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娇纵任性
石磨边，独留陆鸣风似闻风声，瞧向那灵气甚浓的金桂树，愣愣出神。
远离了陆鸣风。
陆烟离一计得逞，更坚信镜天绝不会放下昆吾剑，不会不管自己，放肆地咯咯直笑。
镜天寻到离风宫一处僻静的空地，就将他抛到了地上。
“你不要命了吗！”冰块脸终于有了表情，蹙眉怒目，可就是生气都没摔疼他。
陆烟离悠然自得，认为看得见表情的男人，可比让人猜不透心思，好相处得多。
他笑着说：“陆鸣风在那，我怕什么啊，他为了我都醋成那样了，能眼睁睁看着我摔死吗？”
“你不可理喻！”镜天怒瞪向他的脸。
陆烟离气定神闲地回击道：“你对我撒娇不成，还对我发脾气。”
“陆烟离！”镜天恢复了淡漠神色，忽然上前，抓紧他的手腕，要捏碎他骨头似的，道，“你以后若是不想活了，换个在意你的人面前寻死去，在我这里，没有下一次了。”
陆烟离只知道自己的手腕现在疼得厉害，可一点儿都不想继续这样说话。
他指向远处一口井，道：“你非寻常人，果真有好气运，我想不惊动大阵和陌九幽的血契离开此地，只能从这井底暗道出去，但这下面机关重重。”
镜天吝啬再给他目光，该是等着他道歉求情了。
陆烟离却一脸丝毫不在意的表情，说：“你要我别在你面前寻死，那只能你带路，护我安全出去了。”
“陆烟离！”镜天再唤他名字，拔高了声音。
就是淡漠脸，也能让他更进一步摸清楚情绪变换的细节了。
或许这事，换作旁人，真的会为了唯一的生路，抱住大侠的腿，哭求一起离去。
可陆烟离会抱谁的大腿吗？
什么叫不可理喻，既然已经被说了，他就给人一次机会了解自己。
陆烟离倏然往地上一坐，一条手臂吊在人手里，另一手悠哉地从腰间藏宝处取出一套茶具，斟两杯茶，一杯送到镜天手边。
人家不喝，他就自己喝。
像极了一个处事不惊的世外高人，谁看得出他处境危机。
“不想走，就来喝一杯啊，大侠，”陆烟离再拿起一杯茶，不再一饮而尽，大有要好好品一夜的架势，“好茶须与知音品，可惜了可惜……”
捏住他手腕的力量又是一紧。
疼得他一滴冷汗滑过脸颊，气势却半点不慌不乱。
“知音还得是……”
陆烟离还没说出是谁，镜天忽然将他拽起。
他下一句话还没出口。
已然被人扛上了肩。
走了好一会儿。
地面砖石在他眼中一荡一荡，待到静止时，镜天一个转身，井口就出现在他头下。
“你等等，等一下，”陆烟离感觉这头朝下入井的样子像极了被抛尸，不悦道，“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把我丢下去！”
“不能？”镜天抱住他的双腿，坐到了井边，让他趴在后背，头更近了井口一点儿。
陆烟离依然淡定，道：“我劝你善良，这不是你为人处世的原则。”
井内黑暗离他更近了点。
“我真的不想泡冷水！”
他整个头都进到井里了。
“你会后悔的！”
陆烟离“啊”的一声闭着眼睛往下坠，狠话出口，也没想过人家报复爽到了，有什么好后悔的。
却是忽然一下又被抓起。
一时头晕目眩，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已是双膝搁在井上，跨坐在镜天的大腿，双臂紧紧搂着这男人的肩。
“你做什么呀？”陆烟离有些察觉到自己在颤抖。
镜天的手就贴在他的背，轻拍着，莫名像安慰。
这男人吓他，又好似才发现会吓到他，温声问着：“真害怕了？”
“我，才不怕，我只是死后被陆鸣风泡在药水里久了，不喜欢泡冷水的滋味。”陆烟离回话温柔，鬼使神差地没有使性子，手臂仍在圈紧对方。
好像只要不松手，就能从这位一定能杀出逆境的未来天帝身上，得到平复心跳的力量。
原来陆鸣风给他的阴影这么深。
他的身体还是冰冷的。
他是真的做了好久的尸体，被残忍地泡在了水里。
井水会让他感受到绝望，就算他已经爬出了棺材，被洁净的法术清洗得毫无药水的痕迹，可暗不见底的深水，还是会让他恐惧再次陷入死寂。
“你别把我丢进去，”陆烟离将白瓷娃娃一样的脸埋在镜天肩上，分明语气还傲着，但身子着实柔软得像一只偎在人怀里的小狐狸，“我，自己跳可以。”
他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气。
梦境里的镜天，面对任何困境，都没有叹过气。
这一定是幻觉。
他正坐起身，想要睁眼探个究竟，忽然又被镜天按回了怀里。
“闭上眼睛。”
镜天较短的话语，总让陆烟离听起来像命令，可这一声却温润似玉的好听。
陆烟离越是安静听话，镜天待他越是温和小心。
入水前，还用上了一个可以避水的披风将他笼罩，周身的温暖，很好的驱散了他对沉入水底的恐惧。
