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未婚夫妇,各怀鬼胎。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宝凝本能地想要避开。
她掀开窗毡,却瞥见不知何时经过了谢府。
萧宝凝垂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
车辇内传出她略带蛊惑的声音:“世子不妨过府一叙?”
魏甯本以为萧宝凝会拒绝他,看她突然变了态度,欣喜之余又感觉有些奇怪。
随即他发现了把脖子伸得老长正望向这边的谢府门房,顿时猜到萧宝凝用意。
魏甯神色不明,却仍是策马行至萧宝凝车驾旁,与她同行。
“宝凝好本事,竟拿我做筏子。”他靠近车窗,低低笑道。
阿梨看了一眼魏甯,没有讲话。
萧宝凝没有答话,这让魏甯有些坐不住。
他忍不住敲了敲她的窗毡:“你真若不愿嫁给谢二,干嘛兜这么大圈子。”
萧宝凝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了他。
“殿下是殿下,你是你。”魏甯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终究要嫁人。”
萧宝凝这才出了声:“我自有打算。”
魏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先是笑了一阵,又渐渐平息。
“你能有什么打算?两年前你也说有打算,结果宇文晗还不是娶了别人?”
阿梨听得心头一惊,正欲开口。
“娶了不照样和离?”萧宝凝没忍住,反驳了他。
魏甯张开黑色护手,将缰绳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还惦记着?宇文晗不是个好东西,他配不上你。”魏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谢二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着人模人样,五脏六腑都是黑的。”
窗毡被拉开,萧宝凝精致的脸露出了一半来。
魏甯看着许久未见的她,心肝均是一颤。
他的小祖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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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凝与魏甯到了郡主府,魏甯提前下马,正欲搀扶她下车。
没想到萧宝凝一个闪身,越过他的手臂跳下马车。也不理他,径直进了大门。
魏甯眯了下眼睛,瞥了眼下方迎接的赵启。
赵启被他这一眼盯得浑身发毛,只得垂首垂首再垂首。
直到眼前那双绣金祥云皂靴不见,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魏甯进了花厅,便看到萧宝凝在观赏那副山孔雀画屏。
“你真是好大的手笔。”萧宝凝仍是负手背对着他。
魏甯看她这样姿态,总觉得萧宝凝背对着人的时候越来越像英亲王。这样的感觉让魏甯非常不适。
英亲王城府太深,又足够年轻,相较于毫无实权的皇帝,他才是朝政方向的掌舵者。推翻陛下非常简单,推翻萧氏却很难。
对英王的敬畏仍然没有挡住他的野心,魏甯不怕死地上前拥住了萧宝凝。
“你喜欢就好。”魏甯轻轻地环住萧宝凝,高大修长的身躯笼罩住她整个人。
不知何时,阿梨已经带人退了下去,花厅只剩一阵阵穿堂之风。
魏甯美人在怀,他汲取着萧宝凝耳后的香气,呼出的热气探向粉嫩的耳垂,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萧宝凝仍站的笔直,身后男子不停撩拨她敏感的耳垂,她也无动于衷,只冷冷地盯着眼前山孔雀碧绿的雀尾,似有千万只眼睛也在看向她。
她终于艰难地开了口:“保全太子。”
听到这句话,魏甯迷离的双眼瞬间恢复清冷,手臂也松开了萧宝凝。
他慢慢踱到后方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端起刚沏好的热茶抿了一口。
“不好办。”他放下茶杯,修长手指摩挲着杯壁,指腹一片滚烫,“茶水有些凉。”
萧宝凝转身看着座上风流俊逸的男子,轻声道:“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我必须嫁到谢家。”
魏甯的嘴角扯起一抹惨淡的笑:“我要什么你不知道?”
萧宝凝垂下眼,叹了口气:“那你回去吧。”
魏甯见她赶人,也不与她多说,直直地站起身就向外走。
他经过她时,低声说了一句。
“不要插手王歙一案。”
萧宝凝依旧看着孔雀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阿梨将魏甯送出了门。
魏甯一跃上马,看着新郡主府还未撤下的旧牌匾,狭长的桃花眼转了一下。
他一鞭甩在阿梨身前的地面上,带起一阵尘土。
魏甯昂首俯视着面色惊惶的阿梨,问道:“郡主这两日有什么动向?”
