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六儿，六儿，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进屋去。”李妙宸才走到了茶房门口，就见得阿碧一脸焦急地迎了出来。
“阿碧姐，什么事啊？”李妙宸一脸意外地问道
“六儿，夫人房里的秦大娘来了，说的夫人她要见你。”阿碧急着声音道。
秦大娘？夫人房里的的？李妙宸听得愣住了，她昨儿一整天可是都未露面，这夫人也才进府一天而已，怎么会想起要见她呢？
“这位就是六儿姑娘吗？果然是个标致伶俐的。”
还未等李妙宸细想，就听得门口传来说话声，抬眼一看，就发现一个妇人自屋里走出来，妇人身着锦缎衣裳，梳得油亮的头上，插着好几支珠钗。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六儿，快见过秦大娘。”阿碧忙捅了李妙宸的手肘提醒道。
李妙宸只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还是福身行了一礼。
“你不必惊慌，夫人只是想见一见你，与你说几句话而已。”那秦大娘温和着声音，示意李妙宸同她一道过去。
李妙宸心中疑惑不已，可又不得不去，只得朝阿碧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跟着那秦大娘一行人往外走了。
一路上，秦大娘没再说话，那两个丫鬟也闷不吭声，李妙宸心里直犯嘀咕，实在想不通这周氏是为什么要见她。
不多时，就见得前面一幢大院落，李妙宸随着秦大娘走了进去。进了院子之后，又朝着上房径直而去，一路之上，李妙宸就发现这里处处考究，一应摆设皆透着精细华美。看来正如阿碧所言，这周氏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李妙宸随着秦大娘进了屋内，抬眼看时，就见得厅中上首坐着周氏，身着蜜合色绣金褙子，面色白皙雍容，眉眼间仍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清丽之息。
“婢子六儿见过夫人。”李妙宸走上去，朝着周氏福身一礼。
“嗯，抬起头叫我看看。”周氏平静着声音道。
李妙宸闻言将头抬了起来，周氏将她仔细看了两眼，竟是轻轻点了点头，面上留出一丝笑意来。
“惜兰，你瞧她这小模样，的确十分的标致，这府里一众丫鬟，还真的没哪个能越过她去。”周夫氏将脸转身一边，对着坐在手边一点的大儿媳温惜兰道。
温惜兰温婉一笑，看了李妙宸然后又朝周夫人点了点头，口中软声道：“母亲说得是，这姑娘模样的确拨尖。”
温惜兰说话之时，李妙宸也悄悄拿眼打量了她一番，这温氏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浑身穿着素雅，面容生得秀美，眉眼间似拢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气息。
片刻后，周氏又转头过来，将李妙宸又看了看，然后又问道：“我听说，豫儿的院内，就只有你一个近身伺候的丫头，是吗？”
周氏的声音仍是轻轻缓缓的，李妙宸听得却是心中一惊，第一感觉就是周氏这话里有话。
“不，夫人，婢子并不近身伺候将军，婢子只是茶房当差的，每日里依着管事的话，只负责将军的茶水。”李妙宸忙摇头否认道。
“哦，只是在茶房当差吗？倒是屈了你了。”周氏听得轻笑了下。
李妙宸一时琢磨不透周氏的想法，只得也轻轻笑了下，然后低垂着脑袋作一副柔顺模样，心里面却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心里嘀咕道，这周氏分明有话要说，却又不直接说，只这么温温吞吞地拐弯磨角的，这得挨到什么？她快要没有耐心搁这装乖顺了小白兔了。
“你既是在茶房当差，那于茶艺该是精通的。这不，我新得了一罐茶，你替我煮一次茶如何？”周氏仍是轻缓着声音对李妙宸道。
煎茶？云里雾里这老半天的就要叫她来煎茶？李妙宸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静观其变，看一看这周氏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是，夫人。”她只得软声应了下来。
周氏听得点头，然后朝侍立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会意，转身自一旁的案几上取出一只鎏金螺钿的盒子来，然后走到了李妙宸的跟前。
李妙宸伸手接过了盒子，又打开了盒子，待看清盒子时装的东西，她才算是明白这周氏的意思了。盒子里装的是茶叶，便不是一般的茶叶，那茶饼上印有凤纹，又被称作凤团朝。这龙凤团茶是贡品，由建州特制，产量极少，且制作精细繁琐，费工费力，因此也就格外珍贵。就算是宫内，她那皇帝爹也是省着喝的，每年还要均出一点赏赐给自己看重的大臣或是宗亲。
周氏如今拿出这样珍贵的团茶，让她一个茶房小丫鬟来煎，这分明就是刁难了。她若是说不会煎，她就是茶艺不精，不配伺候将军的茶水。她若是不懂装懂硬着头皮去煎，一旦这茶煎坏了，那可就是祸事临头了，被撵出去都算是好了的。
只是，她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周氏这般对她，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的意思？还是自己得罪了这府里的什么大人物吗？可她来了也不过两天，要说得罪，也只得罪了那茶房管事何嫂呀，可为了一个何嫂，值得周氏费这么大周章吗？
