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是眼前人，非当时人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平静恬淡，苔上雪悄悄融化，女人低低的啜泣似雪景中摇醒的铃铛，倪方泽想，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天”，幻想中还是这样被雪覆满冬意的小院，有两个人，是眼前人，非当时人。
宋静恬道：“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可……安清是无辜的，之前我一直没脸去见你，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感激……”
“我不是为了你。”
她怔住，不解地望着倪方泽。
“那为什么你突然……”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契机吧。
他看到十七岁的少年独当大任，抗起守护大楚近百万人的责任，他不是善心大发，回心转意，也不是因为对宋静恬仍有旧情，他只是想把那个了不起的少年救回来而已。
……
门外，傅南烟刚随沈峥下马车就看到一个小萝卜头站在钱家门口盼啊，望啊，傅南烟觉得心奇，“你看什么呢？”
倪兰道：“阿泱姐姐，曲哥哥呢？”
她恍然大悟，“哦——你在等他呀，他没来。”
小倪兰失望地低下头，嘴巴撅的老高，一副委屈的模样。
这时沈峥蹲下身，“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只见他修长的手在倪兰面前转了两圈，手腕一翻，掌心就变出了一朵梅花。
倪兰肉嘟嘟的小脸顿时多云转晴，喜上眉梢，也不怕沈峥了，抓住他的手缠着他一块玩。傅南烟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如果她小时候能遇到沈峥这样的人好了，可惜，她的童年确实不堪回首。
不多时，傅南烟见倪兰和沈峥玩骑大马，拦道：“好了好了，这是我家沈哥哥，他跟你玩够了，该陪我了。”
她握住沈峥的手腕，一副要把沈峥占为己有的样子，倪兰不情愿，傅南烟却说什么都不放人，好不容易哄好的，又被傅南烟欺负的嗷嗷大哭，钱翰听见哭声忙找来丫鬟伺候小姑奶奶，本就病恹恹的钱家大院顿时闹了起来。
去找倪方泽的路上，沈峥瞥了她一眼，“和小孩子也争？”
“这怎么算争，我只是宣示我的所有权罢了。”
傅南烟笑眼盈盈，丝毫没有把小孩子欺负哭的愧疚，沈峥勾唇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傅南烟寻思片刻，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他对小孩很有耐心，就连平时的冷峻气息都收敛不少。
“嗯，算不上讨厌。”
傅南烟哼了声，撇撇嘴，“小孩子有什么好，又吵又闹又不听话，整个一小拖油瓶，哪有一个人自在？”
沈峥意味深长道：“如果是心悦之人所生，就算是小拖油瓶也不介意。”
闻得他话外之音，傅南烟霎时红了脸颊，偷偷打量沈峥侧脸，他却好像说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傅南烟心想，怎么有点不对劲，少年师父不该是很青涩的么？怎么最近越来越会调侃人了，昨天晚上也是……
他都是从哪学来的？
正思索着，就见沈峥脚步一顿，他捂着心口，神情非常痛苦。
“亦承？”
傅南烟忙搀扶住他，一抬头，钱安清的闺房就在眼前，明明还有一段距离，沈峥却已有了如此强烈的反应……这蛊虫到底有多厉害？
院内的倪方泽听到声响，推动四轮车看到这一幕，凛声道：“不要靠近这里，我这就过去！”
客房内，钱翰战战兢兢的对倪方泽道：“倪大夫，这就是您说的贵人？”
倪方泽“嗯”了声，继续把脉，钱翰震惊的如遭雷劈，也不知是不是祖上积德，居然让一位将军与自家女儿牵扯到一起。
倪方泽收了手，对沈峥道：“要想引子母蛊出来，必须将你们安置一处，你要习惯这种疼痛。”
傅南烟问：“子母蛊到底是什么？”
“子母蛊，顾名思义，子蛊由母蛊孕育而生，相生相克，即便后来寄生在不同的身躯内，靠近时仍会产生反应。施蛊人若控制住母蛊，就能连带着控制所有子蛊，一旦得手，后果非常可怕，因为这种子蛊虽然不顽固，但数量可观，一般施蛊人会一次培养成百甚至上千只子蛊。”
“您是说，这种蛊虫可以控制人的神智？”
“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给沈公子下蛊的人却没有让此蛊真正起到作用，但只要那个人想，就可以做到。”
傅南烟和沈峥共同陷入沉默。
下蛊的人是沈漾，可她已经死了。
但又说不通，这蛊从娘胎带出来，打一开始就并非下给沈峥，难不成沈漾发现她生的是女孩，女孩不能为她复仇，便硬生生的将这蛊换给沈峥？
“引蛊，有几成把握？”
倪方泽顿了顿，“三成。”
“只有三成？”钱翰听的云里雾里，唯有这句听懂，“若引蛊不成，那小女岂不是……”
“对，若引蛊不成，令女与沈公子都会死。”
前面已经说过，有一种蛊虫寄托在人体内，而人也靠蛊虫而生，二者不可分割，若硬要分割，也必须有着强大的体魄和意志。尤其是带有母蛊之人，他所将承受的，远远不是子蛊所能比拟的。
“那，那不行，三成……太少了……”
傅南烟捏了捏耳垂，迟迟没有开口。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钱翰不死心，倪方泽道：“没有，子蛊遇到母蛊已是侥幸，若非如此，就算施蛊人来也没用。”
她怔愣地望着桌角，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半晌，却是沈峥开口。
“若钱家没有意见，便着手安排吧。”
他话音落下，傅南烟的烦躁之感登时更盛，她却毫无他法，因为她知道，这是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机会。
虽有三成把握。
却只有三成……
钱翰犹豫：“这……”
傅南烟起身，生硬道：“最痛苦的又不是你家千金，若不是遇到母蛊，她就连生的机会都没有，你还在犹豫什么？”
“阿泱。”沈峥沉声打断她，傅南烟息声偏过头，捏着耳垂的手指越发用力。
沈峥道：“钱老爷，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时间紧迫，四神十六部还在等我回去，请你务必在明天之前给我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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