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绝路
天空放亮，朝霞似血染红天边。
狭窄的山路上，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前行：“再这么走下去，就是硕云峰了！”风溟抱着怀里的风沐，有气无力的呢喃着。
殷溟涛停下脚步，望着两山间笔直的山路：“没办法了，两边都是峭壁，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昨晚一战，我看到了四个百卫将军，说明郭笑至少带了四万人，经过一整晚，汤信大军已到，山下叛军恐怕十万不止，无论昨晚还是现在，我们都没有分毫突围的可能，只能先上硕云峰再做打算，如果运气不好，硕云峰上无路可走，我会尽我所能拖住其余王侯和将军，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
“放心吧少主，我没倒下之前，您绝不会有半分损伤！”回过头，殷溟涛露出了他久违的微笑，但这个笑容，却显得如此凄凉...
山下叛军大营...
“回一王侯！硕云峰已被我十万大军围困！各上山路口均有重兵把守！他们插翅难飞！”
汤信拍案而起：“呵呵，好！看他们这回还往哪跑！只待解决了这硕云峰上的战事，便休整大军，厉兵秣马，一统天下！”
“好！”一众王侯拍手叫好。
“不过...郭笑，如此良机就这么白白错过了，耗费心力调兵布阵不说，还折损了我近千精锐，这次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呵！”郭笑侧身靠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摊了摊手：“早说过，我只是想和殷溟涛交手切磋而已，至于少主，那是你的事情，我这个人自由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什么统一大陆争霸天下的伟大理想，和我无关啊。”
“少主？呵呵，郭笑，不要忘了！你现在在和谁说话！”汤信加重了语气，显然，郭笑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很愤怒：“魅血王朝已经是过去式了！风绝已死，拥护他的人都被我赶尽杀绝，如今只剩下区区殷溟涛而已，东部大陆终将臣服在我的统治下，你可不要站错了位置！”
郭笑耸了耸肩，未做表示，对于汤信的野心，早就是路人皆知的事了，郭笑闲散惯了，自认为没有手握权势呼风唤雨的能力，也不想成就千秋霸业，在他心里，汤信不过是一个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小丑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和汤信联手，只是迫于局势压力，闲云野鹤终究是闲云野鹤，哪怕他心存再大的抱负，终归只有一人。
看着郭笑一副万物皆空的表情，汤信也懒得再费口舌，现在可不是和郭笑互喷口水的时候。
“哼！传我命令！召集各王侯！集结所有军队，即刻上山擒拿风溟！”
“是！”
“硕云峰，好久没来过了啊！”风溟登上硕云峰顶，坐在峭壁边缘，望着那朝霞美景，感慨万千：“还记得第一次是父皇骑马带我来的，那时父皇和我说，硕云峰是帝都方圆千里内距离出海口最近的山峰，不过十几里，也是最美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云江入海，海天一线，高耸入云，奇物丛生，鸟语花香，那时我才六岁，小沐正牙牙学语呢，夕阳无限好啊！”
“唉，少主，我看过了，硕云峰三面悬崖，连爬下去的路都没有。”殷溟涛叹了口气，立于风溟身后。
“没关系的，在上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只是可惜，小沐方才十岁，就要经受这等人间苦难。”捏着风沐娇嫩的脸庞，风溟不禁抽泣落泪。
“哥...哥...小沐...不怕的...”
听闻风溟一震，忙定了定神，看向怀里的风沐，只见后者正睁着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小沐！你...你醒了！”
风沐抬起娇嫩的小手，吃力地擦了擦风溟脸颊的泪渍：“嗯...小沐刚睡醒，就看到哥哥在哭鼻子，小沐好久没有见过哥哥哭了，上一次哥哥哭鼻子，还是小沐病重的时候，已经有五年了呢，父皇说过，男子汉是不可以哭鼻子的。”
看着妹妹撅着小嘴埋怨自己，风溟内心深处淌过一阵暖流，飞快的用内衫擦干泪水，露出了两颗虎牙，开心的像个吃了蜜糖的孩子：“好好好，哥哥不哭鼻子了！”一对兄妹俩就这么互相傻笑着。
“公主，您笑起来的样子和您的母后一样美丽动人。”殷溟涛还记得，他和妹妹，也曾这样亲密无间。
“是啊，母后是这个大陆上最美最善良的人了，母后熬的鸡汤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还记得被父皇教训以后，母后盛了一碗精心熬制的鸡汤给我，我一边喝，母后一边摸着我的头，跟我讲那些大陆上的传说或是有趣的事，并告诉我，父皇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他对我严厉，是希望以后我可以变得更好走的更远，然后我就会一蹦一跳，开开心心的去找父皇，让父皇继续训斥我，父皇看着我快要咧到耳朵根儿的嘴，问母后她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
“哈哈哈...那是我最傻最开心的时候了！”风溟抚摸着胸前刻有“风溟”二字的玉佩，回想着那个对自己最好的女人，笑着笑着，眼角的泪水又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尝不到母后熬的汤，再也听不到父皇的训斥了！”
