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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


卫孟喜当即把这消息第一时间打到李家去,  电话是李奎勇接的,退休后这两年,他的苍老速度是肉眼可见的,  以前那标志性的风风火火的大嗓门也弱了很多,听见是卫孟喜的声音,  还问了几句他们家的事,小陆工作怎么样,她生意怎么样。

        比退休前,  多了一点人情味。

        卫孟喜唏嘘不已,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等李茉莉知道消息后,  电话里先是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就是抽泣声。

        卫孟喜很快挂掉电话,  连她这旁观者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更何况是当事人自己呢?

        这几年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除了李家被打压,更多的则是她自己的心病。

        爱情不顺,交友不慎,  而且是在她全盘付出努力奔向幸福的关键时刻,那么大的打击在心里形成一个疙瘩,旁人肯定没少劝她,但解不开就是解不开。

        经过这一遭死里逃生,  说不定也是一种“新生”呢?

        于是,孩子们发现,最近妈妈的心情好像很好?卫小陆甚至觉得,  妈妈一定是因为做检查领了十个鸡蛋开心的,她甚至有点生爸爸的气,爸爸也做了检查了,  为什么没要矿上的鸡蛋呢?要是拎回家,妈妈还得再高兴一次。

        那用一个成语说,叫双喜临门。

        爸爸啊,还是不懂事,没她卫小陆懂事。

        柳迎春知道,通过李茉莉能侧面证明杜林溪的感染时间在最近两年,她也松了口气,因为根据大家观察,最近两年他一直是生病住院的,没回过几次矿区,跟李秀珍或者其他异性都没有太多联系,再加上一片绿灯,也能证明应该就是没问题的。

        经过这一次,不仅矿医院被敲响警钟,就是矿区领导也发现,矿区群众的健康意识还是太弱了,大家用避孕套只知道是为了避孕,不被计生办的逮着,却不知道还能防病。

        虽然不鼓励婚外关系,但要是真不小心发生了,多一层保障不也是好的?于是,也不知道是谁建议的,这一年的国庆节开始,金水煤矿的员工福利里又多了一项——发“那种东西”。

        毕竟外头不好买,尤其是未婚青年没证明医院是不卖的,要去自由市场淘吧,质量也是良莠不齐,煤矿大批量采购,质量可以放心,价格也稍微便宜一点,倒是个不错的“福利”。

        当然,除此之外,每个月还多了一次健康讲座,主要就是针对性这一块的,因为请的医生就是林迎春的师弟,省医院的胡大夫,一个男大夫来给工人们讲这些,也倒是不错,效果很好。

        外加他喜欢引用一些耸人听闻的病例,故事十分猎奇,不仅男工人们喜欢听,就是矿区的妇女家属们半大孩子们都喜欢听,单纯就是当故事在听,顺便科普一下而已。

        刚开始,因为知道是要讲“生理卫生和健康”,就跟新婚保健手册一样,大家是又羞又好奇,去都是偷偷躲着的,后来去的人实在多了,你逗我两句,我笑你一声,慢慢的正经礼堂座位不够坐,还有人搬着小板凳,早早的去占位置呢!

        胡大夫每个月来讲一次,每次持续两个小时,这可是耽误人家休息时间的,于是矿上准备给他点辛苦费,这笔钱卫孟喜跟老陆商量一下,由美味厂来赞助。

        这是利矿利民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有了钱,胡大夫讲得更用心,基础理论常识加上小故事的形式,语言又十分风趣幽默,讲完还接受大家的提问,经常是一次课要讲三四个小时,连龙公安他们,没事的时候都会来听一听。

        卫孟喜本来倒是不发愁俩儿子的性教育,因为老陆早在他们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讲了,现在时不时也会提一下,用他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孩子们就不会觉着羞耻,就拿去年在海边说,第一次穿泳裤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别扭,看见姐姐妹妹和妈妈的比基尼,也只是稍微害羞一下下,然后很快就玩疯了。

