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黄宋负气走进了房间，提着没送出的果盘去阳台上乘凉。夏夜的风总是很凉爽。黄宋刚把窗户打开，扭头就看见隔壁阳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阴魂不散，冤家路窄啊，黄宋心里呐喊道。
对面的段屿也明显注意到了黄宋。
“黄老板，又见到你了。”段屿依旧面带微笑，但是黄宋总觉得段屿不怀好意。
“你大晚上不睡觉，站阳台上干嘛？”黄宋没好气地问。
“睡不着，背会儿单词。”
段屿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书，高考必备单词特训。
等会儿？高考！
不是才高二吗？
果然，老师说的没错，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这的确是件可怕的事情。
一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每年有多少家长不惜花了大价钱，各种找关系，也要把自己没达到分数线的孩子送进去，拿个陪读的名额。说到底，都是奔着一中百分之九十七的本科率去的。
段屿像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黄宋身边都是每天想着怎么抄作业，骗老师，混日子的人，没人会想那么远，考虑上大学的事情，也没人思考未来。
不知为什么，黄宋心里突然堵得慌，那两盒没送出去的水果也不想吃了，随手扔在窗台边。
“你今天来敲我家门就是为了送水果？”隔着两扇窗，一层铁栏杆，段屿指了指两盒被冷落的果切。
“你眼神倒是挺好，我都没开灯，你就能看见我拿的东西。”黄宋一下子被揭穿，想着今天的脸反正也丢尽了，索性面子尊严什么的也不要了。
他站起身来，拿着剩下的果切透过栅栏缝隙远远地伸出去。
“同桌，收下呗。”
“这个能放到明天吗？”
“明天？”
“嗯，我睡前吃东西，容易失眠。”段屿认真地说，加上半路遇到时收到的那盒，今天他已经收到了三盒。黄老板爱请人吃水果的事情确实不是传闻。
“放到明天就坏了。你要不吃，就扔了吧。”黄宋语气淡淡，他还第一次听说睡前吃水果会失眠的。这都是什么怪癖。
“好吧，谢谢，我进屋了。”段屿点点头，拿上水果回了屋子，还把阳台的灯给关掉了。
就这么走了？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难道不应该是当面吃两口，然后感动得稀里哗啦才对吗？黄宋愤愤地想。
第二天一大早，黄宋神清气爽地出了门，他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从不把昨天的情绪带到今天，他一边手指转着钥匙环，一边拿着个包子啃，大摇大摆地准备先去水果店看一眼，再去学校。
刚从水果店里出来，正好就遇到顶着鸟窝头，骑着小电驴的李晨棋。
“早啊，宋哥。”
“早啊，李二狗，今天又偷骑阿姨的车啊。”李二狗是李晨棋的小名，是他奶奶给取的，说是贱名好养活。
“别叫我李二狗，昨天睡的太晚，早上起晚了没办法，黄老板，坐车吗？正好稍你一段。”
黄宋没客气，虽然到校门口也就五十米的距离，他还是一屁股坐在小电驴后座上，黄老板的腿宝贵得很，不轻易自己走。
“出发。”
“得嘞。”
五分钟后，黄宋无奈了，李晨棋的码速堪比乌龟爬。
“你小子能不能开快点。”
“别催，校门口不能超速。”
黄宋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行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李晨棋不以为然，仍旧保持着龟速前进。
“哎，黄老板，和段哥坐同桌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如沐春风？”
“春风你大爷。应该是我黄宋单方面给予了他友爱真挚纯洁的同学情谊。”黄宋说，毕竟昨晚刚给了他三盒水果切盘。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你跟段哥是不是气场不合？”李晨棋发问。
“怎么会呢？别挑拨离间啊，我们俩当然，合。”
正准备进教室的段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终于，黄宋和李晨棋紧赶慢赶在早自习铃声到来前一秒，跨入了一片混乱的教室。
抄作业的，补觉的，乱窜的，还有偷偷玩手机都有。
沙师兄见黄宋来了，连忙拽住黄宋的书包带子，轻车熟路地盗走了黄宋的物理作业，才放人走。
段屿与其他人越发显得不同，他正在认真看这学期要新学的必考文言文。不过黄宋一眼就瞧见段屿额头上有块硬币大的乌青，还似乎有点没有消肿，出于友爱同学的立场，黄宋坐下时，随口问了一嘴，“你额头怎么了？”
“没事。小伤。”
“你不会被人打了吧。”黄宋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竟然就直接说了出来。他后悔了两秒，想收回这句话，但已经引来了一波听热闹的人。
“谁被人打了？段学霸，你脑袋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有人打你？竟然有人敢得罪我们段大神？”李晨棋趁段屿前桌的人还没来教室，就先坐下，然后随手戳了一块段屿桌上放的新鲜的切盒水果扔进嘴里，引来了黄宋的注目。
这是我昨晚给的水果？他怎么给带到教室了？不是告诉他了这水果不能过夜吗？
