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死了吗？
椎名莲记得视线转黑前，自己正在村濑梦人的控制下向福泽谕吉走去。
她听到福地樱痴焦急的声音，可她无法挣脱村濑梦人的控制、更无法开口解释，后来……椎名莲漂浮在空中，静静望着逐渐变得透明的手掌。
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死去的怨灵爬出地狱复仇，从一个属于亡者的沉睡地狱爬到另一个争乱不休的人间地狱，没有意义吧？他们做这些事。”
黑暗中一道声音响起，椎名莲的身体不由自主被牵引向声音的来源。她穿过浓稠的沼泽黑泥，中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感到有些窒息，胸口提不上气，耳边才出现轻微的撕裂声。
抢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堵半开的红木大门，那个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鬼魂，死即是死。你对神明鬼怪的传说实在感兴趣的话，”
声音短暂的停了片刻，对另一个人道，“rum，带他去书店买书和笔记本。”
“这也是组织的任务，每读完一本书写一篇感悟，我会看的。”这句话是对先前那个不知名对象说的。
名为rum的人答了句“是”，脚步声接近门口，从办公室里走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rum显然是走在前方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披着一头夸张的羊毛色长卷发，五官捏造得平平无奇，让椎名莲一眼联想到卸下彩妆的舞台剧傀儡。
光凭这副伪装的外貌很难分辨rum的具体年龄，落后rum几步的男孩倒是能看出年纪在七八岁的样子。
上直下空的筒状白罩子，方便实验过程中穿脱的设计。颈部有二指宽的明显压痕，说明对方常年带着某种环状物。
任何看到男孩的人都不会直觉那是装饰性的choker。
男孩赤足走在rum身后，裸露的两只小腿布满青青紫紫的针眼，他的发色也像一盒打翻了的颜料盘，金白掺杂，发尾又有几分银灰。
不过光看他那双雪蟒一般的眼睛，像两颗通透的青蓝琉璃。很难把他和那些会好奇神明是否存在的天真小孩子画等号。
没有怜幼心的rum大步向前走，他的身高腿长占优势，三两步便甩开了男孩。男孩也没开口示弱，倔强地埋头跟上。
两人快步穿过走廊，椎名莲被白毛竞走刮带起的无名风吹到电梯门口，顺势落下时，看到男孩的袖标——[黑泽阵]。
一个头顶灰白的中年男人踏出电梯，和他们擦肩而过，手里牵着的小孩套着同款白罩子。
[宫下]，米白色的头发。
明明眉毛还保持着灰黑，发色却那么不讲理。
这个组织的白毛含量严重超标，光这短短两分钟她就看到四种不同花色的白。
椎名莲被白毛竞走2组牵引着飘回了办公室门前。
办公室内神秘的声音称中年男人“pisco”，和煦的吩咐pisco好好照顾宫下。这对白毛之间的氛围要比rum那对轻松，言语间不难听出pisco对宫下的关爱。
过了会，pisco和宫下从办公室走出来。小孩的脸上带着微笑，看着pisco的眼神满是孺慕和敬仰。
这时候神秘声音再次开口了，“你觉得pisco会是个好监护人吗？”
嗯？
……是在问她吗？里面的人隔着门看见了她？
椎名莲努力飘向门缝，搭上门把手的刹那有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将她向门内拽去。她来不及抵抗，眨眼间就被吸入门内。
她看清了神秘声音的主人，一个乌鸦般的男人。
黑色的毛衣，黑色的长裤，柔顺的黑色长发披在肩头，除了那双纯白的眼睛。
在场还有第二个人。
接着椎名莲不由得一愣。
袖标[乌丸2]。
【椎名莲】拖着乌鸦玩偶挤靠在男人的轮椅扶手上，听到问话仰头看着男人，“你也会成为我和姐姐的监护人吗？vermouth说你继承了乌鸦的不动产和整个乌丸集团、继承了乌鸦的组织、继承了组织的所有成员，”