        可其他男孩就没有老陆这样的爸爸,都是放养,还经常粗话脏话挂嘴上,导致半大孩子啥都不懂,有时候要是看见哪个年轻姑娘穿点显身材曲线的衣服,还会吹口哨瞎起哄,胡大夫来讲课立马就好多了。

        胡大夫不仅讲生理常识,还讲怎么尊重异性,怎么做一个有风度的男同志,这一点是卫孟喜事先也没想到的。

        这小胡,看着年纪轻轻,觉悟倒是还不错,她再一打听,知道他没女朋友,这几年忙于学业还没谈过恋爱,她就有点心动。

        自己身边不就有一个合适的姑娘吗?

        胡美兰今年23了,帮她管着所有文具店大小事务,平时还写写小说,继在省内外文艺期刊报纸上发表过几篇诗歌和短篇小说之后,最近已经有出版社主动找她,想要出版她的作品了。

        卫孟喜觉着这是个好姑娘,可惜就是身边交际圈子太窄了,整天忙着创作,也很少跟文具店的小年轻们出去看电影啥的,基本接触不到异性。

        上辈子她是嫁给刘桂花的大儿子,但这辈子那小子通过两年勤学补习,考上中专,今年毕业后分配在省城机关单位上班,成为窝棚区第二个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例子。

        那小子的命运不一样了,跟胡美兰也没有交集,就没必要硬凑一起了,搞不好生产时候再来个大出血,美兰又得走上老路。

        可能是上了一定年纪就喜欢当媒婆吧,卫孟喜当即在胡大夫讲完课之后的某一天,将两个“胡”介绍认识了一下,也没说就是介绍对象,先认识着,聊聊看,如果能投缘,就再留联系方式。

        这时候的联系方式只有两种:电话和写信。

        卫孟喜看他们两种方式都互留了,就觉着是有戏,但也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不被人讨厌的媒婆,很重要一点就是不能催,不能指手画脚将自家的看法强加在年轻人身上,所以她即使心里再怎么好奇,也没过问后续。

        很快,文具厂第一批代工文具完成之后,工人们终于有上手锻炼的经验了,卫孟喜开始让张春明按照她这么多年在文具厂的经验和眼光,试着生产了第一批圆珠笔和文具盒。

        圆珠笔的球珠是从别的厂子买的,他们没这个技术,只能先做笔杆生产组装这样的纯手工活,这边成品刚出来,那边卫孟喜就赶紧让人把东西送到自己几家文具店去试卖。

        那是一批把笔帽笔筒做成一根小胡萝卜形状的,上粗下细的圆珠笔,橘黄色的偏柔软的笔杆,握在手里很舒服,不会硌手,但也不笨重,顶上还有一缕嫩绿色的萝卜缨子,只要一盖起来就是一根完整的,栩栩如生的胡萝卜!

        别说孩子喜欢,就是卫孟喜这成年人也想拿一根,哦不,一支来试试。

        自己这三个女孩,看见样品的时候就闹着要人手一支,想想又说要三支,因为每个人都有两个玩得好的朋友,想送给朋友们。

        样品一共一百支,除了摆放在店里的,其余卫孟喜全部给了孩子,自家这几个每人三支,张川兄弟俩建军许久治和小燕秋芳,也是每人两支,就连高开泰听说之后,也连夜赶来讨要了四支,说是给他俩闺女的。

        以前东阳文具厂的风格,卫孟喜是很熟悉的,可像这次的这么新颖,直接做成小胡萝卜的还是第一次,她没忍住好奇打电话问张春明,谁知她却说不是自己设计的,是安安。

        安安这孩子,以前因为生病,基本没能好好上学,妈妈又没时间陪他,就买一堆小人书给他,他自己在家里看,当时听说妈妈要帮老板设计一款新颖的圆珠笔,顿时就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在纸上随便画了几下,张春明就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个模型,和按照东阳文具厂的风格,设计了几款,一起做成的模型就放在办公室里,准备有空寄给卫孟喜,让她来定夺。

