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可爱她娘舅(19)
南方的初夏同样那么温柔,就连扬州今年迎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飘飘渺渺,宛若佩戴朦胧面纱的舟上少女,在漫天烟雨飘落于碧波荡漾的湖泊当中。
车轮轱辘轱辘转着,未臻拂开车帘,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场雨。
当晨曦里的最初一抹微光从山峦间跃出,湖面上唯一的小舟当起了水中日的伴儿,此情此景,未臻让马车停靠在湖边。
随从裕安问:“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起了香辣烤鲫鱼,要不让人去湖里捞一篓子上来?”
裕安迟疑地说:“这湖不一定是公家的。”虽然没人守着,但说不得是某某大户人家的庄子田产。
好吧,未臻突然意兴阑珊起来,放下帘子,让马车继续行驶。
“我记得你是湖州人,扬州离湖州也不远,想过回家乡吗?”未臻隔着帘子跟裕安说话。
裕安因为老家湖州大旱三年,才不得已流落他乡自卖自身。原主比裕安幸运那么一点点,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挣扎着不沦落为贱籍。
不过在未臻取代原主之前,原主的境况比裕安也没好到哪里去。
未臻跟裕安签的是活契,专门负责护卫,他还有一个妹妹,同样是活契,是小半夏的玩伴。
裕安回答道:“我要给妹妹攒够嫁妆,还有自己开镖局的钱。”
这两个心愿挺朴实的,未臻鼓励了他一番,就在这时,前面道路被两匹同样仆妇成群,轿子箱笼的人马堵住。
未臻让裕安上前打探是何事。
其中一方的小厮见有外人插手,态度不善地问:“来者何人?干卿何事?”,
裕安回敬道:“我家公子乃圣昭二十八年甲午新科秀才符案首,请问你家主子又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个小厮主家是江南一霸曹家,因为出了一位太子太傅,江南官场看在那位大人的面上多多少少给曹家人几分面子,自然不会害怕小小一个秀才。
就算有功名又怎样?惹恼了他们曹家,他们老爷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好大的口气!太子太傅曹大人正是我们家!你们给我放亮了招子!还不赶紧退后十里?!去去去!别像只癞皮狗一样跟在后面!”
“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你曹家走得别人就走不得?!”
那曹家的小厮得意洋洋地说:“这路虽然不是曹家的,但是前面有一道石拱桥却是我们太傅大人下令修建的,还真的是我们曹家的!”
裕安被噎了一下。
被拦在半路中央的不止未臻这一家,还刚刚跟曹家人起冲突的那一家。
裕安走街串巷,见多识广,自然认出跟曹家人起冲突的是扬州某个大粮商的管家。他有些懊悔,看样子是给自家公子招惹麻烦了。
那个管家心里衡量了一下,一个太子太傅,一个秀才功名,自然是前者得罪不起,只见那个管家瞟都没瞟裕安一眼,擦了擦冷汗,跟曹家的小厮不住地说服软的话。
曹家小厮是奉自家公子的命令,故意找粮商家的麻烦,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将矛头转移到粮商身上。裕安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裕安不知道的是,麻烦不是他不想招惹就不会招惹的,因为这位性格嚣张、惯会得寸进尺的曹公子也是参加棠湖诗会的一员。
没过多久,后面马车队伍同样被堵在半道上,现在又是阴雨蒙蒙,又是道路泥泞,后面的队伍怨声载道,其中一户的随从忙上前询问过怎么回事。
一直关注前面进展的未臻惊诧了一瞬,因为他认出了那个随从是出自扬州知府方松居大人府上的。
那个下人撑伞,小跑到前面,询问什么情况。
裕安道明原委,方大人的随从看了看曹家的小厮,出示了令牌。
曹家的小厮知道这是碰上了硬茬子,横了莫名其妙冒出来多管闲事的裕安一眼,说:“哼,都怪你家不识趣,早点服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裕安怒极反笑,“你你你……倒打一耙!”
曹家小厮嗤笑了一声,呼喝着车夫赶快走人。
天上那层乌云重新聚集,变得更加憋闷,原本不可觉察的烟雨也变得更明显了。云层下,马车顶上,草地上,碧湖中,都是成线状的雨,至上而下像无数尖锐的尖针,针针戳进苍茫的大地里。
荒郊野外的道路上汇聚的那些赶路的人,猝不及防,又茫然无措,没人愿意站立在滂沱的雨中。
未臻下了马车,撑着伞来到裕安身边,裕安接过雨伞,退后让开位置。
知府大人身边的随从也曾见过这位秀才公子,“见过符案首。”
未臻点点头,眼神飘到了知府大人的马车的方向,询问:“你家大人回扬州了?”
