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鸿
炫白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邱瞳又回到了属于他的那片荒地，无垠的荒草中虫鸣撕叫，在谱写生命中最后的挽歌。邱瞳一直不敢承认的事情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死亡证明，尘埃落定。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们没有找到他……”
那头乔恩好像比他更着急“不要心存幻想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邱瞳不知道如何回的家，巨大的狂喜后紧接而来的是灭顶的打击，他这些年诚惶诚恐，心里虽有千百种恐惧，可还是抱有一点天真的幻想，幻想哪天乔安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如今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落了下来，世上再无乔安。
邱瞳请了两天病假，这两天他去了一趟重庆，梁维森的故乡，资料显示梁维森父母早年离异，后来各自出国定居，他跟着年迈的奶奶长大，而他奶奶也在几年前仙去，梁维森于三年前结婚，妻子是他留学时的认识的华人，如今也在当当网工作，二人并无子女。
邱瞳仔细走访了梁维森当年居住地的街道办，接待他的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她看了邱瞳的记者证，很轻易就被邱瞳说服了，查了梁维森多年前在街道办的档案记录，“他们当年住在四平街，就是这条街直走第二个路口右拐，现在四平街重新翻修了，又建了地铁站，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这里有个育才七中吗？”邱瞳问。
“是的，我们这一片区的小孩都被划分到这个学校。”
“他们户口是哪一年搬走的？”邱瞳问。
“这我们可没有记录，这得去问派出所，”
邱瞳又去了派出所，可警察并没有那么好糊弄，虽然邱瞳是小有名气的记者，可是关于公民的档案隐私并不能轻易示人，警察说“邱记者，并不是我不通融，不过局里有规定，如果电视台有需要必须出示台里的正式文件才可以。”
邱瞳碰了个软钉子，现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他去了七中。
他很轻易地打听到了梁维森的曾经的班主任，毕竟梁维森当初也算是风云学子。
班主任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五十来岁，对邱瞳来访也不是很惊讶，好像被记者打扰过很多次一样从容。
“梁维森当年高考成绩并不好，因为他文科拖了后腿，高考也不考计算机，不过他有几个计算机竞赛方面的专业奖项，再加上他爸爸从中斡旋，所以才被西南信息技术学校额外录取。”
邱瞳点头，“能给我看一下他们当年毕业的班级合照吗？”
老师难得犹豫半晌，“他毕业很久了，合照倒是有，不过在家里。”
邱瞳紧追不放，“是这样的，这次我有个采访环节回顾母校，会用到这张照片，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拿一下，也算是替贵校做宣传了。”
老师看看时间，“我接下来还有课，你可以留一个邮箱给我，我回家扫描发你邮箱。”
“好。”
当天晚上邱瞳就收到了老师发来的大合照，照片画面陈旧，光影暗淡，一个班四十个学生，邱瞳一一找过去，在最后一排的中间看到了梁维森。
照片背后有对应的学生的名字，邱瞳孤注一掷，随便查找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没有任何意外，对方对邱瞳来电有些亢奋，说到梁维森侃侃而谈，“他很少来同学聚会，正常嘛，大忙人，又身居高位，和我们玩不到一起了，当年我们关系是很好的，一个寝室，当时只觉得他家有钱，高中生都有自己专属的电脑了，并不知道他计算机这么厉害。他还喜欢打篮球，为人也热情开朗，没有有钱人那些坏毛病……”
邱瞳谢过对方，默默地放下电话。
所有的答案都已经摊牌，乔恩说得对，梁维森不是乔安。
那他的乔安呢，去了哪里？
邱瞳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他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陌生的窗户边，他该怎样去采访一张和乔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第二天邱瞳风尘仆仆，去台长办公室请辞，台长大吃一惊，“你做不了？为什么？”
邱瞳随口乱编，“我想了想，我还是做不了直播，没有经验，第一期还是找个有经验的，等我观摩一下，后面我再接手都可以。”
台长痛心疾首，“你觉得我们台谁有经验？”
邱瞳无言以对，只说，“我不太合适，我怕搞砸了。”
台长看他神情奄奄的，问，“既然你不想去，为什么还要跑去重庆调查，我以为你是为了节目准备？”
“一开始是这样想的，可是我…我真的不合适。”
