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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东方欲晓,云雾迷蒙。玫瑰花叶上的露珠嘀嗒坠地。

        周少安还未醒,若卿便睁开了眼,这一晚为何如此漫长。

        眼下已然睡不着,若卿正挪着准备下床,就被周少安按住,男人闭着眼睛,一语便说重她的心思,“急什么,上值前,会叫你!”

        若卿坐在一旁,怎么也不愿躺下,可手被他死死的抓着,她试着挣脱,他便握的更紧。

        若卿瞧着床脚的香囊,也不只他周少安会用坏心眼。她伸手便抓来,那是姐姐特意为她调制的,想要清神醒脑,只要凑近闻一下,便睡意全无。专治各种赖床。

        如周少安那般嗅觉灵敏之人,效果更为显著。

        若卿打开香囊,往周少安鼻孔凑去,果不其然,周少安当即睁大了双眼。

        他瞧了眼地上的更漏,眼下时辰尚早,她杜若卿要见姐姐,他就不能睡觉了?他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少安“嗖”的坐起身来,“你觉得,把我弄醒,就能早些见到杜若兰?”

        若卿的确是那么想的,前几日,周少安甚至在天未亮之时,便穿好官服,推门而出。为何今日天都亮了,人还赖在床上。

        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实话,更不会在关键时刻惹了他,眼珠稍一转动,“不是,怕大人误了上值。”

        周少安被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

        若卿不回答,倒也难得的多跟他说了几句话,“反正已经醒了,大人不如赶紧更衣吧。”

        周少安欲哭无泪,他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坏心思百转千肠,他眉梢微扬,匪里匪气的瞧着她。

        起初,若卿还没反应过来,待周少安嘴角噙着那抹带着情-欲的坏笑时,若卿身子忽的向后挪去。

        “反正已经醒了,不如”

        这话一出周少安像一只猎鹰,附身扑了过来,若卿后悔莫及,果然,惹了他,是没好果子吃的。

        男人的脸凑了上来,“你想不想见杜若兰。”

        听出他语意里的威胁,若卿不知心里有多气,暗暗握紧双拳。

        周少安不怀好意的笑了,他爱极了她刚烈倔强却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云雨高唐之后,周少安神清气爽,瞧着躲在一旁的若卿,朝她一笑。

        若卿正垮着脸,见他对着自己笑,用力剜他一眼。没想到,男人笑的越发肆意,笑声里皆是酒足饭饱后的快意。

        若卿不想搭理他,拿起衣服正要穿,却被他一把拉去,他将她抱起,“今日不穿这件。”说完,便递给她一套随从穿的粗布青衫。

        若卿横他一眼,心里暗骂:这狗官又打的什么歪心思,等她掌握了他兴风作浪的证据,一定让他尝尝在大理寺狱关着,是何滋味。

        心里虽这么骂着,手到底难得的听话,很快那间随从的衣服便穿在了她身上。

        周少安瞧着一切准备就绪,便抱着她钻进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徐徐驶过长街,停在了大理寺门前。

        猛然一见,周少安怀里着一个俊美无涛的男人,下了车。

        若卿抬眼一瞧,只见青砖砾瓦的梁上赫然刻着“大理寺”三个字。恢弘冷峻的色调尽显威压。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健,青面獠牙。

        让人不寒而栗。

        周少安正走着,却不知,在他身后,李琮与郑泓正一边说笑着,刚好跨进大理寺的门槛。

        李琮揉揉眼睛,“那不是周大人吗?怎么怀里还抱着个”男人俩字,他说不下去了。

        转头瞧了郑泓一眼,两人那么一对视,禁不住的将某些事联想在一起。

        “周大人那嘴角,难不成是被男人咬的?”李琮缓缓道。

        郑泓盯着周少安抱着某个男子的背影,愣了好一会神,才自语道:“难怪他二十有二,却迟迟未娶。”

        被郑泓这么一说,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这周少安有断袖之症。可转念一想,这怎么还将人带到大理寺了?

        郑泓恍惚的晃晃脑袋,似乎这周大人经常做些令人匪夷所思之事。不过想起前阵子不知说错了什么话,被周少安罚着审了三天三夜的案宗。

        这次他决定闭口不言。

        刻意避开主要殿室,周少安抱着若卿来到大理寺狱,狱卒们瞧着他抱着个男人,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却没人敢多言。

        路过一排破旧的铁门时,里面发出诡异的叫声,听的若卿毛骨悚然。

        “这里关押的是已定罪之人,有的是受了刑,疼的。有的是关的久了,憋的。”

        闻言,若卿眉头紧锁,这里果真是人间地狱。她堵上耳朵强迫自己不要去刻意联想。

        “前面关押的均是尚未定罪之人。”

        周少安正说着,便来到了一处暗室的门前,向狱卒使个眼色,狱卒便拿出钥匙。

        门开的一瞬,若卿迫不及待的向里瞧,瞧见的是自家姐姐抱膝而坐,散乱的发丝顺着肩膀向下散落,双眼空洞毫无生机,整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颓废不堪。

        许是听到门声响,她向外瞧了一眼,眸中的死水才微微起了波澜。待看清来人后,杜若兰忽地站起,刚要走上前。

        却看到自家妹妹被周少安抱着。多种混乱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

        杜若兰眉头微蹙,反倒愣在原处。

        周少安将若卿放下,漫不经心的道:“半个时辰,足够了!”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杜若兰这才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姐,病可好了?”