        谁知侯烨看见当场就拍板说就要这个胡萝卜的。

        别问,问就是小爷他看着顺眼。

        当然,张春明可不敢听他的,还打电话问过卫孟喜,卫孟喜也没放心上,反正只是先试探性的生产一批出来,看看市场行情,就算不受欢迎也不会有损失,保本是绝对的。另外,侯烨虽然中二又土鳖,但审美是不差的,她相信他的眼光。

        谁知这样品刚来就俘获了自己身边这些大朋友小朋友的心,就连上高一的张川也爱不释手,说明这个东西是不分年龄段的,主要是学生都喜欢。

        结果,市场反应也是相当诚实的,第一批成品上午刚送到书城市的文具店,剩下的下午正准备送回金水市的三家店,胡小五的送货车就被拦住了——金水市的一店二店都说卖光了,让先把货给他们。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嘛,出来买文具的孩子不要太多。

        小五也不敢擅自做主,自然是要请示老板的,万一这些样品老板还另有安排呢?果然,接到电话的卫孟喜,让他不能留在书城,直接送到金水来,匀匀的分给三家店。

        第一批,她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让这款圆珠笔出名,让更多的人看到!

        至于书城四家没货了?那不急,早在见到成品的那一刻,她就让厂里快马加鞭的生产了,这边刚卖断货三天,那边新一批圆珠笔就装满了一节火车皮,运过来了。

        一支笔的成本其实也就几毛钱,但卫孟喜的售价是两块,利润可是很大的,而且小东西不占地方,一家文具店一天就能出好几百支,看着不起眼,一算账却是猛赚的。

        得知新产品在石兰省销量好,文具厂的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除了加班就是催张春明再设计点别的,她也是哭笑连连,自己哪会什么设计啊,都是安安自己想的。

        但老板说了,即使是安安想的,也给他每支笔三百块的设计费,一经采用并批量生产,现金就立马发到他们母子俩手里。

        安安呢,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妈妈的拖累,现在忽然发现能靠自己的“设计”赚钱,当然高兴,想象力是可以换成钱的,那就是他的劳动成果,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张家人怕他用脑过度会影响身体恢复,每天只允许他两个小时来想这些,可就是这样,他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挣了1500块钱!这都抵得上他妈妈五个月工资了!

        卫孟喜当时承诺的是一年之内月工资达到两千,现在刚开始生产,只能达到三百块,是确实没钱。

        准确来说,是厂里没钱。

        她手上倒有,但现在不是她一个人的厂子了,股份也定好了,自己再随意追加投资不合适,所以她宁愿厂里挣到多少先发多少,也不能自己左手倒右手的补贴进去,用韦向南的话说,一笔是一笔,要做好把文具厂单独分出去的心理准备。

        当然不是真的“分割”出去,而是独立做账的意思,她也是很赞成的。

        第一批是小胡萝卜,第二批是一个小兔子头,第三批是小向日葵……嗯,销量是真的非常好看。

        每一批,都是刚把货送到半个月就销售一空,一支笔两块钱,在这个年代虽然还是贵的,但耐不住颜值高,喜欢的人是真舍得花钱,根花卫红的好朋友的同班同学和邻居们都买过,几乎是每出一个新款就要买一支。

        书城和金水那么多小姑娘,几乎是人手一支,能不好卖才怪。

        而这么好的销量,自然有人按照万里文具店员说的,找到卫孟喜的电话打过来,在煤嫂们还没来得及出去跑业务的时候,就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说想从厂里批发圆珠笔去卖。

        卫孟喜开厂不就是想做批发的嘛,零售能卖几个枣儿啊?当即给了他文具厂的电话,让他自己跟张兆明联系。

        现在文具厂的销售科主任是张兆明。

        他这么多年批发市场档口不是白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没几天就接到对方三千支的订单,每支进价一块五,虽然比自己零售也便宜五毛钱,但这是一口价买卖,当天谈妥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种钱可比三瓜两枣的零卖轻松多了。

        薄利多销嘛,反正没几天,又有别的批发商把电话打到厂里去,随便都是一两千的订单,厂里所有人都乐开了花。

        要是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都是三四万的订单,那简直不要太爽啊!