水下破阵，光是视线不清就比岸上要难上许多。
镜天将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放到了陆烟离的手里。
突然出现的冰凉触感，难免让陆烟离的手抖了一下，并不明显。
但镜天安抚的声音，很快就出现在他耳边：“是照亮用的珠子，你若不想看，就继续闭着眼睛。”
一起逃生，勉强算是一种短暂的相依为命。
镜天不强求他这个离风宫的主人睁眼辨认阵法，着实是破阵实力足够强大，也是真的知他恐惧，待他贴心。
陆烟离不睁眼相助。
也并非恶意待人，他有心无力，确实没有阵法的记忆。
可他若说不知道，却又像故意戏弄。
哪有人认得出自家宝库的路，认得出这口井，却不记得逃命用的阵法和机关，这说出来谁信。
他只能再一次将抱住镜天的怀抱收紧，只为了力所能及地减轻自己给人移动带来的负担。
“这样照亮可以吗？”陆烟离难得的将话说的温柔乖巧，“你看看石头，再找找看。”
他以为会被抱怨。
可感受到的，却是镜天抱着自己的手，又收紧了些。
“很快就好了。”镜天答应会快，竟是破阵比在梦境中更快上了许多。
陆烟离惊叹其实力和气运之余，也想着会不会这样快，是因为带上了怕水的自己。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大侠吧，即使和救的人有仇，也不会让他一直陷入在恐惧里。
“我们真的很不一样，”陆烟离被镜天横抱在怀，听着镜天涉过深水走路的声音，他的话语在水声中，显得格外轻柔，“我憎恨陆鸣风，想着用人偶再扮作我，他的心必会日日受折磨。”
镜天回他道：“留他一命，你待他真好。”
“我只是阻止你杀他，是我不想欠你的人情，”陆烟离叹道，“你手起刀落，对他来说是解脱。”
梦境里的陆鸣风真的是笑着死去的。
“可我还不想要他解脱，这就是仇恨的可怕之处吧。”
他不想陆鸣风解脱后，相信和死去的自己长相厮守了。
镜天停下脚步。
陆烟离想着这人会不会批判他恶毒，若镜天对他的恨，本可以手起刀落给一个痛快，或许听过他的恶毒，便也会慢慢将他折磨。
“别让仇恨变成威胁自己的心魔，”镜天看向他的目光是温暖的，可陆烟离始终闭着眼睛不曾看见，镜天道，“除此之外，你若心怀仇恨无碍。”
“无碍吗？”陆烟离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镜天，可镜天已经瞧向前方继续走路了。
他们在水中走了许久，并未触动机关。
陆烟离相信这是镜天的气运使然，没有危险，他忽然坏心又起，轻唤了声：“心头肉？”
难得的和谐被打破，果然又见镜天气红了脖子，说：“不许再提。”
“你刚刚在树上不是还很想听吗？”陆烟离就爱挑起这男人的情绪。
镜天忽然脚往左边一踩，四周登时穿出密集的箭雨。
陆烟离下一句玩笑还没出口，就被镜天抱着几个旋身，在箭雨中躲避穿行。
“你明明可以不踩的！”陆烟离晃得头晕，抗议道。
“你明明可以不提。”镜天身如游龙，故意跃上潜下，环绕步伐，让他急。
却是在陆烟离再要松手时，倏然将他抱得更紧，顿步一踏水面，脚下顿生法阵，涟漪层层漾开，化作一道道水幕，将箭雨尽数格挡。
陆烟离什么脾气，一旦安全，登时发作起来，偏要从镜天的怀里挣脱。
气话说着：“不是说我松手寻死，你再不管我了。”
镜天没放开怀抱，却反问他：“你说这暗道里有很多危险的机关，为什么不能说出来，让我们都安全呢？”
陆烟离一下被问住了。
梦境里这段，他还沉浸在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死了的不悦情绪里，哪有心思细瞧镜天是如何走出去的。
镜天这下主动将他放回地上。
他们已经走出了水域。
陆烟离如愿挣脱，却是咬紧了牙关，郁闷不已。
“陆宫主要我停下，和我嬉闹，不是忽然发了善心，想要告诉我怎么避开机关吗？”镜天的话倒不是咄咄逼人，是真的很在意，“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有！
陆烟离的苦衷就是没有记忆。
但他能说吗？
说了还怎么让镜天相信他能拿出昆吾剑，拿不出昆吾剑，镜天还会在意他的命吗？
镜天见他始终不语，也不再追问了，向他走近一步，温声说：“你也会为难，所以我不想再说的事，你不要再提了。”
陆烟离漂亮的狐狸眼闪烁着，道：“有没有我指路，你是不是都一样会带我走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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