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定为他配型

“他的情况不算是最糟糕的，但有一些症状已经开始显现，如果没有及时的治疗，那就只能等着生命的结束了。”

        “那现在他不愿意治疗的原因是因为钱么？”

        “当然不只是钱的问题，钱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供体来源，因为他的两个姐姐已经做过骨髓配型了，并不符合移植要求。”

        “骨髓移植一定只能近亲才可以么？”

        “当然不是，有一种叫做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它的骨髓配型就不是亲缘关系，只要非亲缘hla相合，那么移植手术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

        忽然，他问了个看似和谈话并不相干的问题“爸爸，你是不是很热爱你的工作？也很爱你的病人？”“当然，你说什么傻话，不热爱的话，当年我就不会和你妈妈离婚了…”看着父亲明显低落下来的情绪，云墨染忙道“对不起，爸爸，我…”

        “没什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本不想勾起父亲的伤心事，只是有些问题不问清楚，也许接下来的谈话就不能进行了。

        “爸爸，我想，你并不希望他就这样结束他的生命对不对？”

        “当然，这个孩子是我的病人，同时还是老战友的侄子，何况他也很对我的眼缘，我当然不希望他放弃。但是，从今早上的谈话中我还看出来他真正不想治疗的原因并非只是他告诉我的两个。”

        云墨染有些急切的问道“那是什么？”

        “他并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他的眼里并没有一个即将面临死亡患者该有的害怕和恐慌，通常情况下，这样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在得知自己患重病后经历否认期、愤怒期、协议期、忧郁期、最后才到接受期。也就是病人最后接受自己患了病，并已经接受接下来要面对的化疗或者是未知的死亡。另一种就是这个病人本身就觉得活着很累，他觉得死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这样的病人一般都患有轻度或者重度的抑郁症，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得值得他活下去的东西或者人。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云易周顿了顿“很显然，你也猜到了，他就是属于后者。”

        尽管爸爸的话说得那么清楚，但他还是有些被吓到。那样的情感认知真的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身上该有的么？甚至他在想，什么样的事情？或者说什么样的环境让他变成了那样。看到照片的第一眼他就认定那样一个剔透如精灵般的人就应该被好好的保护和照顾。如果那双漆黑如宝石的眼睛和那张紧抿的唇带上笑容，他想，那一定可以融化冰雪。

        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他不想让那个少年就这样死去。“爸爸，我是说如果，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有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那么是不是代表任何人都可以去试一下？”

        云易周觉得今天儿子似乎有些过于关注自己的这个病人了。以往他也会同他聊起自己的病人，男的女的都有，和水星辰患一样病的也不少，他也只是听听，称赞他的工作伟大，救死扶伤，希望他在他的领域越来越好。像今天这样问得如此细致的情况从来没有过。要不是他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年龄、经历都相差太大。他还真的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早就认识人家。

        “可以，但是有几个人会做这样的事？你以为人人都有一颗菩萨心肠啊，虽然说干细胞移植对供体并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毫不相干的人谁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我们血液科的病人就不会那么让爸爸担心了。”

        “爸爸，你看，我达到要求么？”

        “你说什么？”云易周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我说，你看我年龄也才比他大四岁，我平时身体又那么棒，我觉得我也可以去和他做做配型。说不定合适呢。”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是不同意，作为一个医生，他当然高兴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多少还是有些顾虑，他自己可以为了病人贡献自己的一生，但是儿子始终只有一个，每个人在面对不可预知的情况时，多少还是有些私心的。他当然也不知道例外。何况骨髓配型和后期移植手术多少还是会有一些风险。他不只震惊于儿子的决定，更震惊的是儿子竟然会那么迫切的想帮助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心里这样想，嘴上也脱口而出“但是你们并不熟？”

        “爸爸，难道每个找你看病的病人你都熟悉么？”

        “当然不是”

        “那不就对了，你并没有和他们熟悉，但你还不是照样为了他们工作到很晚，经常不在家。”

        “好吧”云易周承认，他被自己的儿子堵得哑口无言。云墨染见机问到“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医院做配型？”“还有就是，你得负责说服他接受治疗，不然你儿子岂不是白白挨针。你说对不对？”说完不等云易周反应过来便进了房间。

        “唉，我还没说同不同意啊，你这个孩子，这让我怎么和你妈交代啊，再说了，我还没告诉你可不是挨几针那么简单的事啊。”

        云墨染回到卧室就立马打开电脑查了一下配型前后相关注意事项以及配型成功以后手术前后的注意事项。还去书房把他爸的相关书籍全部找来翻了一遍，把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部记在笔记本上。

        在说水星辰这边，当他把那天和云医生谈话的决定试着和妈妈讲出来的时候，受到了他妈的强烈反对。“为什么要放弃？云医生好不容易给我们申请了基金补助，你要放弃的意思就是不想管我了是不是？”明知道这样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听他说出放弃的时候她心里忽然空荡荡的。唯有说出这样似威胁的话来，看能不能让他打消这样的念头。

        “妈，我知道你是害怕，但是就算我真的不在了，家里还有大哥和两个姐姐啊，我知道这个家里最对不起你们的就是我。”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王素芬的眼泪又哗啦哗啦往下掉。

        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其实她并不是很听得懂云医生说那些什么配型，但是云医生告诉他就算钱凑够了配型不符合也做不了手术。上个星期两个闺女来抽了血，说是不符合，她急忙回去把水大强拉上，挨个把水大强那些个兄弟姐妹都求了个遍，让他们来抽点血做了配型。虽然中间遭受了很多拒绝，但是他们不同意，她就一直求他们，一直缠着他们，直到他们同意来抽血为止。

        饶是这样，还是没有一个人符合，她急得昏了头，跑到医院大门口挨个问，问他们可不可以给他儿子配型。最后还是水星辰的大伯把她拉回了病房。水星辰这几天病情加重了，白天低烧，晚上高烧不退，所以并不知道他妈为他做的那些事。

        云墨染打了电话给他妈，把骨髓配型的事说了一下，可想而知，他妈当然不同意，当晚便带着闺女一起来找云易周和云墨染。

        为此，两母子争吵了一晚上，他爸更是被骂得头都不敢抬，最后云易周也反过来劝儿子放弃那个打算。他会另想办法帮那个少年。

        奈何云墨染执意如此。他爸见他不可能妥协了，只能拉着他妈坐下来再三保证，把所有的前后过程给他妈说了一遍，她妈才勉强同意。

        “淑芳，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儿子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你在怪我是因为受我的影响他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我承认是我和他谈起这个病人，但我是他父亲，我也有我自私的一面，我当然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但同时我也很高兴，儿子长大了，他懂得为别人想，也懂得为别人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个孩子很可怜，比墨染还小四岁，如果墨染的付出能够挽救那个孩子，是不是你也会觉得他很了不起？”

        “哼，云易周，我知道我说不过你，要不是儿子执意如此，我才懒得听你那些大道理。你最好保证儿子的安全，要是他真的有点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云墨染一听他妈这语气就知道她妈同意了。他妈虽然强势，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妈妈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她其实很善良。

        坐在一旁的云轻羽也忙附和道“妈妈，你别生气了，爸爸是医生，他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你要相信他。而且我听爸爸说起那个孩子，我也觉得挺招人喜欢的。”

        “去，去，去，你们都是大善人，妈妈是恶人。”云墨染知道自己惹他妈生气，也不敢再接话。只得朝他姐姐使个眼色。云轻羽便拉着她妈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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