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三方会议
治安官们被请到了大楼顶层。
这一层专属于公司董事长盛天海，甚至连电梯也是专用的。
“董事长在会议室，各位请——”
干练的秘书将众人带到一间会议室前，便识趣地离开了。
某位治安官吹了声口哨，小声嘀咕道：“真豪华，和我们那个破房间不是一个档次。”
温如嘉留下两个人守在门口，和其他治安官一起进了会议室。
此时偌大的房间内已经有了人影。
主座上是一位壮年男子，相貌威严，身着灰色的西装三件套，领带上别着金色的领针，审视着进门的每一个人。
显然这位便是天海集团的创立者盛天海。
而另一个位客人年轻了许多，优雅地端坐在椅子上。
但他的存在感比盛天海还要强烈。
在场的治安官不止一次看过关于他的报告书。
慕麟。
那个强到离谱的异能侦探，让治安局放弃门户之见，数次向他请求帮助。
同时，他也是这起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
温如嘉朝两人点点头，盛天海则主动起身，和他友好地握了握手。
最后温如嘉坐到了慕麟的对面，盛天海的旁边。
慕麟今天穿着一套休闲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前去度假一般闲适。
这让温如嘉略微皱眉，不自觉地再次整了整衣领。
其他治安官也一点都不客气，一边吐槽“这椅子真重”“那也比我们的折叠椅好一百倍”之类的话，一边拉开椅子接连坐下。
等到所有人落座，盛天海开始例行的寒暄。
“谢谢各位治安官和慕侦探今天前来。”
一番可有可无的问候之后，盛天海进入了主题。
“关于侠盗要盗取《夕阳入海》这件事，我邀请两位，是想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只要说起这件事，一直善于表情管理的盛天海也拉下了脸。
作为当事人，这两天盛天海也受到了一定的关注。
毕竟传说侠盗下手的对象，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这两天，网络上除了讨论侠盗和慕麟对决，盛天海和天海集团的热度也是蹭蹭地上涨。
不过这热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受其影响，盛天海本人的名誉也跟着破防了。
不少人煞有其事地翻出了一堆黑历史，还有人叫嚷着比起侠盗，治安局应该先把盛天海抓起来。
不过法制社会，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都是谣言，治安局必须保护盛天海的生命财产安全。
所以才有了这次三方会议。
慕麟似乎听出了盛天海话中的不悦，轻轻笑了笑。
“请盛先生不用担心，只要把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你所说的交给你，是指交给你一个人吗？”
温如嘉语气不善地反问道。
面对这位治安官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慕麟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没错，当晚请所有人，包括各位治安官在内，离开大楼，我会解决所有问题。”
撂下这句话后，慕麟便不再开口，只是似笑非笑地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圈。
他黑色的眼瞳很漂亮，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亮，也远没有温如嘉那般凌厉。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场的人都有了一种呼吸一窒的错觉。
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的混沌中，本能地让人感到恐惧。
但在下一秒，这种恐惧和压力却又仿佛瞬间消失了。
在所有人面前，依旧是个微笑的俊美男子。
慕麟的嗓音依旧动人，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刚才的感受只是错觉……
温如嘉似乎最先从莫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宣布道：“针对这起事件，我们已经成立了特别行动组，那天晚上会在大楼安排治安官警戒，同时在周围设置巡逻岗哨，必定能一举抓获侠盗，至于慕先生，你待在安全区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就是“哪凉快哪呆着”“别多管闲事”。
慕麟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在心里对不在现场的某人抱怨了一句。
“你还真是喜欢给我出难题。”
所以那封邀请函上才会写着“如果你怕输，也可以叫上治安局”之类的话。
对于这样的挑衅，任何一个对有自信的侦探，即使再冷静理智，估计也会上钩吧？
更何况发出挑战的还是传说中的侠盗。
慕麟不由得想到了某个家伙的脸，在发现自己搞错房间后，那副呆呆的样子……似乎有些可爱？
因此自己才心甘情愿，接受了这个麻烦的挑战吗？
慕麟一边剖析着自己的内心的想法，一边计算着手边能打出的牌。
首先是第一张。
“盛董事长，不知你是否考虑过名画被偷的损失？”慕麟沉稳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我不想质疑各位治安官的能力，但万一《夕阳入海》被盗，这笔损失恐怕让人难以承受吧？”
温如嘉冷笑了一声：“我们会抓住那个小偷，不必假设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祝柯文无奈地开始替上司打圆场。
“请盛先生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的财产安全。”
慕麟：“如果盛先生愿意委托我保护名画，我可以承诺，如果名画被盗，全额赔偿损失。”
说出这句话时，慕麟的语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就像在聊天气一般随意。
“你知道那幅画值多少钱吗？”
喊了出来的人是那位“我有未婚妻”的治安官。
《夕阳入海》的拍卖价并不是秘密，除非这些治安官干出挪用公款之类的事，否则存一辈子的钱也买不起。