“怎么，你是不会煮这样的茶吗？”李妙宸还在心里犯着嘀咕，那递着茶盒的丫鬟却是开口了。
“哦，这样的茶饼我的确少见，要么，我，我就试一试吧。”李妙宸朝那丫鬟笑了笑道。
见她一脸无知无畏之状，那丫鬟笑了笑没说话，唇边带着一丝讥讽之色。
李妙宸将茶盒捧在手里，又走到了一旁的案几边坐了下来。案几上放着一套很是精美的粉瓷茶具，案几旁的还置着红泥小炉和盛水的银铫子。李妙宸在案几后席地而坐，将手里的茶盒放在了案几，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茶器，面上露了一丝茫然，好似有些无从下手的模样。屋内的一众丫鬟婆子见了她这样，面上都露了一丝看热闹的神情来。
这边周氏屋内，所有人都很是安静地等着李妙宸出丑。而此时的茶房之内，阿碧却是坐立难安，适才眼见秦大娘将六儿带走，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在屋里转了几个圈之后，她还是作了决定，新泡了一壶茶，又备了两碟子点心，一道放在食盒内然后捧在手里走了出去。
阿碧赶到了孟豫的书房外，见得清和正在院内浇花，她便上前问将军可在里面。清和答说将军在书房内，不过适才已是吩咐过了，将军今日要去城外军中大营视查，马上就要动身了。
阿碧一听孟豫要出门，面上顿时露了焦急之色，清和见她神色有异，正待开口问一声，可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紧接头带银盔，身着白袍软甲的孟豫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杨玄与陈岐两人。
“什么事？”孟豫一眼瞥见阿碧，于是开口问道。
换上军服的孟豫，身上自带凛冽威压之息，阿碧顿时胆怯，一时不知该开口回话，清和忙扯了她一下袖子，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躬身道：“将军，六儿她，她一早就被秦大娘带去夫人房里了，这好半天也没回来，婢子有些担心，因此，因此想着来告之将军一声。”
孟豫听得这话，眉头轻轻皱了下，顿了下才问道：“她这是又惹到谁了？”
“没，没惹谁，六儿昨天一天都没出茶房的门，今天早上也只来给将军送了回茶，才回去就被秦大娘带人叫走了。”阿碧慌忙解释道。
孟豫听得这话，面上留出一丝意外来。片刻后，转身对着杨玄与陈岐道：“先去备马，我先去夫人屋里一趟。”
杨玄与陈岐忙答应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了些心知肚明的笑意，阿碧与清和则是都松了一口气。
……
孟豫迈着大步赶到了周氏的院里，门外两个丫鬟见得大将军一身戎服进来，皆都吃惊不小，正待上前行礼说话，却被孟豫抬手示意噤声，那两丫鬟赶紧闭紧了嘴巴，躬身一礼后，都默默侍立到了一旁。
孟豫抬腿进了门，径直朝上房走了进去，待到门口时放缓了脚步，抬手掀了门帘走了进去。
屋内很是安静，所有人的眼神都朝着屋内一个方向看着，孟豫有些意外，忙又缓步往内走了两步，这下全都看清了。靠窗的案几旁，李妙宸席地而坐，她的手边，放着一只风炉，炉上一只银铫子，正冒着热气。
李妙宸手里拿起了一只盐罐，又拿起勺子，正待往水里投入盐粒，这里她眼光无意间往门口看了一眼，蓦然见得孟豫竟是站在门口，她惊讶得顿住了手，慢慢回过神来，心里就生了一点喜悦。她垂下眉眼，装作没看他一样，抬手往银铫子开始放盐，放了一勺后，又挖了一满勺，而后，还是不放心似的，又接连放了两勺进去才罢了手。
屋内众人静静地看着李妙宸的一举一动，谁也没开口说话，周氏的唇边甚至溢着一丝微笑，而温惜兰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放好盐后，李妙宸又拿着一只水瓢，自那银铫子舀出一瓢水来。随后又拿起案上的茶箸，在银铫子中间搅动了几下，又低头朝水内看了一眼，然后放下茶箸，拿起一只小勺，量取了已经碾好的茶末，缓缓投入了水中。随即又拿起茶箸，往银铫子内搅动了起来，此刻她动作轻缓，手法娴熟，这煎茶之技分明是了然于心，信手拈来。
看着案几边这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格外柔顺的李妙宸，孟豫站在原地没说话，心里却是没来由的生了一丝烦躁来。他心里有了一股冲动，想要立即走上前去，一把拽起她，然后再问问她，刚才在他跟前耍的那些刁钻古怪，这会儿都到哪里去了？
“将军来了！”此时，有眼尖的丫鬟低呼了一声。
这一声引得众人皆是转头过来看向了门口，见得孟豫果真在此，全都露出惊诧之色。下人们赶紧躬身行礼，温惜兰也站起了身朝着孟豫福身一礼，周氏则面露惊喜之色。
“豫儿，你怎么来了，你这身装扮，是要出门去吗？”周氏笑看着孟豫道。
孟豫并有立即回她话，他迈步走了过来，待至周氏跟前，拱手施了一礼，起身后才道：“儿子是打算一会儿出门的，只是这会儿有些口渴，又寻不到泡茶的人，只得来叨扰母亲了。”
口渴，寻不到泡茶的人？周氏听得愣住了，一屋子的人心里也都“格登”了一下，眼神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案几边正在酌茶的李妙宸，心里都道，将军口中所说的“泡茶的人”指的就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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