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正文第六十五章伎俩
正文第六十五章伎俩
这时，雨儿进门，身后带着端着点心的小镜子。两人给我们行过礼，我便叫小镜子把点心搁到一旁茶几上，过来给南羿星赔罪。
小镜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想他也不过是个大孩子，从小在宫中沉默寡言、恪守本分，来到羽心斋后，才稍稍活跃了些，不想今日竟撞犯了主子，心中定是害怕着紧。
南羿星见到小镜子，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我把他拉到茶几旁的扶椅上坐下，细心游说几句，随后让小镜子跪地磕了三个头，道歉。
道完歉，依旧不见座上的人松脸。于是我摊开南羿星那只未受伤的掌心，捏了块点心放到他手上，陪笑道：“十一王爷，你就看在我的面上，这次原谅他吧，他也是护主心切，一时着急才犯下这过失，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
南羿星本来灼灼盯着小镜子，听我的话，低头望了眼手中的点心。我还以为经过先前的一番相处，他怎么都会卖我这个人情，谁知再等他抬起脸时，就见他一脸气鼓鼓地嘟着嘴看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随后见男孩儿把点心往盘里一扔，大嚎道：“今天无论如何，本王都要收拾这个奴才，一定要重打他五十大板。”
怎么回事？这小孩儿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有些气闷：“十一王爷这是怎么了？咱们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他绷着脸不理我，看样子铁了心要罚小镜子。
“好。”我强力缓下情绪，再而软言道：“若你要罚也可以，可这五十大板是不是过重了，他不过犯了个小小的过失，不如就罚他一天不准吃饭好了。”对于刚才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认为是小镜子的错，反该嘉奖他尽职护主，总不可能我羽心斋进了人他不闻不问，这主子受到袭击他也坐视不管吧！
“不行。”南羿星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我一瞬也来了脾气，“若十一王爷一定要治我羽心斋侍人的罪，那本宫也只有将此事上报皇上，先让皇上治王爷你个擅闯之罪。”
“你……”南羿星一时愣怔，许是没想到，我居然为了个奴才跟他较劲，瞪着大眼看我。可奴才又怎么了，皇室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出生好了点，凭什么又高人一等。
“哼！”南羿星也似乎跟我杠上了，转瞬一脸鄙视的表情，冷笑声：“我就不信你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还能说动我皇帝哥哥罚我，本王爷的身份可不跟你一样，再不济，我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他一副胜券十足的模样，料定我拿他没辙，赤果果的藐视。
“那我们就试试。”我也冷笑，瞳中轻蔑亦不比他少，“就算我不受宠，可律法还在，皇上仁义恩德，乃我朝明君，定不会徇私枉法，即便你是皇上的亲弟弟，犯了宫规条例，也一样拿你依法处置，除非你想诬蔑我皇的圣明。”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敢再驳一句就是骂南千夜昏君。逐后，我又加大力度恐吓他，“再说，你私闯后宫女眷的居所已是大罪，居然还罔顾皇上禁令，入这羽心斋，这是什么，这是公然犯上，罪加一等。”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慑人，瞥到地上的小镜子抖了抖，拿眼看他，那丫现下正泪流满面，嘴唇微动，状似想说什么。我立时剜他一眼，让他不准开口。雨儿皱眉，在一旁垂首站着，脸上却并不见得有多担心。
南羿星此刻已被我说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实在不知道回击什么，又干巴巴地嚎了句：“你这死女人当真不怕死？”
我笑，心里虽知皇宫里的龌龊事数不胜数，一个受冷待的宫妃消失，也不会引人注意，南羿星现下话中隐藏的意思不外如此，可那又怎样，我是古羽池，一旦认定的东西，也不是谁就能轻易捍动的。
“怕，怎么不怕。”我哼了声，“可是若我一刻没死，我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在我羽心斋乱来。”我本意是先把他吓退，然后再和他谈判。可为什么我大义凛然地说完这几个字后，这小孩儿居然一脸庆幸地舒了口气。
我觉得哪里不对，正要开口，那穿着一身脏兮兮素衫的南羿星，竟在转瞬已恢复先前的孩童纯真，还对着我做出一副很欣慰的表情，口中自念：“这我就放心了。”
放个屁的心！心火愈来愈旺。
见我火气没有下降的势头，他笑嘻嘻地过来扯我的袖角，“不生气，不生气，我刚才不是跟你开玩笑吗？”
开玩笑？
我眼角跳了跳，开个玩笑能让本姑娘动到心肝脾肺肾，你南羿星可是生平第一个。
我依旧不理他，脸色丝毫没变，终于，他低头喏喏地向我示软，“那我不惩罚他就是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嘛。”
我暗里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情绪，视线重新落回小镜子，“好了，小镜子，既然十一王爷已经说不罚你了，还不快谢恩退下。”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小镜子颤颤地谢完恩，我让雨儿把他带下去。回头看南羿星，心里忍不住一阵哼叱，真当内侍不是人了？这样的玩笑多开几次，那些宫人即便不受刑，恐怕都得被活活吓死。
臭小子倒了一杯茶到我面前讨好，我接过喝下，可脸色仍旧好不起来，“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刚才的玩笑亦真亦假，他完全是想看我反应，若然我有一丁点的退让，小镜子这五十大板绝对是挨定了的。可是，他究竟想干什么？
“别生气了，皇嫂，我知道刚才是我无礼。”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再三道歉。不过现在来扮乖宝宝，谁理你，我瞥了他一眼。
