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姜岚被一路推着到了兆拂的住处。
兆拂的住处……算得上是阿渺在临仙派内，最熟悉的地方了。
临仙派占地面积极广，如兆拂这般地位的仙尊，独自拥有一处较大的院子，可以避免为他人所扰。而兆拂的亲传弟子——便如阿渺，也会生活在兆拂的院子中。
好歹是曾经的住处，阿渺记忆中出现最多的地方，姜岚也相对地印象深刻一些。
进入兆拂的院子后，姜岚四处打量一般地看了看。
如今百年过去，兆拂的住处倒是没多大变化。
“师妹你还从未进入过兆拂仙尊的院子吧？”见到姜岚的动作，话痨王弟子随口说道，“这百年以来，仙尊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四季更迭，这院子里草木的颜色都不带改变的。我听说啊，仙尊是为了等待某位故人……啊，不说了，咱们快点进去！”
王弟子话痨的功夫，三人已然走至门前，王弟子自然不敢耽搁，便止住了话题。
某位故人……总不会是阿渺吧？
姜岚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觉得好笑极了。
怪不得与她记忆中的院子，几乎是差不离的。
王弟子急忙走上前，推开房门。
王弟子所推门的房间，并不是兆拂居住的卧室，而是正厅。
姜岚大概能猜到霜花那所谓的“人手不够”，是何意思了。
果然，入门后，便见到兆拂正坐于正厅的中央。在他身旁以真气为她疗伤的，便是霜花。
由于阿渺那时生命垂危，视线也有些许模糊，所以在姜岚记忆中的霜花，长相亦是模糊不清的。
但姜岚仍可一眼认出霜花，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位置。
主要是因为，这霜花的确长得与阿渺有七分相似。若是放于人群中，兆拂能一眼认出并挑选阿渺成为替身，合理至极。
而此刻，真正为兆拂疗伤的，其实并不是霜花。
不错，霜花的确距离兆拂最近，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接触兆拂之人，但在霜花与兆拂的周围，还围坐着数位弟子，正源源不断地往霜花身上传输着真气。
那些弟子个个面色苍白，一副运气过度的模样，反观霜花，倒是面色红润有光泽，丝毫不似为兆拂疗伤已久的模样。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所谓疗伤的霜花，其实不过是摆在那里装个样子而已。众位弟子的真气从霜花那儿走了了过场，便成了“霜花努力治疗兆拂”的美好景象。
姜岚对于霜花了解并不多，但就凭那日最后阿渺听到的对话，姜岚对霜花也并无任何好的印象。如今看来……还真是慷他人之慨啊。
几位弟子终于支撑不住，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在王弟子的指挥下，他们三人依次顶了上去。
“师妹，愣着干什么，快点帮忙运气啊！”王弟子见姜岚始终没有动作，忙一边运气一边催促，“仙尊可是咱们临仙派的大英雄！”
王弟子这番话，令姜岚实在是很想笑。
首先，运气逼出魔气的确没错，但那应当是建立在被魔气外侵的前提下。像兆拂这种，自己生出心魔的，魔气由内而生，耗费再多人力，最多也是压制出一个和平的假象罢了。
其次，兆拂是英雄……好一个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假公济私的英雄。
最后，也是最好笑的。
让她一个魔，帮助兆拂逼出魔气？
那便，做做样子吧。
真正成魔后，反倒能将魔气控制自如。姜岚毕竟有曾经阿渺修仙的基础，入魔后，她外貌声音都不大相同，但身体终归还是同一个。糊弄糊弄这帮弟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兆拂的模样，已经比在深渊那会儿见到的好多了。毕竟魔由心生，现在平静下来，加上有这么多弟子的真气压制，兆拂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压制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兆拂身上的外伤，在这么多弟子真气的贡献之下，早就完好如初。