        “若卿,你还好吗?”

        两人同时开了口,却都没有回答,均是眼泛泪光,目中含伤。原本的千言万语,变成了不停的落泪。

        仔细一瞧,杜若兰目光清冷,脸颊瘦削又苍白,原本袅娜的身段,也有了弱不胜衣之态。

        “姐,病可好了?”若卿又问,不等杜若兰回答,她又道,“我带了你爱吃的马蹄糕。”说着便扶着她的胳膊,向内走去。

        若卿明显感觉到她不自控地抖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受了疼。察觉到异常,若卿下意识的撸起她的袖口。只见那光洁的手臂上尽是青紫痕迹,手腕上还有被绳子勒出来的印记。

        似乎意识到什么,若卿又试着碰她别处,肩膀、后背、臀部,凡是她碰的地方,杜若兰都忍不住的抽动,若卿扭过头,强忍着没让眼泪再掉下来。

        这是受了什么刑了?她想问,可又怕姐姐会更伤心。只在心里暗暗发誓,那狗官,她一定杀了他!

        “姐,疼吗?”若卿哽咽着问。

        杜若兰淡淡一笑,摇摇头。接过马蹄糕,嘴角清清淡淡的浮起了笑意。“没事,都过去了。”

        有些事,杜若兰不想多说,那伤是她在吴家,被婆婆毒打了三天三夜,并扬言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些事,她更是不想再回忆。

        “姐,你告诉我,这吴德,怎么一回事,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杜若兰还未回答,便掩袖咳嗽起来,若卿连忙轻拍她的背脊。两人就地坐了下来。

        “吴德的死,真的和你有关吗?”若卿压低声音问。

        杜若兰眸中掠过一丝血色,面部表情如枯木稿灰,有些事,想起来就会带着恨。

        “都说父亲为了巨额钱财,才私卖《地方志》,却不知,那书籍上盖的私章,并非出于父亲之手,而是吴德。是他偷了父亲的私章。”

        说到这,若卿一惊,插言道:“你是说,父亲是吴德陷害的?”

        杜若兰缓缓闭了下眼,以示回答。

        她人虽瞧着还算平静,可胸腔里那股愤懑,烧的她心窝灼痛,“我亲眼见到吴德拿着父亲的私章,可惜,那时我并未多想,便相信了他的话,全当他是受父亲所托。直到事后,我才知道,那是他偷来的。不仅如此,杜家最是盈利的几个商行的账簿,也是吴德偷出来的。以至于,杜府被抄家时,查抄了巨额银两。而那些银两恰巧被称之为私卖《地方志》的赃款。所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就是如此。”

        听到这些,若卿的思绪慢慢扩散:吴德是杜家的女婿,经常陪着父亲谈诗论画,进入父亲的书房。两人若是来了兴致,下起了棋,能从烈日高悬下到夜静阑珊。中途饭都顾不得吃。

        想到这,若卿才觉出此事蹊跷之处,就算父亲酷爱下棋,总也不至于饭都顾不得不吃。

        “姐,为何不去报官?杀了他,最后却连累了自己。”

        “拿什么报官,无凭无据。我找遍了,却不见私章、账本的踪影。况且,杜家这案子一旦彻查,牵连甚广,那些狗官,恨不能早些了结此案。太子不在,谁会为此铤而走险。”

        “我要为父亲报仇,为杜家鸣冤,我要救你出去!”若卿攥紧拳头,恨恨道。

        瞧着妹妹满腔愤慨,杜若兰却一脸的平静,“能为父亲报仇,为杜家鸣冤,这固然好。可是,你如今身陷囹圄,尚不能保全自身,拿什么为杜家鸣冤!至于我,当初既然下定了决心,能有如今这境遇也是意料之中,就算能平安出去,按着律例,我依旧是吴家的人,吴家定会对我百般折磨,还不如就此来个痛快,我又何憾之有!”

        这话说的固然有几分傲骨,可于若卿而言,这世上她只有这么一个至亲,一时间急的满脸泛红,求死,她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当初她也报着必死的决心,对周少安又是下毒,又是捅了他一刀。

        可惜,她没死,却成为周少安的侍婢。现在,她更想活,因为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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