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策
将军府,最近口口相传的一件事——
二夫人家的寒云公子不仅喜欢杀狗,还把死狗放进被窝里陪自己睡觉。
死在柴房里的狗是三夫人娘家刚送来的新品种,名叫银雪。
三夫人是会渊国人,和平宁算是老乡。
狗死了,三夫人不是五夫人,做不到忍气吞声,三夫人的父亲是会渊国的国舅公,虽是庶出但自小娇生惯养,在将府也是最受宠的夫人,自从爱犬死后,三夫人见到将军就要哭狗,惹得晏将军也很心烦。
最后罚了晏寒云一个月禁闭,还赠了三夫人一箱珠宝和一只玉爪海东青,才让美人展颜。
“娘亲,宁儿给你剥橘子吃,你不要动手。”
“好,娘亲就等着宁儿来伺候。”
平宁仔细的剥开绿色的表皮,再一根根的撕去果皮上的白色经络,那股子磨叽又认真的劲儿,令人忍俊不禁。
“宁儿这几日都跑去哪儿了?下了塾也不回家,整日的不见踪影。”
“宁儿下课了,自然是先去…玩一玩,是…是出去玩家家酒…”
平宁撒谎的底气向来不足,声音越来越弱,只好赶忙岔开话题。
“娘亲,张嘴,啊~”
“宁儿剥的好吃吗?”
将平宁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捧场的说道:“好吃,好吃。”
“娘亲困了,宁儿你先玩会儿,娘亲想去小睡。”
“娘亲快去吧,宁儿可以顾好自己。”
等进了卧房,平宁嗖的一声就溜进了柴房。
“小狗儿!我要严肃认真的通知你一件事!”
男人好像习惯了这个名字,听到“小狗儿”三个字,背脊就打直了,朝平宁望过来。
平宁从身后掏出一只牛皮带子,不知是谁家幼犬用的止吠皮套,落在水渠里,她见到就捡了回来。
“你要是再乱咬东西,我就给你带这个。”
平宁故意拧着眉头,下巴皱成一颗小核桃,咬牙切齿装作狠厉的威胁,但小娃娃做出这样的表情,一点都不令人害怕,反倒很可爱。
男人看了嘴套两眼,又不以为意的低下头睡着了。
这种威胁丝毫无用。
平宁一时泄气,这只犬用的皮套子,拴在人脸上也带不住,她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受她吓唬。
男人坐在地上,他的周围规律的摆了一些布偶和泥娃娃,形成一个圈将他围在中央,这是平宁的杰作,说是没有她的允许不能随便走出这个泥娃娃阵。
平宁三步并做两步,跳进泥娃娃阵,捏住男人的脸颊往两边扯,狠狠心,将嘴套啪的一声怼上去,兜住线条凌厉的下巴。
“你不喜欢这样带着吧?你要是再咬狗,就让你一直带着。”
男人茫然的看着她,好似明白了,猛地点头,额头直接磕到平宁的小胳膊上,将她往后一推,本来就是蹲着的姿势,脚下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平宁一屁股坐到硬邦邦的泥娃娃上,摔得倒不疼,就是被这些土块块硌得屁股疼,眼眶一红,差点哭出来。
一片阴影罩了过来,头顶多了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的动作很笨拙,透露着小心,生怕一掌下去给拍坏了。
“小…小的”
?
平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狗儿说话了。
她拍了拍屁股,麻利站起身,抓着男人的衣角,兴奋的直蹦哒,就像第一次听到孩子张口喊娘的老母亲。
“你会说话啦!原来真的会说话?刚才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好不好?快说来。”
可惜对方惜字如金,任平宁怎么请求,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再开口。
将府里的孩子少有人与平宁玩耍,她总是一个人玩家家酒,有了这位“犬卒”的陪伴,这几日,她就拉着男人在柴房里玩家家酒,但这人实在轴的很,平宁用泥巴做的饭菜,他竟真的打算吃下去,吓得她再也不敢玩这种游戏,他太容易当真。
男人开口说话,这件事给了平宁启发,自此,每日下了塾,她就拿着书本溜进柴房,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教男人读书写字。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半月有余,在平宁带他回家的第二十六天,院子中的虫蚁泛滥,秋夫人打算找一把顺手的镰刀,自己将院中招虫的杂草除去。
她久违的推开柴房的门。
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这位温文尔雅的妇人。
那日,平宁拿着在塾里写的大字回到院子,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娘亲自己的字得了先生夸奖,还没跨进院子,就见到柴房的木门大敞。
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又担心娘亲出事,飞奔进了屋。
屋里坐着一个衣衫整洁的俊俏男子,娘亲正在给他梳头发。
“回来了?”