那个随从苦笑道:“并没有,是府上的家眷。”
未臻见他半边身子都淋湿了,便道:“你赶紧回去服侍吧。”
那个随从恭敬点头,很快归队,一鞭下去,嘶嘶马鸣。
未臻的队伍紧随其后,然后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看样子,他们要往北方而去。
裕安跟未臻坐在一个马车里,向闭目养神的未臻禀报了这一发现,未臻点点头,风雨已来啊。
抵达棠湖山庄时,身量修长,面如冠玉的沈神童见到未臻一行人神态疲惫,皱了皱眉,吩咐下人准备姜汤和热水。
“至善兄,路上可有妨碍?”他已经听说了曹家人半道拦人的荒唐行徑,拦的虽然不是符未臻,但也让人不禁忿忿。
未臻整了整袖子,泰然自若道:“多谢沈弟关心,至善无碍,只这风雨来得突然,方让人措手不及。”
沈神童端详未臻的神色,只见他容貌清辉如雪,五官盛皎润月,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遂放弃追根究底,转而道:“至善兄请随我来,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青松院。等你安顿好后,酉时三刻会有一个小宴,如果你有兴致,可以来参加。”
未臻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沈神童,大名沈昊,沈家是江东望族,最显赫的一支是京城的三等爵襄阳伯,其他别支也在朝中担任品阶不一的官职。而沈昊本人年幼时过继给已逝的堂伯父为嗣子,自幼机敏聪慧,成绩在族学月月第一,族中之人对他寄予厚望,就连京城的襄阳伯都写信交代一定要好好培养此子。
青松院果然不负其名,院子各个角落种满了松树,沐浴焚香后,未臻换上清凉舒爽的夏衣,站在桌前练字。
他的毛笔字到底不如那些练了十几年的学子,而这个世界文人之间有“见字如见人”的说法,所以每日的大字还是必须要练习的。
原主身体底子并不好,年少时忍饥挨饿,还是未臻来了这个世界后用膳食悉心调养好了,为以防万一,他拿起墨砚旁的姜汤,一口饮下。
不知何时停了雨,庭院里的松树青翠欲滴,未臻搁下笔,换了另一张纸,西边的天空似坠未坠着金红色的夕阳,未臻欣赏了一会儿,用了黄色的颜料勾勒金边,朱砂色填充内里,然后用披麻皴的技法勾勒山石。
只是画着画着,他觉得一条条线很像面条,而金边红里就是烹饪手法极佳的鸡蛋,心念一动,本想对景画的夕阳西照图,加点葱花,再用细线表达汤底,变成了一碗简单又美味的葱花鸡蛋面。
未臻收了笔,满意地点点头。
“公子,沈公子派人过来求见。”
“请人进来吧。”
来的人是沈神童身边的管家,态度恭敬地说:“我们公子问符兄弟参不参加今晚的小宴?”
“如今有哪些人来了棠湖山庄?又有哪些人参加今晚的小宴?”
这种不正式的宴会,大概率就是吃吃喝喝,不需要吟诗作赋的那种。
沈家管家道:“饶州盛家,永州常家,建宁陈家,金陵曹家……一共二十七位公子参加这次的诗会。而金陵的曹公子,抚州的乌公子,绍兴的梁公子,已经跟我们公子弹琴对弈,符兄弟是否一去?”
这是扬州沈家低调这么多年,第一次尝试举办这种文风汇聚的诗会,所以不管哪家哪户,里里外外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一丝纰漏。
未臻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事,那就去吧。
沈家管家见符案首不是那等恃才傲物之人,眉开眼笑地道:“符公子,我们公子可是催小的催得急呢,说务必要请您过去。”
未臻一愣,笑问:“如果我不想去,怎么办?”
沈家管家仍是笑眯眯地道:“那只能伺候好符兄弟便是。”
沈管家在前面领路,将未臻带到正院,沈昊透过半开的窗棂看见未臻,侧过身子朝他打招呼:“至善兄!过来,过来!帮我看看这步棋,我快输了!”
坐在沈昊对面的男子面无表情,抬眸冷淡地扫视了未臻一眼,然后视线回到棋盘上,不怒自威地说:“观棋不语。”
沈昊朝未臻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未臻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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