        就是侯烨,也忍不住在电话里嘚瑟,“卫大姐你看,我就说打广告有用吧,我在港城报纸上的钱不是白花的。”

        卫孟喜懒得搭理他的沾沾自喜,“你好好看看这几个客户都是哪里人。”

        三分钟后,侯烨有点郁闷,“怎么全是石兰临近省份的,我在港城投的广告,没道理墙外开花墙内香啊……”

        “噗嗤……”卫孟喜笑死,“你能不能动动脑筋,想想这些小批发商是怎么得到厂里电话的?”

        都是从她万里文具店的店员嘴里得到的,他的报纸再有用,能对深居内陆的批发商有号召力吗?厂子正式运营这么长时间,一个港城的客户都没有,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不过,投广告的钱是他自掏腰包,卫孟喜自己反对无效,也就不管了。

        只是这土鳖怕是被那些小报骗了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投出去,他自己也没去买两份报纸来看看吧?这叫啥,人傻钱多还土鳖,不坑他都不行!

        卫孟喜叹口气,“你啊,有钱拿去做点什么不行,偏要给人送业绩。”顾双全真的会看他买的三流小报吗?看见也顶多是嗤之以鼻,他会觉得他是百年一遇的商业奇才吗?

        不可能的,这点小打小闹他压根不在意。

        不管顾家是怎么想的,反正卫孟喜这边多管齐下,虽然文具厂还没开始分红,但她其它店都在日进斗金,就是鸭脖店也加盟出去好几家,全是外省的,这样下来到来年春季学期开学后,她不仅偿还完五十万贷款,手里又有了了十万存款。

        当然还不包括每月定时购买的国债,现在总额已经达到二十万了,她并不打算动用。

        有了余粮,她又给卤肉厂的工人涨了一波工资,饭店书店也跟着水涨船高,手下的几员得力干将,盖新房的盖新房,买四合院的买四合院,就是胡美兰也买了一套小房子,再也不用住在书店阁楼了。

        就是黎安华和严彩霞,也顺利拿到驾照,买了辆摩托车。

        说起这摩托车也是好笑,卫孟喜一开始以为是黎安华买的,因为每次都是他骑着在矿区“轰轰轰“的招摇过市,彩霞负责当她的秘书兼司机,没时间骑。

        谁知某一天彩霞说漏嘴,摩托车居然是二人合伙买的,黎安华出七成,她出三成,每个月可以骑9天,剩下21天归对方。

        卫孟喜:“……”听说过aa吃饭看电影,没听说过买车还能aa,哦不,他们还不是aa,是三七开,颇有老陆当年的“风采”嘛。

        但俩人都是在矿上没家的浮萍,仅有的亲戚也形同虚设,一个人全掏确实是为难,能拼着也不错,抱团取暖。

        不过,想到这个,卫孟喜就想起李茉莉,最近这家伙倒是活过来了,基本上恢复了以前的神采,虽然清瘦了很多,但化妆收拾一下还是漂亮的,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没搭对,又开始往矿区跑了。

        以前跟他们家是基本不来往的,最近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开始给根花卫红送东西了,但她们早已经不是当年四岁的小村姑,见识过的东西又哪是李茉莉能想象的。

        她们只是礼貌的感谢,然后拒绝。

        拒绝过几次之后,她也就不来了。

        卫孟喜发现这人肠子挺直的,想跟谁做朋友,就给谁东西,像个小孩子,喜欢谁就把自己的零食分给谁吃。

        这天,呦呦屁颠屁颠回家,还在正月里,她的兜里永远是胀鼓鼓的,此时背着小手进屋,“妈妈,你咋不去看电影呢?”