阿梨只得老实答道:“后日申时郡主设宴款待宇文将军。”
魏甯的嘴角垂下,脸色变得冰冷。他将护手拆下,拉动缰绳策马离去。
萧宝凝来之前,便命人将新宅一间耳房做为书房。
她屏退了众人,将英王给她的盒子小心打开。亲自研了一些墨后,便开始接触权力中心的诡谲漩涡。
是夜,更夫打着哈欠敲了一长三短路过新郡主府,并未好奇这座宅院为何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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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府的仆妇异常轻松,郡主日日睡到午时后,她们便有半天时间不必伺候。
她们闲闲地坐了一上午,唠着家长里短。眼看日头到了正中,便开始忙碌着烧水备浴桶。
依旧是郡主的贴身女官掐着时间带她们二人进去,在浴桶中扶起昏迷的郡主,这个桥段已是演了三次,她们也由开始的惶恐转为波澜不惊,甚至闲暇之余还能咂摸一下郡主的怪病——怕是气血两虚后天不足之症。
阿梨刚替萧宝凝换好衣服,萧宝凝这才幽幽转醒。
这次阿梨见她没有吹着指腹,便知花厅的八角案已经换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郡主的双手似乎都有些无力。
萧宝凝换好了衣服,素净的脸上泛着浴后的潮红。她开口问阿梨:“现在什么时间了?”
阿梨回答刚过未时。
萧宝凝便又眯了会儿,吩咐婢女进来上妆。
婢女端起郡主玉颜,只觉眼前之人仿若天人雕绘而成,添一笔则是罪过,不知如何下手。
见她无措,阿梨出声道:“我来吧。”婢女便惶恐着退到一边。
阿梨替萧宝凝上妆,扫过娥眉之时开口道:“上午谢府上来了人,郡主未醒我便打发了回去。”
萧宝凝并未睁眼,鼻子里哼了声“嗯”。
约定的申时未到,宇文晗便备了礼物来到昭阳郡主府上。阿梨将他引进花厅,宇文晗便一眼见到那副山孔雀画屏。
他今日轻装而来,感觉便装着实不如穿铁盔甲胄有底气。那日的将军敢闯郡主车驾,今日的宇文晗只能守着穿堂风候郡主大驾。
然而郡主还未出来,他便看到了一个并不想看到的人。
来人华裳玉带,深蓝锦衣衬得一张玉颜有如夜间满月,姿容天成。
然而阴云弊月,因见到宇文晗,他脸色并不大好看。
此人便是宣德侯世子魏甯。
宇文晗只撇了一眼他,继续回头看那只山孔雀。
“这是你送的?”宇文晗还是开了口。
魏甯挑了挑眉,心里想的倒是萧宝凝小时候的眼光也不太差,起码这武夫有点眼力见。
“如何猜到的?”魏甯依然对宇文晗有点兴趣,他上下打量了宇文晗一番,两年未见,且不说如裁刀勾勒出的五官更加凌厉张扬,光常年习武练就高大魁梧的身材便是令天下男儿望其项背,使宇文晗随意一站便是不动如山,气息凛然。
宇文晗并不拐弯抹角:“谢家不会送这个。”
好嘛,所以宇文晗是用了排除法?
魏甯慢慢走进孔雀屏,似乎是在观赏画屏,又似乎是在看宇文晗。他依然是那张风流俊逸的脸,但眼里的冰冷毫不犹豫地宣告着他的厌恶:“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寒暄,宝凝恨你,你不会不知道。”
宇文晗并没有动,广袖下的拳头却慢慢攥紧。
此时阿梨与仆从进来,将剑拔弩张的两位迎进了宴厅。
魏甯进来时看了一眼萧宝凝,见她并不惊讶,便知道自己又被她使了一绊子。
不过,魏甯此人不在乎脸皮,相较于跟萧宝凝打太极,他更倾向于往宇文晗眼里填沙子。
哪知宇文晗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把他气了个半死。
宇文晗温声道:“嘴巴好点了么?”