殷溟涛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过往的一幕幕，当初他不顾家人反对励志参军，最后正因为殷溟沐的苦口劝说，才挽回了即将分裂的家庭，每次出征前，殷溟沐都会细心的帮他穿着战甲，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她只有一个哥哥，万事小心，不要莽撞，临行时，殷溟沐会站在门廊前大喊着：“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殷溟涛回身望着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傻姑娘！待我击溃敌军，自会与你团聚！”
风溟长叹一声，平复了下心情，站起身，放下怀中的风沐，让她依靠在一块青石旁，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殷溟涛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少主！您我君臣有别，行这般大礼是做什么！臣受不起啊！”殷溟涛赶忙跪下身子去扶风溟，可他却死死地跪着不肯起身：“殷将军，不！舅舅，于公您是帝国重臣，立下不世之功！于私您是我风溟救命恩人，不二良师！于亲，您是我的亲舅舅，不过长幼之礼！无论于公于私于亲，您都受的起我这一拜！我只怕过了此时，再无机会了！”
泪流千行，大跪回礼：“少主！殷溟涛谢恩！”
“呦嚯！你们爷俩怎么还互相跪上了？真有意思呢！”
“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互相告别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哄笑声响起，风溟并未理会，缓缓起身，拍净膝下泥土，风轻云淡之色令人动容。
“汤信，你知道你哪里最让人讨厌么？”风溟回过头，看着硕云峰的隘口处，在那里，十王君侯并排而立，身后叛军不计其数，一眼看不到头。
“愿闻其详！”汤信背着手，打开手中折扇，脸上布满了讥笑嘲讽之意。
“你就像一条流浪的杂毛老狗一样，无论何时何地，什么场合，总会突然冲出来狂吠，惹得人人喊打后，摇着自己秃的没剩几根儿毛的尾巴洋洋得意，殊不知这样真的很隔应人！真是应了二叔那句话，土狗放洋屁，越放越洋气！”
“唰”的一声收回折扇，汤信那张像包子一样布满了皱纹的脸上略显怒容：“小子！论资排辈，我也算得上是你叔叔辈的人，你爹就没告诉你要尊敬长辈么？”
“哼！我风溟从不尊无得无理无信忘恩之辈！要论尊卑，我是君，而你是臣！你爹没告诉你见主子，要行君臣大礼么？就算是条狗！给了它一口吃的，它也会摇摇尾巴示好，由此可见！你还不如杂毛狗明事理！”
“噗哈哈哈...少主好口才啊！”郭笑憋不住，大笑之时连带着口水都喷了出来。
“你你你...”汤信一时气急，指着风溟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好在略微平复了下心情，这才缓过来：“好你个臭小子！牙尖嘴利的很！我今天倒要看看，等我把你抓住，拔光你嘴里的牙，你还能不能这么跳！给我杀！杀了殷溟涛，风溟要活的！”
“冲啊！”
“杀！”
殷溟涛拔剑在手，护住风溟：“少主！你保护公主，我替你挡着正面的叛军！这次，我们要并肩作战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像您和父皇那样！”
“好！今天你我杀个痛快！”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上！一鼓作气，把他们二人拿下！”汤信怒火攻心，甩掉折扇，拔剑在手。
子岚对他的命令并未理会，站到一旁看着正奋力厮杀的风溟：“少主！你一定要撑得住啊！”
“我就不上了，昨夜一战体伤未愈，剑又断了，没什么用了，你们加油！”郭笑笑嘻嘻的躲在一边，站在子岚身旁。
八位王侯也不予理会，在他们眼里，子岚和郭笑一个实力强大无人能敌，另一个是惹急了跟谁都要玩命的疯子，这两个，他们一个也惹不起，无奈只能摇摇头，带着几位将军和汤信一起冲进人群中。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这是一场将被载入史册的一战，你郭笑真的不想插一脚？”子岚冷着脸看向郭笑。
郭笑背倚着青石，一抹惆怅浮上脸颊：“唉，血皇于我有知遇之恩，少主一直也很器重我，昨夜一战虽败，殷溟涛却未起杀心，我怎能恩将仇报？说实话，推翻王朝对我没一点好处，可我独来独往，孤身一人能作何改变？不过多一条尸罢了，我只是顺应局势做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而已，我要是有你那实力，汤信？我早就干他丫的了！”
“看你平常总是闲闲散散的样子，竟还心明大义？”
“明大义又能怎样？无力回天啊！”
“我平日里倒是小瞧了你。”
见子岚投来怀疑的目光，郭笑有些不服气：“喂！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对战争炽爱，虽逢战必到，可我也是很惜命的，只打有准备和必胜之仗，八王候联手，里应外合，王朝必倒，我可不会白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子岚收回了目光，看着远处厮杀的人群，难掩心中愧疚之意：“战斗结束后，你和我走吧。”
“和你走？干嘛？”
“遵少主命！夺帝霆！候少主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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