        最近重映去年的电影《长城大决战》,还有最新最热门的刘晓庆主演的《春桃》,轮流放映,大家伙手里有钱,买起电影票也是眼睛不眨,就连孩子们也能阔绰一回,连看两场,中途都不用走出电影院。

        卫孟喜看过那么多小说,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看电影了,文字和影像她好像只能专注一个。

        正说着,卫东根宝嘻嘻哈哈进门,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家,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只能扭曲着一张脸叫了声“妈”。

        作为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母亲,卫孟喜低头一看,见他们白色旅游鞋边上染上了一点点红油漆,“怎么,又去干啥了?”

        “看电影。”

        卫孟喜想到最近矿上有红油漆的地方,就是开科普坐堂会的大礼堂,以前的工人俱乐部,这一年被批给胡大夫上科普课,最近大门生锈长虫子了,后勤处就安排人把大门漆一下,防虫。

        他们这是又悄悄混进大人堆里去听“故事”呢。

        卫孟喜也不生气,即将十三岁的他们正是对那些事一知半解的时候,去听听也是好事,所以她就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做自己手里的事。

        倒是呦呦磨磨蹭蹭不愿走,小嘴巴“咔咔咔”的嚼着几颗巧克力豆,红艳艳的小嘴巴也被巧克力染成了棕褐色。

        “你少吃点,别到时候又上火。”

        小丫头继续“咔咔咔”,还在跟前打转。

        “说吧,小祖宗,又有什么事。”是要钱去买土豆片还是鹌鹑蛋罐头,又或者是想给红烧肉做裙子穿了。

        呦呦这才磨蹭过去,超小声:“妈妈,我看见李老师跟胡医生叔叔一起看电影呢。”

        卫孟喜一愣,她口中的“李老师”当然是李茉莉,胡医生跟胡美兰没谈上,然后跟自己的病人谈上了?

        不不不,卫孟喜觉着自己是多想了,小孩子不一定看得准,就是真坐一起看电影也不能说明什么,座位是随机匹配的。

        倒不是不赞成李茉莉谈恋爱,毕竟她从阴影里走出来也快一年了,能有个新的开始也不错,可对象是胡医生,就……病人和医生,总感觉怪怪的。

        而且,这俩人明显是女大男小,李茉莉怎么就这么喜欢找弟弟呢?在弟弟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吗?不过,转念一想胡医生是柳迎春盛赞,自己也接触过的人,确实还不错。

        “就你八卦,赶紧把手洗了,新衣服弄脏自己洗。”

        “我没八卦,是张秋芳看见告诉我的,她还说医生叔叔向李老师道歉,请她看电影,李老师一点儿也不想去呢。”

        卫孟喜心说,他俩能有啥道歉的,但既然胡医生想追李茉莉,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十万块存款该怎么花。

        这一次,不打算再花在生意上,而是想去买房子。

        “啥,你还要买房子?”刘桂香很是想不通,小卫现在的每一个铺面都是买下来的房子开的,“莫非你又想开个什么店了?”

        卫孟喜摇头,她没这么快有想法,现在美味鸭脖店每个月都能发展几家加盟店,最远的加盟店已经开到临近三省之外了,继续开店的事得等文具厂步上正轨之后再说,她现在操心的是四个大崽的上学问题。

        他们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就小学毕业了,矿区是有子弟中学的,但教学质量也就那样吧,当年她上补课班就发现,这里的师资力量有限,都是煤矿当年为了安置领导家属们设的岗位,可以想见里头的“老师”都是什么人,即使是多年的老牌教师,也只是能跟乡镇级学校打个平手,连区级普通学校都比不上,跟金水市几所重点初中比就差远了,至于省会城市的重点高中……中间差的,可是马里亚纳海沟!

        更重要一点,是这里环境封闭,学风不好,以前的煤二代们一直觉着,学习好不好不重要,反正最后能顶岗,有工作干,形成了懒惰,不思上进的风气,卫孟喜不喜欢。

        一个好学校有多重要,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狗蛋虎蛋当年被苏玉如带走,毫不犹豫的转学到省城,当时她还觉着老大娘太过严苛,太迷信好学校,只要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云云……可她发现,当年在矿区只能算普通好学生的张川,现在居然当上了省城市级三好学生,以后高考妥妥的重点本科,而一直成绩平平的张江,听苏玉如的口气,现在直升他们学校的初中也是绰绰有余。

        卫孟喜整个人都焦虑了,这俩孩子以前看着是没这么优秀的,这就是环境和教育造就的啊!

