看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出来。沈无虞蓦然仰起头，瞧见柳眠正关心地看着她。
他匆忙地瞥了瞥远处渐渐追来的人马，迅速将一封信塞到沈无虞手里。用着快到她几乎听不清的语速说，
“我是要来送信的，偶然才救了你。没事就好，人来了我要先走。”
一溜烟的功夫，柳眠站起身离开，颀长的影子融进屋舍的黑暗中。沈无虞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信快速塞进怀里。
这几日王府看守严，以至于李焕的书信送不进来。她看了信上写的东西后，才知道李焕和王椿的队伍已经快至边塞。
信纸一落，在徐徐燃烧的火苗中化成灰烬。接过小雅递来的笔墨，她迅速在纸上写下应付边寇的计法。
折好后塞给小雅，沈无虞低声说，“这几日我出不去王府，明日你就借买胭脂水粉的名由出去一趟，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陈眠手中。”
从前塞北贸易，来往商贩常受边寇所扰。前些年□□在西域边境设立都护府，一方面好掌管西北局势，另一方面则是要促进两方贸易。而都护府设立不久，加之皇帝不重视，章法制度还待完善，致使边寇并没有被大力清剿。
王椿做打手营生，又是小雅的表弟。这回由他带人去西域护送瓜果沈无虞较为信赖。但是为抵边寇所扰，她有一个声东击西的办法。这招并非是凭空出来的，而是当初与李焕交谈之际，她偶然想起兄长说过韩信蒲坂之战的典故。
“姑娘，那管家的尸体……”小雅出声问。
沈无虞静静坐在滕花椅上，眸光转了转。正想说留着江丞意处置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殿下”。
紧接着屋门被大力推开，一袭绯红艳目。江丞意大步流星地进来，神色紧张握住沈无虞的肩膀，“伤到没有？”
马惊蹄，从马背上摔下，她的手臂膝盖都擦破了皮，好在上回腿伤已经好全了，现在受的仅是皮肉痛，算不了什么。
因此，沈无虞摇了摇头。
江丞意翻起她的袖口，目光落在肘上的血渍，红艳艳的。
他喉咙哽了一下，又问，“疼吗？”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沈无虞很小声说了句“擦破一点皮而已”，立马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江丞意的关心是真是假。
他若真的在乎，为何不信任她？不让她管王府的事宜？若真的在乎，为何几日都见不着人影，需要他时又处处找不到人。
沈无虞明亮的眸光渐渐黯下，顷刻，叹了声气。
“殿下，妾无恙。殿下这么忙，还是先去处置管家的事吧。”
说完，扶着桌沿缓缓坐下。
屋内烛光通明，这一刻寂静无声。
江丞意似乎察觉她话里的不对劲。看着她的眼睛，忽而问，“沈无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沈无虞几乎一愣。难道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不过即便有什么，江丞意的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管家是柳贵妃安插在王府多年的心腹。”在沈无虞惊愕的目光中，他低低道，“管家知道柳氏不少底细。我本想用他反将柳氏一军，再从他口里扒出些柳氏的事，但柳氏先我一步杀人灭口。”
最后抬眼看着她，低语，“所幸，没有伤到你。”
沈无虞没有想到，原来这些日子她竟然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受惊之余，又有些后怕。
越听，越觉得宣王府是个是非之地。
她看着江丞意接过小雅手中的伤药，替她擦在胳膊肘上。但江丞意毕竟没伺候过人，上药的力道没个轻重。沈无虞本来不怎么疼，被他大力一按，不免硬着头皮深吸气。
“还说不疼？”江丞意瞧她那模样，揶揄道。
“……”沈无虞抬眸瞥了他一眼，“是殿下你擦重了。”
江丞意没再说话，擦药的力道却慢慢轻了些。
她垂眸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肘上，连心思竟也飘忽起来。
……若是这个时候唐今还活着，可能就没她沈无虞什么事了。而江丞意待自己，也不会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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