另一边盛天海则仿佛在质疑自己的听力。
慕麟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条件。
“盛先生，万一名画失窃，治安局可不会赔偿你的损失，但我可以，所以还请您重新考虑。”
一位壮硕的治安官随即反驳道：“侠盗还没来，你就假设画会被偷，所谓侦探不就是耍耍嘴皮子吗？”
慕麟冷笑了一声，“你们治安局还不是一直放任侠盗吗？怎么这回这么有信心了。”
祝柯文见双方渐渐离题，非常及时又坚定地把话题转了回来。
“盛董事长，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名画就算被偷，不是还有保险公司赔偿吗？”
慕麟：“这只是假设吧？董事长你确定能拿到赔偿吗？毕竟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案件，就算最后能拿到赔偿，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互相扯皮吧？”
这个问题盛天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答案，毕竟不管在哪个年代，保险公司的免责条款总是有一大堆。
“这个……我要咨询公司的法务。”
毕竟名画被偷，就算对盛天海来说，也是一笔大到无法忽视的损失。
话说到这个份上，治安官们对着慕麟怒目而视，连盛天海都产生了些许动摇。
反而是祝柯文，微微思考了一会，迅速找到了突破口。
“慕侦探，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但《夕阳入海》价值不菲，万一，万一您失手了，您真的……”
之后的话这个温和的治安官并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真的赔得起吗？
慕麟回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你的疑问很合理，不过银行和信托机构可以证明我的实力。”
然后他抢在有人提出“一个私人侦探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的问题之前，完美地解答了这个疑问。
“虽然那些绝大部分是父辈的财产，但偶尔借用一下，相信他们不会介意。”
原来/竟然是富二代……
众人脑海中冒出大同小异的结论。
这下质疑的人没有了，不过治安官们原本就不怎么和善的目光，现在更露骨了。
慕麟乘胜追击，打出第二张牌。
“盛董事长，你应该知道，侠盗之所以如此有名，甚至成为传说，不仅仅是因为他盗窃手段高超吧？”
“慕侦探，你想说他是个义贼，被他你盯上的对象都是罪有应得吗？”
盛天海自然能听懂慕麟的弦外之音，声音更冷了。
不过慕麟不是盛天海手下的员工，没把这隐含怒意的话当回事。
“董事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就算治安局逮捕侠盗，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吧？但是如果是私人侦探，我们也许可以和那位有趣的侠盗聊聊。”
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侠盗偷走东西的同时，往往还会奉上受害者违法犯罪的证据，结果这些倒霉鬼清一色进了牢房。
相信盛天海也不能例外。
所以就算治安局逮捕侠盗，对盛天海来说，结局也许都差不多。
但如果是私人侦探慕麟，抓到侠盗后，双方还能坐下来聊聊，做个交易什么的，比如放侠盗一码，让他交出那些证据等等……
盛天海也倒能沉住气，问道：“慕侦探，你确定他愿意聊聊吗？或者说你有把握抓住他吗？”
“当然，而且我作为私人侦探，必定会遵守保密原则。”
私人侦探这个行业能够兴盛，与“委托人保密原则”密不可分。
特别有不少公众人物、富豪官员，出于各种不能详细描述的原因，遇事后往往会找愿意保密的私人侦探，而不是上报治安局。
如果慕麟没有预告函公布，弄得全民皆知，盛天海八成也会找私人侦探秘密解决这件事。
这下轮到治安官们沉不住气了。
这些虎背熊腰的大汉差点就要拍桌子，摔椅子了。
最后祝柯文提醒道：“慕侦探，和犯罪交易，甚至包庇犯罪，这都是违法行为，你应该很清楚。”
慕麟笑而不语，只是望着盛天海。
盛天海也不好受。
毕竟当各位治安官的面，他不可能请这些目光灼灼的凶神打道回府。
温如嘉冷笑了一声。
“盛先生，慕侦探，你们别忘了，从预告公布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不是什么私事了，我们有责任保护公民的声明财产安全。”
侠盗和侦探一对一对决，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但归根究底，这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偷盗行为。
想当然，治安局不可能放任不管。
温如嘉接着说道：“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都不会把这件事交给自私自利，手段肮脏的所谓侦探。”
此话一出，其他治安官纷纷扶额叹气。
“老大，你这是一口气得罪了所有私人侦探啊。”
那位“我有未婚妻”的治安官赶紧劝解道，“就算这里不是公众场合……”
但他“也要注意”的提醒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温如嘉挥手打断了。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承认民间的私家侦探为我们解决了许多琐碎小事，但他们只是为了钱，不应该让这些家伙插手重大案件，否则只会给我们的工作添乱。”
这下连盛天海都皱眉了。
私家侦探和治安局的矛盾大家心知肚明，但很少有人会说得这么直白。
数年前，私家侦探就像温如嘉所说，主要的业务都是处理一些小偷小摸，家长里短的事，比如调查情人，跟踪盯梢，充当线人等等，不少还处于灰色地带。
但随着行业的兴起，退休的治安官这样的专业人士不断加入，以及各种影视剧的宣传攻势，不少人私人侦探也开始接手各种重大刑事案件。
久而久之，双方的矛盾愈演愈烈。
但无论如何，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