但段屿没注意到黄宋神情的变化，从桌肚里又掏了本崭新的练习册出来，“昨天房间的灯突然掉了，砸了一下。”
“啊？哈哈哈。这灯长眼睛了吧，段学霸，你的命还真是衰。”李晨棋笑得前俯后仰，摇的桌子椅子前后乱晃。
黄宋莫名想起来昨天和段屿说自己手气不好，要和新同桌共沉沦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心里暗爽。
他扭头想观察段屿的神情，结果李晨棋一直在那儿吃水果干扰他。
“别吃了。”黄宋伸腿踹了一脚不安分的李晨棋，“回你位子上去。”
李晨棋茫然回头，“？宋哥你今天心情不好哇？”
“算了。”黄宋叹口气，摇头。
“哎，段大佬，昨晚的数学卷子写了没，快让我抄抄呗。”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的小城拽着段屿，一脸哀求，仿佛段屿要是不答应，自己就要惨遭司洁的魔爪。
“在桌上，自己拿。”段屿淡然开口，又补了一句，“最好还是要自己多写写，没坏处的。”
“知道了。”小城明显敷衍了事。
被撂在一旁的黄宋心说，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段屿一边看书一边拿牙签扎了块水果往嘴里送。
黄宋眼疾手快，拦住了段屿，“别吃了。都隔了一晚上了，不新鲜，吃了会拉肚子。”
说完，没等段屿反应，就连水果带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黄宋微笑道。
段屿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幽幽地开了口，“这是今天早上我刚切的。不是昨晚你给的那盒。”
黄宋：“。。。”
什么是尴尬，再多两次，黄宋都要习惯这种尴尬的氛围了。他的脑袋高速旋转着，看看怎样能够挽回一下此时的局面。
“哦，你不早说。”憋了半天，憋了这么几个字出来。
“是你手速太快了，不给我机会。”段屿叹气道，“我今天的早饭就这样被你给扔了。”
“你早饭吃水果？也不怕饿死。”
“本来应该不会饿死，现在有点说不准了。”
段屿胃口经常不好，吃饭挑食的很，但是早餐作为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十分的重要。
比如他吃不了油腻荤腥的食物，像油条包子之类的会反胃不舒服，同样的也喝不了牛奶，因为乳糖过敏，还吃不了鸡蛋，因为不喜欢蛋黄的味道，会难以下咽，所以经过百般的测试，段屿唯一能接受的早餐就是水果，水果里的糖分足够他支撑一上午的脑力活动。
但现在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妙，段屿这两天一直在忙着搬家，饭也顾不上吃，有一顿没一顿的，再加上今天起的太早，低血糖的老毛病像是要复发了。
上完早读课，唐晓果就进来了，压根不给同学们休息上厕所的机会，段屿想去小卖部转转买点吃的都不行。
好不容易挨到第一节课上完，段屿脸色就已经很不好了，配上他额角的伤痕，看上去特别的苍白虚弱。
李晨棋去接水，看见段屿趴在桌子上休息，吃了一惊，关心地问，“段哥怎么了这是？”
前桌的人偷摸拉住李晨棋，小声告诉，“黄宋把段屿带的水果给扔进垃圾桶了。”
李晨棋听罢竖起来大拇指，朝着黄宋比着口型无声说，“宋哥，还是你牛，我现在是真相信你俩气场不合了，哎，段哥头上的伤不会也是你弄的吧？”
黄宋正在内疚自己不小心扔掉了段屿的早饭，也没仔细辨别李晨棋在那儿打什么哑语，只以为在问是不是自己惹怒了段屿。
黄宋点了点头，又看了两眼身边背对着自己半眯着眼的人，这是生气了？这么容易生气的。
“喂，对不起啊，你别生气了。”
“没生气。”段屿轻声道，但头已经没有抬起来。
“你怎么了？头疼？”黄宋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有点低血糖，我歇歇就好了，马上要上课了。”段屿说。
黄宋：低血糖？怕不是自己把人家水果扔了，导致他饿肚子才会低血糖的吧？这个罪过可大了。
黄宋下了决心似的，跑出了教室，十分钟之后，在司洁诧异地眼神中，黄宋回来了，手里拎了满满当当一大袋的东西。
“你这是把教室当茶馆了？”司洁说，“上课都已经十分钟了，还出去买东西，这次摸底考试你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吗？”
黄宋明白自己撞枪口上了，“不知道。”
“80分，你觉得自己考得好吗？看来你这个暑假玩得很好啊！”
这次没考附加题，数学卷子总分160分，黄宋就拿了一半的分数，简直是前所未有，司洁这样直白地念出来分数，冲击力还真是不小，得亏黄宋脸皮厚，还能受得住，换做别的人，怕早就要挂不住面子大哭一场了，黄宋赔着笑脸道歉，“老师，对不起，我太饿了，出去买了点吃的，我现在可以回座位了吗？别因为我耽误大家上课。”
司洁看着黄宋认错态度良好，也不想浪费过多时间开□□大会，提醒两句也差不多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讲两道题，“下次不要迟到。”
黄宋回到座位上，喘匀自己的气息后轻轻推了推段屿，把手里的大塑料袋递了过去。
“什么？”段屿有些意外。
“赔你的。”黄宋说。
段屿打开来看，嚯，还真不少东西，面包饼干辣条薯片，还有热腾腾的包子和烧麦，全是段屿不爱吃的。
“谢谢你的好意。”段屿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干嘛不要？”黄宋还以为段屿是不好意思收下。
“这些我都不吃。”