魏甯顺着他的话看向萧宝凝的嘴,只见她下唇角有一处不明显的伤痕——乍一看不过像是北方常见的冻伤而已。
可萧宝凝这两日刚到元京,哪里来的冻伤!
魏甯恨得牙根痒痒,心里直骂萧宝凝下贱,堂堂郡主竟也吃回头草——还是被人啃过的回头草。
萧宝凝看魏甯铁青着脸,也没有回答宇文晗的问题,只吩咐下人上齐了酒菜。
宇文晗坐得住,魏甯坐不住,他主动起了个不太让萧宝凝开心的话头。
“郡主跟殿下生分了?”说的是这两日传得纷纷扬扬的因被拒门外昭阳郡主大闹英亲王书斋一事,已成了元京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宝凝拿起帕子拭了拭嘴,眼角垂下,心道这戏演得还挺好。
她放下帕子道:“自母亲仙去后,殿下与我便一直这样。”说罢她抬眼瞧了下宇文晗。
宇文晗知英亲王妃两年前病死有他一份责任,并不敢多说话。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满口辛辣,灌入胸中皆化为苦涩。
魏甯看着宇文晗这样子,总算心里稍微舒坦点。
“宇文兄,自己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来咱们一起。”魏甯端起酒,不仅看热闹,他还喜欢搞事,“第一杯就敬宇文兄脱离后宅苦海,重归逍遥之身。”
宇文晗听他这么说,倒也不气。既然和离就是跟魏甯一样的孤家寡人,他还有什么怕的?
宇文晗饮下这杯酒,看着他道:“多谢世子。若在下没记错,世子比在下还要大上两岁。”
随后他端起酒杯面向萧宝凝:“宇文晗今日来是受郡主所邀,这杯敬郡主,算是为郡主接风。”
魏甯见宇文晗嘲他年纪大,干了这杯酒后又给宇文晗添堵。
他冲着宇文晗道:“宝凝表妹的未婚夫婿好像比她大六七岁…”
宇文晗这下脸上便不太挂得住了,他从未听过这等事:“未婚夫婿?”
萧宝凝点了点头:“是外祖世交谢阁老嫡次子,已经定下,开春便可过礼。”
宇文晗心口一窒,萧宝凝外祖乃燮州望族,与谢氏门当户对。不过即便夏家不插手,也自有英亲王替她择婿。
他知萧宝凝仍未原谅他,也不敢奢求萧宝凝能与他再续前缘,但他仍旧想努力一下,起码给自己争取一个让两人冰释前嫌的机会。以为今日之筵只有他一人,没想到还来了个魏甯。这魏甯又是元京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还一直对萧宝凝虎视眈眈,实在不令他不气。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指腹为婚,照样和离。现下萧宝凝还未过礼,一切事在人为。
萧宝凝让阿梨透露今日请宴宇文晗一事,便是借由魏甯之口告知自己即将定亲。
她心知宇文晗对自己有愧,而王歙一案怕只是个开头,两月之期有限,她不能拖。
她有必要推波助澜一把,而这个人不能是她自己。
萧宝凝达到目的,随意说了几句话给二人找了台阶下,中间不断垂眼作无辜状,惹得二人内心痒痒。
日落西山,这场各怀鬼胎的宴席便在酉时结束。
萧宝凝亲自遣人送了二人回家,她并未喝多,在院内坐了片刻便又回书房。
她正誊抄账本之时,阿梨敲了敲门。
萧宝凝将账本替换为一本野史,便准了她进门。
阿梨推开门,怀中抱有一物。
她将一个黑檀木盒子放在萧宝凝书桌上,并未打开。
“这是上午谢二公子着人送来的,说是郡主用得上。等郡主忙完,改日再来拜访。”阿梨道。
萧宝凝盯着书似乎看得入迷,并未看她,摆手让阿梨退下了。
待阿梨关上门,萧宝凝犹豫一瞬,伸手便打开了盒子。
盒子内嵌一块上好歙砚,左右各一只紫毫毛笔,并无配套宣纸和墨锭。
萧宝凝看得瞳孔一缩,深知自己已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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