如此看来，兆拂醒来，大抵也就是这会儿的事情了。
果然，不出姜岚所料，下一刻，兆拂便有了苏醒的迹象。
只见兆拂睫毛微颤，手指微动，显然是即将醒来。
霜花距离兆拂最近，自然最早察觉兆拂的异样。
她忙收了真气，状似十分关心众弟子似的第一时间转回身来：“感谢诸位弟子，如今师兄的身子已经大好，大家不必再辛苦耗费真气，诸位也可回去休息调息。”
众人听此，皆是面露喜色，渐渐收了运气之势。
在众人心中，兆拂一直是那个至高无上，一身正气，又圣洁不可犯的仙尊。能救回他，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众弟子依言站起身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向外走去。
姜岚心情倒也不错。
这和兆拂醒不醒毫无关系，她只是因为能出去了而已。
她来到临仙派，本就是只为取得那女子的武器而来。至于兆拂……
他既是侥幸大难不死，又已离开魔界，只要他不再找上门找麻烦，姜岚才懒得主动去招惹他。
若不是此次兆拂自己跑到魔界，之前百年以来，姜岚也从未主动去寻过他嘛。
伴随着众位弟子的逐渐离去，兆拂也渐渐醒来。
“姜岚！还阿渺命来！”兆拂猛地睁开眼，召冥剑瞬间入手，险些便要飞身刺向前方。
在兆拂的意识里，他上一刻还在深渊之中，正准备刺向姜岚。
不错，当时兆拂的消失，的确如姜岚所想的那般，是被临仙派的人强行召回。
但并非是掌门冰桦召回，而是霜花。
或许是周围环境的骤变，兆拂身受重伤且周围魔气过重，被召回的那一刹那，兆拂便晕死了过去。
之后，便有了霜花利用众弟子为兆拂疗伤的那一幕。待得姜岚到来，其实兆拂已经被疗伤一天多，早已轮换了好几十位小弟子。不然，也不至于拉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姜岚过来。
刚刚醒来，兆拂的视线仍有些模糊。他依稀可以看清千面不远处的确是一名女子，但那名女子，却是穿着临仙派服饰。
身形……竟有些像……阿渺……
但阿渺分明已经死了，连本命剑都……
“阿……渺？”兆拂低声喃喃，语中充满了不确信。
其他弟子虽然没听到，但走在最后一个，被兆拂先当成姜岚准备背刺，后当成阿渺在那里叫唤的姜岚却听到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兆拂两次倒是都没叫错。
但姜岚段不可能因此止步。权当没听见好了。
当然，除了姜岚之外，距离兆拂最近的霜花，自然也听到了。
她面上闪过一瞬的扭曲，但随即就变为了正常的微笑。
兆拂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视野已然变得清晰。
但眼前女子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莫非，只是幻觉……
就在此时，兆拂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太好了，师兄，你终于醒了！”
这个声音，是霜花。
霜花不会来到魔界。莫非，是他已经回来了？
大病初愈，兆拂身上仍有些乏力。他用力支起身，一旁的霜花见状，忙伸手去扶，却被兆拂推了开来。
兆拂环顾四周，知晓此处为自己在临仙派的居所。
而身上的伤痕，已然尽数消失不见。
看霜花与他适才的姿势与位置……
“是你帮我疗伤……谢谢。”兆拂眸中已经恢复了清冷。
霜花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兆拂，我们之间，何需言谢。”
兆拂看向霜花，却丝毫不曾被她的情绪所波动：“怕是耗费了你许多真气……抱歉。”
“师兄，你知道的，只要你能恢复，这些在我心中，都不重要。”霜花依旧没有提及那些弟子的意思，她也站起身，温柔地看向兆拂。
“也是你将我召回的么？”兆拂问向霜花。
“的确是我。”霜花点点头，“当时，我看到你本命之火不仅微弱，且被魔气大片遮盖，情急之下，便只能请示掌门将你急召了回来……可是，耽误到师兄重要之事了？”