祝柯文发现自己的上司又得罪了人，赶紧开口解释道：“慕先生，队长的意思并非质疑私人侦探，而是……考虑到效率和指挥难度，这起案件还是由我们治安局负责比较好。”
温如嘉立刻瞪了祝柯文一眼，然后小声呵斥道：“你不用多话。”
祝柯文虽然温和可亲，这回却没有听从自己上司的命令。
“慕侦探，队长只是因为过去的一些事，对私人侦探有些偏见，但绝对不是否认您的能力，如果您感到不愉快，请让我道歉。”
听到道歉二字，温如嘉的脸色糟糕了。
“你干什么！”
祝柯文还是没理他，只是不卑不亢地望着慕麟，仿佛不得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
慕麟微微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好了，你不必道歉，就算他骂我混蛋也没有关系。”
祝柯文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慕麟的脸，想要判断他话中的真意。
慕麟嘴角扬得更高了，接着说道：“因为接下来我的做法，确实挺混蛋的。”
神奇的是，混蛋这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一点也不显得粗俗。
温如嘉双手交握，神情坚定地说道：“就算当事人不希望治安官介入，我们一样有执法权，当天我们一定会出动。”
言下之意是这事治安局管定了。
法理上来说，他的做法没有问题，但有些事不是理论上行就行的。
这种强硬的做法，不仅会得罪和高层有交情的慕麟，万一没处理好，还会得罪盛天海……
一时间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盛天海还没有什么表示，而那些治安官们，有的一脸担忧，还有的气势汹汹，仿佛打算立刻大干一场。
慕麟最在意祝柯文的反应。
在一群凶神恶煞的治安官中，他显得十分亲切和善，态度也特别与众不同。
但慕麟有种直觉，也许除了温如嘉，他反而是最难对付的人。
祝柯文此时的表情很奇妙，除了一脸无奈，更多的则是“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这两人之间远比表面上更有默契。
这时，慕麟的个人终端传出了震动声。
他略微欠身，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便开始查看信息。
信息似乎很短，慕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对众人说道：“这是第三张牌，也是我的王牌。”
他自信的微笑让温如嘉眉头皱成一团。
“你在说……”
就在这时，温如嘉的个人终端也响了。
身为治安官，为了防止紧急情况，他的个人终端并没有静音。
他收到的是视频通讯，不过声音依旧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片刻之后，这位严肃的治安官脸色越来越黑。
到了最后，他用仿佛是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极度不情愿地回答了一句“我明白了。”
说完，他关掉视频通讯，闭上眼睛，用了半分钟调整情绪。
然后温如嘉用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宣布道：“当晚大楼内的安保就交给慕麟了。”
“老大！”
“队长！”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叫嚷。
温如嘉重重地一拍桌子，一句话堵死了所有质疑。
“这是上面的命令，让我们不要插手这件事。”
他斜睨了慕麟一眼，冷笑了一声。
“真不愧是慕侦探，果然是好手段！”
这下连祝柯文也不再笑眯眯了。
不过这位邻家大哥哥就算皱着眉，嗓音依旧温柔，遣词造句也非常谨慎。
“慕侦探，请问您说的王牌是……”
慕麟的表情第一次变得有些微妙。
他半是无奈，半是恼怒，幽幽地说道：“没错，我请父亲大人和那个家伙帮了点忙，向治安局高层施加了一些小小的压力，虽然我本人也认为这种手段有些胜之不武……”
他耸耸肩，压下了所有情绪，像宣布结论一般，对所有人说道：“盛先生，事情就这么定了，当晚我会保护好名画，治安局的各位也请不要插手，同时全额赔偿的承诺也依然有效。”
盛天海只是点头，脸上也矜持地没有表现出喜悦。
但对他来说，没有治安官插手，这样的发展无疑是最有利的。
“那就多谢慕侦探了，还有各位治安官，也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他转向慕麟，先是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问道：“我有一件事非常好奇，想问慕侦探，当然，这并非我以委托人的身份询问，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完全没有问题。”
“盛先生，我大概能猜到您想问什么了。”慕麟脸上重新浮现出社交性的笑容，“您想问我为什么要积极介入这起案件，对吗？”
盛天海默认了。
从他商人的角度来看，慕麟今天的做法承担的风险和回报完全不对等。
他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年轻人了。
慕麟不惜和治安局交恶，动用不愿意动用的关系，甚至做出“全额赔偿”这样高风险的承诺，到底是为了什么？
名誉？声望？钱财？
但他无论怎么计算，都觉得一切完全不值得。
有同样疑问的人，除了盛天海，还有祝柯文。
面对这位“抢业务”的私人侦探，他大大的眼眸中并没有多少仇恨和厌恶，反而满是疑惑。
其实别说是他们，就慕麟自己也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就因为那个小偷，一切值得吗？
但这种念头很快就被那张笑脸掐断了。
只要能和那个家伙再一次面对面，然后好好教训他一番，不管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话虽如此，慕麟还是在心里悄悄地说道：
“你害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甚至得罪了治安局，这笔利息该怎么算呢？”
于是，公寓内的欧阳丞莫名奇妙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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