还是黑发的小女孩掰着指头数过去，最后不确定的反问，“你也会继承乌鸦的女儿吧？”
这是很久之前的她。虽然她的记忆中不存在。
椎名莲并不怀疑这是其他相似者或同名，同时达成两者的巧合性很低。
况且她看到了最强有力的证据——从后方轻轻拥住妹妹的血瞳女孩，[乌丸1]，村濑梦人给出照片主角中的一位，椎名爱子。
“爱子。”“莲。”
男人抬手撕下她们的袖标，“你们的新名字。”
……
椎名莲开始在组织的幽灵生活。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回到了过去，有时候她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境。像电影、走马灯、不是说人会在死前回顾自己的一生吗。
椎名莲觉得现在她就在经历这一阶段。
她的人生走马灯并不完整，从一个时间点直直跳到另一个时间点，地点、事件、人物随机出现，连时间线也常常颠倒。她只能通过碎片拼凑出部分内容。
她曾经有一个温柔的姐姐爱子，眼睛是漂亮的红宝石色。
她和姐姐是实验体，同样身为实验体的还有黑泽阵、宫下以及vermouth。
vermouth，味美思，一种带有芳香气味的葡萄酒。她们所在的组织，成员全部以酒名为代号，同例还有宫下的养父pisco。
pisco非常爱护宫下，真心实意把他当做儿子来照顾。相比之下，rum对黑泽的态度十分冷淡，基本采取忽视态度。
黑泽阵也不喜欢被rum约束，三个月过渡期一到立刻申请取消临时监护人。他在组织内最亲近boss，可惜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boss没再当面接见过组织的成员，让黑泽失望了好久。
一面之缘，三四分钟的当面交谈，如此简单的令人交付忠心和信任。坐在轮椅上的那位先生就有这种魔力。
忘了说，新boss也是实验体。实际上组织内大部分有代号的成员，多多少少为前任首领试过药。
专门为乌丸莲耶研制的药物在他们体内自然会发生异变，后遗症最严重的应该是vermouth。有好几次，椎名莲看到她在训练场对着人物靶清空弹夹。当时显示屏投的是老乌鸦。
椎名莲对这个提供基因的父亲好感度为零。
组织的实验体分为三种：一、非法渠道获取的活体，如现任boss、黑泽和宫下；二、rum和pisco这种倒霉代号成员，美名其曰首领的恩赐，不够强的代号成员还轮不到；三、女儿们。
最初躺上实验台的是身为养女的vermouth，她也是长生不老药的第一例成功对象。
或许发现沾了“女儿”能给他带来好运，乌丸莲耶又命令科学家们用他的基因培养出完美的试药对象，姐姐和她。中间不知道出了哪些差错，总之，没等观察期结束，他就被现任boss送进地狱了。
哦，不该说地狱，是亡者的世界。那位先生认为生死没有差别，人们一直生活在地狱中。
好悲观的生活态度。
从长生不老计划中解救出来的大多是和黑泽他们年纪相当的小孩。主持试药的老头坚持认为幼童的身体能更好的观测到药物的作用。
善解人意的vermouth送了老头一匣子子弹，帮他加速投胎成他最喜欢的幼童。
很贴心，人美心善。
在解决老头后那位先生的来历就愈发神秘了。
成年的boss为什么会和小孩子一起被抓来试药？无论是他的长相、身材、血缘…完全不符合对照试药组的基本条件。
组织内也没有成员追问那位先生，看得出大家对前首领乌丸莲耶……不熟。
没有乌丸莲耶的组织重新运转起来，并且迅速扩大产业，和各大国际盈利性非公益团伙、政商界乃至军警发展了单方面的良好信息情报交易关系。
椎名莲渐渐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不存在异能，横滨是旅游城市，福泽谕吉印在纸币上。
第三年，科学家宫野艾莲娜、宫野厚司加入组织。先生要求他们研制出长生不老药的解药，即解除姐姐和她身上生长停止的副作用。
这之后姐姐和她一直处于神隐状态，在组织内完全销声匿迹。直到第五年，宫野夫妇在实验室火灾中失踪。
不久，常年不见踪影的先生在黄昏别馆第二次接见代号成员。
当时rum正在处理找上组织的尾巴，而vermouth忙着创建新马甲克里斯，两个人都不在场。
那位先生勉励了pisco几句，看着楼下已是pisco形状的宫下说道，“如果他足够优秀，我会考虑给他一个代号，你觉得irish如何？”