“无事。”兆拂并未多言，“师妹的确救我一命，又替我疗伤。师妹恩情，我日后必报。”
说罢，兆拂便转身欲向外走去。
“师兄大病初愈，还需休息……”霜花呼唤，却终是不曾令兆拂停下一步。
“我的伤已是无妨。讨伐魔尊尚未完成，我需得尽快与掌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兆拂甚至不曾回头，只是对霜花如是说道。
看着兆拂的背影，霜花狠狠咬牙，捏紧了拳。
她听到了兆拂刚醒时所说的话，也听到了他之后的喃喃自语。
讨伐魔尊……那不过是借口！
兆拂分明是为了阿渺……
可恶，明明只是一个自己的替身而已！
霜花的拳头又渐渐松了开来。
但是，一个已死的人，兆拂又如何能找得到。
兆拂终会回到她的身边。
不过……
回想起兆拂最后对着呼唤阿渺那人的身影，倒真和她记忆中阿渺的身形有些相似。
她绝不能让第二个阿渺出现。
夕棱已死，她不能再失去兆拂。
……
“今日，多谢师妹。”出门后，陆姓弟子对姜岚礼貌地行了一礼，“师妹明明有其他事情在身，还是麻烦来了一趟。”
“无妨。”姜岚摆摆手，“我也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耽搁一会儿，也不影响什么。”
“总之，今日真的是太麻烦师妹了。”陆姓弟子问道，“不知师妹是哪位师叔师伯的弟子？我是掌门师父的弟子，我姓陆，名麟。”
“陆麟师兄，幸会幸会。”姜岚也只得胡编应付，“我是顾长茗师父的弟子，我叫洛沁。”
姜岚可不是随便选的“师父”。
顾长茗现在藏着个忘尘，想来是手忙脚乱，就算是问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多半也会搪塞过去。
“原来是顾长老的弟子，洛师妹，今日实在是太感谢了。”陆麟再次道谢。
应付过陆麟后，姜岚终于得以前往后山禁地。
后山禁地入口处，有明令禁止的牌子。
姜岚走到入口前，却发现此处有一道结界阻挡着前去的道路。
一番简单地探查后，姜岚便知为何这数百年来，临仙派都无人踏足此处禁地了。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这结界，可远远不是临仙派中人可以匹及的水平。饶是临仙派中最擅长布阵布结界的慕长老，都不可能布下此结界。
又或许，早在临仙派成立之前，便已有此结界。临仙派正是依附于后山传来的灵力，才发展至今的。
既是如此，那女子的武器，便更有可能存于此处的。
那女子便是千年之前之人，与这结界存在久远，刚好对应。
但会是谁将她的武器打捞上来，又是谁布下的这个结界呢？
能布下这个结界的，绝不是普通的修士。
不普通的……甚至不是一般修士……
姜岚想到了求助之人。
苏易。
苏易的实力，远在所有人之上，甚至不知其真正的实力有多高。
或许，他有破解此结界的方法……
如今姜岚以最佳的时机混入临仙派，此刻出派再寻，显然并非上策。
便在临仙派内再等待几日，也是无妨。
姜岚从结界处走出，走至一处空旷之处。
她指尖再次生出一只幻蝶，将一切与她所探知与那结界相关的讯息存放于幻蝶之内，传信给苏易。
幻蝶纷飞，片刻便消失于远方。
姜岚回头，却见——
兆拂在不远处。
兆拂显然不是普通的路过。看他有些呆滞的目光，多半是驻足凝视已久。
算不上露馅，但绝对称得上奇怪的举动，
姜岚不算慌张。兆拂，她还算了解。找个法子搪塞过去，不能称之为极难。
兆拂是从掌门处回来时，路过此处的。
起初，他并未在意那个路过的小弟子，但下一刻，他便不得不在意了。
从那名弟子的指尖，放出了一只青色的幻蝶。
他不会认错！那幻蝶，与阿渺再次坠入深渊前，放出的幻蝶，一模一样。
仔细看来，那人的身影，也似乎与阿渺相似……
简直就像是他刚刚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幻象背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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