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怀疑
“……如何可疑?”陆以行一手撑着下巴,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眼今日分外话多的属下。
若是往日被指挥使这样盯着看,徐璟肯定会慌得不敢抬头。
可现下指挥使用了他们隐卫队中分外稀有的草药,双眸不若过去那般黑白分明,瞳孔有些涣散,眼白也有些浑浊,平时那种浑然天成的凌厉冷冽之感一下子被削弱了不少。
徐璟生出几分恍惚,竟莫名觉得指挥使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眼神变了,但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生人勿进的杀气还是没变的。
这番无礼地盯着指挥使看了一会儿,他见陆以行嘴角不耐地抿了抿,一秒钟便回过神来。
“指挥使,你想想看,”他清了清嗓子,分外小心地说着,“那女子可是在黑市寻到你的啊!”
确切来说,是在黑市被买下的。
可她当时急着成亲,这又有何不妥?
陆以行依旧撑着下巴,喉头闲闲哼了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见往日敏锐无比的指挥使这般迟钝,徐璟忍不住直接点明了,“那黑市需要获得特制物品才能入场,她若是一介普通人,哪里能弄到这等不合律法的东西啊?”
闻言,陆以行面色沉静如水,缓缓转了两圈掌中仍冒着热气的茶盏。
室内一阵寂静,只有杯底和桌面轻轻的摩擦声。
徐璟低垂着头,心中惴惴。
好一会儿过去,陆以行才放了茶盏,撇开眼朝院中望去,“……帮我仔细查查她,不要惊动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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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帮你查清楚了,无妻无子,双亲都已去世。”
林管事口中的糕点还没咽下,他边含含糊糊地说着,边弯腰在随身的包袱袋中翻找着什么。
半晌,他终于从底部抽出一沓揣得皱巴巴的纸递给李泺秋。
“这人也算是不顺了,爹娘健在时一直不得重用,好不容易做到管事的位置,又触了主子的霉头。”说罢,他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李泺秋没应声,目光落在那几张薄薄的纸上。
细致地看过上面所有内容,她将纸片按在桌上,“黑市的记录呢?”
方才这份是陆以行过去在周府做工时的记录,写得潦草敷衍,连个名字都没有,后头大几页的工钱发放记录倒是记得很详细。
“我刚刚就想和你说这个事情了。”
林管事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瓷碟的边缘,面色变得有几分奇怪,“那个黑市,消失了。”
“……消失?”李泺秋喃喃重复着,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可能是老板赚够了,不打算继续干了吧。”林管事耸了耸肩,“这类黑市本来就私密性极强,又随时做好了躲避官府的准备,想要一夜失踪,容易得很。”
李泺秋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这黑市正好消失在眼下这个时间点……
见她陷入沉思,林管事开解道:“巡检司最近搜查力度很大,兴许过了这一阵,他们就又回来了。”
“再说了,除了我们这些要钱不要命的,纶城里哪有这么多歹人。”他这样说着,突然轻轻笑了声。“我从周府出来的时候,装模作样同门扫地的小童聊了几句,他可是同我说,这位大管事待人温和,和蔼近人,听闻他被逐出府的消息后,下人们还经常聚在一起怀念他呢。”
停顿片刻,他戏谑地扫了眼对面的女子,“李泺秋,看来你可是随手抓到个好人啊。”
李泺秋微微一怔,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奇异之感。
不过,待人温和,和蔼近人……
这两个词,和陆以行有任何关系吗?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很快又放弃。
罢了罢了,她本来也不太了解她这位便宜夫君。
想了想,她诚恳说道:“无论是不是好人,我都不想他对我的真实身份有所察觉。“
朝金阁虽是收钱办事,但毕竟杀人见血,惹上仇家也是分外正常的事情,李泺秋也对此早有准备。
她这位夫君虽又看不见,脾气也爆,在东安街众人眼中绝非能托付一生的良人,但她仍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牵扯上他这等无辜人士的安危。
“……明白。“林管事笑笑,转而提到另一件事情,”早前没同你说,现下巡检司这般狂妄,是因为丞相身边那位管盐云官道的范遥死了。“
“盐运官道?”李泺秋有些疑惑。