        所以,她打算初中就把四个大崽转到省城去。

        但她又不希望孩子住校,所以买一所房子,在那边找个住处,就势在必行。

        “那你家老陆没说啥?”

        “他同意呗,还能说啥。”卫孟喜没说的是,老陆还是犹豫过的,觉着到时候要一个礼拜才能见一次孩子,到了周末他还不一定有时间,他想孩子怎么办?

        但想到上学更重要,他这点小小的舔犊之情也只能让步,子弟中学的学风有多差他是知道的,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就为了听胡大夫的生理卫生课,都能逃课出来。

        关键是,学生逃课出来,老师也不管,更不会向家长反映一下,每天下午最后两节课就只有那几个尖子生还乖乖坐在教室里,至于每天的作业有没有好好的批讲,那更是不敢想象。

        这种放羊式教育,陆学神也看不下去了。

        以前那些矿领导的子女们,有几个是在子弟学校上的?还不是走关系想办法送到市里重点中学去。

        在别的事上他不屑于搞特权,但孩子上学,他是不能忍的,前几天许副矿已经问他,要不要一起把孩子送省城的八一中学去,因为他有战友在军区,可以弄到名额。

        老陆回家把事情一说,卫孟喜就答应了,八一中学,那可是整个石兰省甚至后来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名校啊!进了八一中学,那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跨进重点大学了。

        想好要去买房子,这天卫孟喜就拎着一点张家姐弟和侯烨从深市寄来的海货,上小红楼去。

        许军当上副矿长之后,他们家就从狭窄逼仄的筒子楼搬进了小红楼,三口之家住那么大房子,其实是挺空旷的。

        卫孟喜进去,先看了看他们院里的花花草草,柳迎春心灵手巧,侍弄这些花草也比她精心,即使是一样的花,也要比陆家那边的开得红开得大。

        “卫阿姨,呦呦呢?”许久治放学回来,背着书包进门就问。

        “我来的时候她还没放学,估计现在也刚到家吧。”

        小伙子打声招呼,“妈妈,我去找卫东一起写作业了,啊。”

        柳迎春嗔怒,“小卫管管你干儿子,一年有三百天都是在你家吃的,你说着像话嘛?”

        “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得来我家当上门女婿才行。”

        柳迎春大笑,拉她进屋,卫孟喜也不扭捏,跟好朋友嘛,就直接开口说明来意,“我家大那四个我都想跟你们家久治送一个学校,你看能行不?能行的话哪天方便,你们帮我约一约他爸的战友,我要亲自感谢领导。”请客吃饭是最基本的感谢。

        毕竟八一学校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她一开始都只敢想书城一中。

        八一中学不仅师资力量雄厚,各种教学软硬件都遥遥领先,还有一点,里头是半军事化管理,孩子每天进出校门都很严格,每天都要军事化锻炼,就连一日三餐都是按照部队规矩来的。

        生源质量本就高,在这样严格的管理之下,学风也是相当严谨,相当好的。

        “久治他爸的战友是大军区后勤部的,不知道说话能不能派上用场,但你放心,只要能有名额,老许一定会给你们争取过来的。”柳迎春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这样的名校,都是尽着军队系统内的孩子招收,要是实在招不满才会考虑接受社会生源。

        别说他们惦记,就是省里多少厅级干部都盯着这机会呢。

        卫孟喜理解,“好嘞,那麻烦嫂子和六哥了,啊。”

        “嘿,谁跟谁呢。”柳迎春搂着她坐沙发里,神秘兮兮的问,“你有没发现,自从老家回来后,李秀珍的心情就特别好?”