平宁心虚的侧过身,不敢看秋夫人的眼睛,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嗯”。
“宁儿,你没有什么要和为娘说的?”
“我…我想问娘亲,他是谁呀?怎么从没见过,娘亲还亲自替他梳头…是哪位夫人家的哥哥?宁儿怎么没见过?”
平宁探着脑袋去看那人的长相,瞧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把人家囚禁在那间破屋里,怎么不认识了?”
秋夫人初见还以为是藏匿在柴房的盗贼,但看到他身边一圈泥娃娃和布偶,还有一堆小玩意儿,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和自己女儿脱不了干系。
“小狗儿!”平宁脱口而出。
夫人戳了戳平宁的眉心,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平宁前前后后左左左右,又将这人看了个遍。
“娘亲,这不可能,小…嗯,那个柴房里的不是这个哥哥,是个伯伯。”
“什么伯伯,你呀,瞧他个子大,就理所当然的觉得是大人了,个子越高,辈分越大,这是什么道理?这孩子颏须都还没长出来呢,比你大不了几岁。”
平宁惊大了嘴。
“娘亲,那宁儿再长几年,也会有小狗…也会有哥哥这么高吗?”
“这孩子的确是长得比旁人高大,为娘猜测他可能不是咎原人,听说啊,恶乌王朝的人比四国人高,孩子也长得快,说不定就是恶乌人。”
“唔,娘亲说的不对,卖给我的人说他是野狼谷出来的,是野狼人才对。”
夫人被逗得直笑。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总不能一直小狗儿小狗儿的唤他,未免太失礼。”
“他不会说话嘛。”
见娘亲没生气,平宁紧揪揪的小心脏终于放下,肆无忌惮的爬到小狗儿的腿上,又去捏他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呀?快快告诉我娘亲。”
夹在胳膊下的大字顺着身侧滑落下去,平宁正想探身去捡,“小狗儿”怕她摔着,抬起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一边顺手捞起地上的宣纸。
他拎起纸张,嘴中喃喃念道:“策…”
平宁耳朵一激灵,抢过宣纸铺展在桌面上,短短的小指头戳着纸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念策?我还没教你呢?”
“策。”
又念一遍,原本含糊的发音愈发清晰。
秋夫人喜道:“这孩子话少,我与他相处这几个时辰,一个字也不说,他见这字会念,脱口而出的熟悉,说不好名字中就有个策字呢。”
平宁憋着脑袋使劲想,人的名字少说两三个字,多则四五六七□□十,咎原国中更多的是十二三个字的人名。
她卯着劲,下了决心:“我把我学过的字一个个给你写出来,你念给我听,名字定给你凑出来。”
平宁做好了奋笔疾书一个昼夜的准备。
秋夫人哑然失笑,轻抚着平宁的小脑袋。
“娘亲,怎么了?”平宁仰着头看秋夫人掩面发笑的样子,不解的问。
“小傻子,那你得写到多久去,更何况,你识得的那些字中怎么就保证有他的名字呢?要是先生还未教到,岂不是要边学边猜,等凑出全名,宁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秋夫人捏着平宁圆鼓鼓的小脸蛋儿,将她从“小狗儿”的腿上抱下来。
“宁儿是不是又重了,娘亲都快抱不动了,再坐在哥哥腿上,可要压坏了。”
“唔,那如何是好?要不让他跟我姓易。”
秋夫人神色暗了暗,复又说道:“宁儿忘记了?你现在姓晏,你叫晏平宁,以后不可以再提易姓。”
“知道了,娘亲不要生气。”
“娘亲不生气,只要宁儿不再胡说这些话,特别是对外人,被人听去了,要惹大祸。”
“宁儿记得的,可是娘亲,那这位…哥哥的名字叫什么好?”
秋夫人搂着平宁坐下,细细端详女儿写的字,说道:“将军夫人挑的是名扬四国的大贤,宁儿能跟着这样的先生学习,娘亲很高兴。”
秋夫人望了望坐在一旁有些拘谨,沉默不语的男孩子,眼神怜爱。
“这孩子不知姓名,听他出身野狼谷,父母亲人难寻,姓氏更是不得而知,如今我们随意附一个姓氏给他,也不合乎礼法,暂且称他阿策,等日后若他能寻回家人,自当恢复原名。”
秋夫人捏了捏平宁的小脸蛋,笑道:“好不好呀,小宁儿,小阿策。”
“娘亲说的不对,宁儿是小宁儿,阿策是大阿策才对。”
平宁搂着妇人的脖子撒娇,娘亲这么亲切的叫别的孩子的名字,她有些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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