他见我模样，有些尴尬，终于“唉”了声，懊恼地抓了抓头，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早前我在宫中捡了名宫女，她被人欺负得好惨，身子又瘦又小，还遍体鳞伤。我见她可怜就悄悄把她藏在了自己的宫里，后来去打听才知道她是馨嫔院里的下婢，而馨嫔一向跟齐淑妃交好，她知道月儿被我藏了后就请齐淑妃带着云贵妃的口谕从我宫中把月儿又带走了，后来我想办法去求皇帝哥哥，要他把月儿赐给我做下婢，皇帝哥哥一开始也答应，还让我去跟锦姐姐说这事，让她处理就好，可哪晓得云贵妃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我抢人，还说什么馨嫔早就答应把月儿送给她，之后又不知道在皇帝哥哥跟前说了什么，结果后来人就被她带走了，皇帝哥哥也叫我别再过问此事。可这还不是最气愤的，让我气愤的是后来我又偷偷去看了月儿，谁知道她们竟……”说到这儿，南羿星脸上闪过一丝痛色，那让人刻骨难忘的不忍，也不知这唤“月儿”的小侍婢后来究竟又遭遇了什么。
“皇嫂。”他抬眼看我，没再说下去，拖住我的袖摆央求：“你就收留这个可怜的丫头吧，只有在你这儿，她才不会遭人欺负，还可以……好好养伤。”说完，鼻头一红。
说实话，一个小男孩儿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确实有点招架不住，我也很想帮那个小宫女，“可是如今她在云贵妃那儿，即便我开口要人，也不见得要得到啊。”
南羿星听我这么说，瞳光噌地一亮，伸手擦了擦那似有若无的泪痕，俯到我耳边道：“不怕，我已经悄悄又把她运了出来，现在就在我宫里，只要我再悄悄把她运到你这儿来，那些人绝不会想到她会在皇嫂您宫里的。”
我瞥了他一眼，“你这算盘可打得好！”不愧是只小狐狸，不光救人，还奉行“救人救到底”的政策，先前做了那么多，不就想给那小侍婢找一个可靠的主子。
“容我考虑考虑吧。”我道，虽说只是个小宫女，可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然被发现人在我这儿，又是一大堆麻烦，最重要的是现下我自身难保，若真想留她在身边，还必须要做到名正言顺才行。
“皇嫂你就别考虑了，再考虑她就没命了，不如……不如我先带她来让你瞧瞧，若到时你实在不愿接纳她，我再带她离开。”他说着还真像一只被烧了尾巴的耗子，蹿的一下就到了门口。
我赶紧追上前拉住他，要他别急，结果他好像没听到似的，只顾朝我嚎：“不能再等了，月儿已经发热了三天，我又不敢惊动太医，怕被人发现，只派人去取了些退热、治外伤的药回来，可服了那么多都不见效，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没命的，皇嫂你先让我去把她带过来吧，到时你再去请太医，相信她们不会起疑的。”
看他说的好像确实挺严重，罢了，终究事关人命，我软下口气唤来雨儿让她同南羿星一起去。而现下这个时辰，刚好是晚膳时分，各宫各院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在宫道上行走。
等南羿星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一顶大轿被抬进羽心斋，轿帘掀开，连衣衫都来不及换，仍旧是一身脏兮兮的南羿星抱着一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是人的肉块下了轿。当我第一眼看到那肉块的脸时，差点吓晕过去，强制秉了心神，胃下接着又是一阵翻滚，就这样止不住地吐了出来。雨儿过来把我扶稳，唤我的声音亦是沉得要命。
我朝她挥了挥手，哑着嗓音道：“马上出宫找楚清，叫他来救命。”这样的伤势，光楚太医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也不知这小镜子怎么还没把楚太医带来。
两天后，这个叫“月儿”的小宫婢终于退了热，安稳地躺在羽心斋卧房的床上。那晚小镜子没有请到楚太医，他找遍了皇宫大院，最后还去问了皇帝身边的刘公公，都还是没有人知道楚太医的去向。但好在楚清被我从宫外请了进来，不算及时也算及时，终是保住了那小女孩儿的一条命。
月儿的伤都是皮外伤，全身上下布满鞭痕和刀伤，没一处完好的，而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发炎的发炎，溃烂的溃烂，特别是脸上那一大块灼伤，简直惨不忍睹。那天若不是南羿星一直叫嚷着快救她，我真以为他抱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腐尸。
看着全身裹满白纱的月儿，除了能呼吸的鼻子，其余的全部都遮住了，俨然一具活生生的木乃伊。那晚，楚清原本以为是我出了事，匆匆进宫后看到我好端端地站那儿，一先还抱怨了几句，可等他看到房中的月儿，便一句话再不说了，整个治疗过程也出奇地静，而这两天他更是很早就来，看过月儿无恙后才又离开。
南羿星说的没错，这个小女孩儿已过十二岁，但她身形看上去只跟七八岁女孩儿一样，瘦得让人难以想象，只差没说她是披着层皮的骷髅。
后宫的这群混账也够狠的，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而这个女孩这么小就被人毁了，不管在身体上还是心灵上，或许永远都会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
南千夜在那天深夜也来了羽心斋，可能是刘公公跟他汇报了我急着找楚太医的事，他担心我身体才来的。当时，我正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月儿的床边，直到他走近我都没有察觉，后来一双手抚上我的肩，我才知道是他来了。
那晚是我唯一一次趴在他肩上嚎啕大哭，除了对月儿的心疼，更多的，是我从没有觉得这么累，这么无力过。他什么话都没说，就默默仍我那么哭着，手在身后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双臂的力道稳稳撑着我。走时，他说：“这个婢女，朕赐给你了。”
现在想来，他当时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一心放在月儿身上，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也不知，最近的他是不是很累？或许，我该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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