        卫孟喜当然知道,所谓的“回老家”不就是偷偷跑出去做检查了嘛,她其实一点也不希望她染上,因为她一旦染上的话就是金水煤矿一枚定时炸弹。

        “还有李茉莉,我发现她这几个月都喜欢回矿上了。”

        卫孟喜只是笑笑,没提一个字,转而说了几句别的,放下东西就回家了。

        很快,许副矿那边的消息就来了,可以是可以,但名额只有三个,因为去年八一中学出了二十几个考上清北人大的,基本把全省的前五十名都给包揽了,所以今年生源更是充足,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想把孩子往里塞。

        卫孟喜一想,三个名额,许久治是肯定要去的,那自家这四个怎么分俩名额呢?

        无论是让谁去不让谁去,都是很头疼的事,做了这么多年的端水大师,第一次考验这不就来了嘛。

        在跟许军的战友吃了一顿饭,了解到今年的名额实在是很抢手之后,卫孟喜也不好再麻烦人家,要是能花钱买到她自然乐意,可偏偏那位大校是很正直的人,她送钱送礼都不妥当。

        “妈妈为什么叹气呀?”根花蹦跶着进屋。

        “还不是操心你们上学的事。”卫孟喜赶紧进厨房做饭去,今天矿区杀猪那家有新鲜的下水,她就买了点新鲜的大肠。

        芋荷就是芋头叶子的茎,洗干净后用白酒辣椒大蒜腌了一个星期,此时已经变成黄绿色,捞出来是一堵淡淡的清香和酸爽,一碗芋荷加葱姜料酒爆炒大肠,酸爽解腻佳品。

        再随便拍几根嫩黄瓜,打个鸡蛋汤,刚吩咐孩子们拿碗筷,老陆就回来了。

        “妈妈这芋荷真好吃,跟豇豆有点像哦。”

        “都是酸酸脆脆的,我能吃两碗饭。”

        卫孟喜懒得搭理他们,任由他们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名额的事,四个孩子两个名额,要么就谁也不去,要么就只能选择两个孩子,到底选谁跟谁呢?

        这是个难题,还得是跟老陆商量的难题。

        就在她为入学名额伤脑筋的时候,跟他们在石兰的蒸蒸日上不一样,深市的万里文具厂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热闹之后,1988年年底只有两千多块的结余,压根没分红的必要,除了热闹过那一阵之后,批发客户就像消失了一般。

        原因嘛,当然是其他厂也出了他们一模一样的仿制品,就像他们一开始仿制人家的一样。

        晚饭后,张春明打来的电话里,声音有忍不住的焦灼,“小卫,过完春节后,工人们已经闲了半个多月,老王他们又闹起来了,现在说是要去劳动局告你,你看……”

        因为没订单,寒假里又是文具销售淡季,卫孟喜干脆就继续给工人们放假,还能节省水电费呢。

        可问题就是出在放假上,她本来是好意,以前在卤肉厂和饭店都发生过,估摸着订单不多的时候,她就大手一挥,让煤嫂们先休息几天,正好趁着难得的假期,带着老公孩子回老家去看看爹娘,走走亲戚,对于背井离乡多年的煤嫂们,这是一种不错的福利。

        可这么人性化的安排,用在文具厂上,却闯了大祸:本来从年前开始就没订单,年后还放假,工人们人心惶惶。里头那些闹得最凶的就是张春明从国营厂带出来的几名老工人,大家都担心再这么没订单下去,老板就发不出工资了,或多或少都有点后悔冲动辞职。

        虽然小卫老板一再保证只是给大家放个小长假,不是倒闭,可在这些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老工人看来,就是倒闭的前兆。

        现在都闹着不干了,要卫老板兑现当时承诺的工资,还得补偿这半年的劳保待遇,不然就要去劳动局告她。

        卫孟喜也生气,她好心好意还办成坏事了?

        “侯烨呢,让他去做好安抚工作。”不然这么长时间让他留在那边是干啥的。

        张春明顿了顿,“有个事你还不知道吧,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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