林管事瞧她一眼,意有所指,“嗯,就是油水最多的那条官道。”
他拾起李泺秋随手放在桌上的纸张,在窗台燃着的蜡烛上沾了火,然后随手丢进地上的铁盆,“不过放心,等范遥这事儿过去,一切就会恢复如常的。”
捡了块糕点放进嘴中,李泺秋垂眼看向铁盆中渐渐湮灭的火光,“但愿如此。”
说来说去,其实朝堂中的风云与他们这帮为钱而活的杀手并无太大关系,他们只需静待风波过去,然后继续完成客人们交付的订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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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到大街上,天色已然变得有些灰暗。
天际一片灰蒙蒙的云朵积压,看起来一副要下暴雨的模样。
李泺秋同林管事错开了时间离开,张掌柜同来时一般,恭敬地将她送进外头的驴车。
来的时候李泺秋便想说了,别看这驴车内空间不大,可张掌柜也花了不少心思布置。
布帘的密闭性极好,座椅上铺着柔滑绵软的布料,车厢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样细心的照顾,怪不得她听闻京城那些大小姐都爱来这儿挑绫罗绸缎。
“李夫人,满意的话记得下次再来哦。”
张掌柜笑眯眯说着,给李泺秋放了帘子,冲着离去的驴车深深行了一道礼。
车子要拐进朱雀大街前,李泺秋撩起帘子回头看了眼。
远处的张掌柜直到车子开始拐弯离开视野,才直起身子,转身去招呼新进店的顾客。
收回手来,她不禁沉沉叹了口气。
对她一个假顾客的礼数都周全至此,这生意不红火也难啊。
回想起自己店中近乎半自助的待客之道,她抿了抿唇,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驴车在东安街口停下,她将绸缎挂在小臂上,独自下了车,步行向前。
刚走了一会儿,街口馄饨铺的女主人便从柜台后探头出来叫住了她。
“——泺秋!”
陈夫人朗声叫着,手上还提溜着一袋东西。
李泺秋顿了顿,见她一脸兴奋,心中虽有些疑惑,却还是转了步子。
方一走近,她便闻到铺子里传出的一阵菜香。
原来不知不觉的,就要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夫人可是在准备晚膳?”她停在铺前,和陈夫人之间隔了一条用于和面的长条状木板。
“是呀,风儿方一从学堂回来就闹着说肚子饿呢。”风儿是陈夫人的大儿子,才开蒙上学没多久,是个同阿兴一样能折腾的主。
“念书写字很辛苦的,夫人可要让风儿多吃些。”李泺秋笑着,目光落在刚才陈夫人拿的那袋东西上。
陈夫人顺着她的目光,一下子也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情来,“方才我表妹来过了,她夫君是个开医馆的,之前我同她说了下你的情况,今日她来便给我带了东西。”
陈夫人笑得促狭,李泺秋却没听明白,脸上写满了疑问,“我的……什么情况?“
陈夫人扯了扯嘴唇,忸怩了会儿,才道:“你那位夫君,不是看不见嘛。“
原来是在说这个。
“……所以?“李泺秋仍有些不解。
“你是不知,我那表妹夫可厉害了,无人不能医,无病不能治,以后定是要扬名京城的!“陈夫人说着,分外得意地拎起了那只小袋,”这可是他亲自给你夫君抓的药,你回去煮给他喝喝,说不定明天就重见光明了呢。“
“……“
李泺秋眨了眨眼,她怎么隐隐觉得这表妹夫有些不可靠呢?
“唉,不要不好意思,都这么久的街坊了。“陈夫人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不等她回答,便将东西塞进了她怀里。
“每天都要服哦,你夫君一定会好起来的。“李泺秋晕晕乎乎地离开时,她还颇为不放心地在后头叮嘱着。
走出去好一段路,感受到背后那两道压迫力极强的视线消失后,李泺秋才将小袋举到鼻尖嗅了嗅——
嗯,闻起来倒是一股很靠谱的苦味。
她抬起头,远远地朝铺子望去,却意外看到一架分外眼熟的马车。
这架车的不知比送她回来的驴车宽阔了多少,这样停在路上,让人感觉街巷都变得逼仄了起来。
见这车堵在铺子门口,李泺秋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她急忙小跑了几步赶上去,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车边的帘布突然被撩起一条缝,一只黑亮黑亮的小眼睛从缝隙中探了出来。
李泺秋脚下顿了顿,只觉得这只眼睛看起来分外熟悉。
下一刻,那到帘子就被掀开了,一张晶莹圆润的小脸露了出来,李泺秋呼吸一滞,用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裴思芸,这祖宗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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