“邱瞳”台长语气严肃，“这周末就要播了，节目流程都已经公示，采访嘉宾也已经安排好，宣传广告放了好几天，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你做不了，这不是我认识的邱瞳啊，这是你的节目，你找谁来替你？就算你怕，心里怵，可你背后还有我，还有你老师呢，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
他不等邱瞳回答，又说，“好好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态，直播又不是洪水猛兽，你采访过那么多人，跑过的现场更是无数，那么多的摄像机都不怕，我就不信你会怕一个小小的手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邱瞳默默退下。
那一天很快来临，台里对这次直播很重视，除开《深度访谈》栏目组，其他很多主持人工作人员都到场观看，刘老师和邱瞳在后台对采访流程，台长进来一看，笑着说，“对嘛，今天的状态才像话，就是这样，我们的雪原王子傲视万物，一切困难都是纸老虎。”
他故意活跃气氛，逗大家开心，大家也很给面子的笑了，化妆师安迪过来给邱瞳上妆，台长看看时间，问“嘉宾那边怎么样？”
“梁总还在路上。”有工作人员回。
台长点点头，“六点整我再下来。”
台长一走，化妆间渐渐安静下来，刘老师也拿着采访稿出去了。
安迪大气也不揣，聚精会神，邱瞳说，“差不多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是直播，没有后期，我不给你整完美都对不起你粉丝给我的一万个好评。”
邱瞳不说话了，任安迪给他画了一双丰神俊逸的眉。
安迪又自言自语，“听说这次来的嘉宾里面有个极品大帅哥，我可不能让你输给他。”
邱瞳垂着眼，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化妆间里只有粉扑在脸上轻柔的摩擦声。夕阳的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暗香浮动，空气都被染成了厚重的昏黄，对镜梳妆，这样的画面像一张熟悉的泛着沉香的旧照片，穿过重重的岁月，逼真的展现在面前，让人感动得想流泪。
安迪落下最后一笔，不经意抬头，瞬间就愣住了，门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逆着光，他穿了一身考究的黑色西服，粗粗看去，只觉得他肩宽腿长，气势逼人。
邱瞳也察觉了，他抬起眼，从镜子里望出去，和靠在门边的人目光相接，绕是做了重重的思想准备，可在看清他五官的这一刻，邱瞳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灵魂颤栗的声音。
也不过是那么几秒钟，梁维森抬脚进来，像是在解释自己的偷看行为，“他们说邱老师在这里，我想我们应该先对一下访谈稿。”
然后才走到身边，正式的伸出手，“邱老师，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安迪退在一旁，邱瞳起身，伸出指尖握了握手，“梁总，请多指教。”
梁维森很高，五官深刻，细看下来，虽然和乔安面部神似，可气场却大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的乔安稚嫩，在邱瞳面前性格也软绵，他是一双桃花眼，温柔的时候深情款款，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爱都凝聚在了这一双眼睛里。而梁维森的目光凌厉，眼神淬冰，周身气场肃杀，他嘴角带笑，耐人寻味，小小的化妆间里空气压抑。
安迪在一旁弱弱地问，“梁经理，要不我也给你简单画画？”
梁维森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其他两位嘉宾化吗？”
除了梁维森，他们还邀请了中国网络技术工程院的陈教授和z大信息计算专业学生向涛，就是黑了美国海军官网那个。
“他们不化妆。”安迪答，那两位刚才已经到了，在隔壁休息。
“那我也不画。”梁维森答。
邱瞳看镜子里自己浓妆艳抹，像个登台唱戏的一样，心中大为光火，“安迪，那你也给我卸了吧，大家都素颜，我弄成这样反而奇怪。”
啊，安迪磨磨蹭蹭，栏目组暗示了，直播万一收视率不好还得靠颜值撑啊，就这么白白放过这两个大帅比了？
梁维森看安迪一脸不情愿，又看邱瞳好像恼了，虽然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但还是给大家一个台阶，“算了，妆都上好了再卸了不是很可惜，那就麻烦安迪给我简单弄弄吧。”
化妆间里又恢复了安静，邱瞳默默打量着梁维森，梁维森闭着眼，听之任之。
安迪在这寂静的气氛里无所适从，主动给邱瞳这位主持人找补，“我们邱老师不喜欢说话……”
梁维森翘起嘴角笑了，“我知道，雪原王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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