黑泽和宫下不是代号成员，没有直接面见首领的资格。他们各自站在环形喷泉的左右，一个冷漠的注视前方。一个低头把玩着养父送的挂表。
性格真是神奇的东西，椎名莲已经能预想到两人未来的模样。
pisco当然不会拒绝boss的提议，当即说回去之后一定会严格督促养子，争取让宫下早日进化为irish替组织效力。
那位先生又问，“那你觉得黑泽适合什么代号？”
pisco似乎没料到boss会这样问，愣了一秒，有些尴尬地表示黑泽阵的代号让rum来参考比较合适。
“让rum来给他选代号……”
那位先生像听到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样，语气也轻松起来，“他可没有把rum当父亲，你这是在害rum。要是真那么做了，他说不定会把你和rum的车绑在一起炸上天。”
“我已经想好了，他会成为组织的gin。”
走马灯的最后，青年模样的黑泽和宫下站在那位先生面前。
现在是gin和irish。
irish获得代号后的首个任务是带宫野夫妇的小女儿志保前往美国，而gin……
黑发的双生子相拥躺在水晶棺中。继承乌鸦血脉的乌丸爱子、乌丸莲。时间在姐姐和她身上静止了，她们依旧是十多年前的样子。
男人亲手替她们戴上麻醉颈环，确认封棺。
“目的地在北极，你的任务是护送她们到那里，把她们放进潜艇。”
椎名莲有预感接下来会是解开过去的关键碎片，于是她抓住gin飘飘的长发，跟随他钻进了轿车。
gin和pisco父子乘同一辆车离开。首领召见成员一般会派专人接送，他们来时并未被通知地点，自然也没开自己的车。
车子驶离别馆的过程中，年轻的irish忍不住求教pisco，“那位先生不是她们的……养父？”
被pisco爱护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有父亲能淡然地把孩子推向死亡。
椎名莲也无法理解。
那位先生从未流露过杀意，和她们相处时他会抱着一本厚厚的神明传说给她们讲述老套的结缘故事，偶尔也会对着日历发呆。
椎名莲有种莫名的肯定：先生在等某个时间，某个关键点。只是先生每次数的日子都不固定，让椎名莲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pisco说：“虽然是谣传，但据说boss当初成为实验体是个意外，死掉的那位在酒会上遇到boss，看到名字相似的年轻人被簇拥在人群中心，出于一个迟暮老人的嫉妒……”
老乌鸦叫莲耶。
莲华。据说是先生原本的名字。
美好的人生被毁掉，甚至身体也落下残疾，突然决定把仇人的血脉丢进大海也没什么奇怪。
三天后，北极。
装载着水晶棺的潜艇缓缓下驶，把最后的乌鸦血脉永远留在深海冰山之下。
在gin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通讯那一头是先生的声音。
椎名莲想要凑近偷听，这时熟悉的狂暴力量戏剧性的再次出现，猛地拖住她向冰海冲去。她撞开无数氧气泡泡，意识也变得混沌起来。
在潜艇沉没的深海禁区，拥有巨大吸力的海旋涡中心，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准备……”
“……检测到异能波动…已就位！”
嘈杂的人声、电流声在某个瞬间通通消失，唯有海水咕噜噜地冒着泡。
“特异点出现，全员，第2743次oneorder分割实验，开始。”
空间开始坍塌，深海开始扭曲，镶嵌着白光环带的黑洞突兀出现吞没了潜艇。
撞击…拉扯…撞击……潜艇宛如一艘掉进洗衣机的玩具小船，在无休止的旋转中逐渐损坏、解体、被狠狠甩出轨道。
砰！
最后的残骸护送着双生子落在不知名的河岸边。
……
原来，我们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姐姐。
……
椎名莲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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