“？”黄宋蒙圈了，他挑的都是小卖部里最抢手的东西，有时候不赶巧，还真不一定能买到，就比如这个包子和烧卖，一中凡是吃过的都说好吃，比门口老牌字号的林家包子铺卖的都好吃。
但今天去的时候就剩最后两个，前边正好有个高一学弟准备下手，被他拦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讲述了自己同桌要是吃不上这两口热乎的就要不行了的凄惨故事，高一学弟这才忍痛割爱，让给了黄宋，还反过来宽慰他说，同桌要是不行了，还是趁早送医院吧。
“你怎么这么娇气。”黄宋小声嘀咕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跟吸血鬼似的，你不会还有贫血吧？”
段屿：“。。。”
不过，黄宋说归说，手上也没停，像是受到了启发，从桌肚里掏出书包找了半天，才翻出个什么东西来，“巧克力吃吗？”
望着黄宋盛情殷切的眼神，也或许是满怀歉意的眼神，段屿盯着黄宋手心里的巧克力，发了两秒的呆，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又鬼使神差地扯了包装袋塞进嘴里，然后皱起了眉头，“好甜。”
段屿并不爱吃巧克力还有糖果，总觉得甜的腻人，还很不健康，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黄宋宁可被老师骂也要补偿自己，段屿竟然觉得黄宋这人还挺不错，心肠很好，很讲义气，怪不得在学校里朋友满天下。这下子连带黄宋给的巧克力也自然变得顺眼了，虽然还是很甜，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这儿还有呢，都给你。”黄宋毫不吝啬地把自己书包里仅揣的几颗都给了段屿，“你多吃点，可千万别晕，万一晕了，我还得背你去医务室。”
段屿：？？？倒也不至于，他也没虚弱到走不动路。
一旁的黄宋误解了段屿的眼神，“谁让我是你同桌呢？遇到我这样大方的三好同桌，你偷着乐吧，段学霸，哎，你把昨天晚上英语顺便借我看看呗。”
段屿：“。。。”原来一切都是又代价的，黄老板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
自从黄宋差点闹得段屿低血糖复发之后，每一天黄宋都会雷打不动地给段屿带一颗红苹果外加一块巧克力，也不允许段屿拒绝，非要在早读课后盯着段屿吃完，才肯罢休。
“每天一个苹果，疾病远离我，哦，不对，是远离你。”黄宋笑呵呵地解释，“我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你看你拥有我这么个好同桌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段屿只能委屈巴巴地天天啃苹果，但是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校园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才一周时间，几乎全校人都知道了高二二班的段屿和黄宋气场不合，因为一盒水果，段屿单方面被黄宋打了的事情，证据就是段屿额头上久久未愈的伤痕。
这天午休起来，黄宋刚把窗帘拉开，就瞧见窗户外边站着一女生，长发飘飘，整张脸贴着玻璃窗都挤兑变形了，吓了黄宋一大跳，“你你你是谁？”
“黄宋，听说你打了段屿。”女生像是来给段屿打抱不平的。
“嗯？”黄宋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毛病，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打了段屿？为什么要打段屿？他黄宋做事光明磊落，没有暴力倾向，不爱打人。黄宋看了一眼还趴在桌上小憩的段屿，决定把当事人抓起来当面对质。
段屿被黄宋暴力推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刘海因为睡姿不当压在了脑门上，“怎么了？”
因为是刚醒，声音低沉还有点沙哑，黄宋听得头皮一麻。
“有事么？”段屿又问了一遍，仍旧半眯着眼睛，但手上已经翻开了过会儿英语课要用的卷子。
黄宋很快反应过来，声音故意装得很是委屈，指着窗外的人喊，“她说我打了你。”
段屿瞬间清醒了，全班人瞬间都清醒了，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着黄宋，想不到啊，想不到，咱们一中的黄大老板凭一张好脸走天下，竟然还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这世道是变了吗？
段屿抿着嘴像是在沉思，隔了一会儿缓慢地问道，“你没事吧？”
黄宋心想，脸丢大发了。
“你快和窗外的女同学解释解释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要不然全校人都要以为我黄宋欺软怕硬，虐待新同桌。”黄宋一把抓住了段屿的手腕，拉着他指着窗外看。
段屿看了一眼黄宋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嗯，他没打我，是我自己弄的。”
那位女生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盯着段屿，“哦哦，好的。”
黄宋正满意地目送女生离开，转过头发现全班人还在盯着自己看，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段屿刚刚这表情动作活活像是受了胁迫，黄老板这恶霸同桌形象怕是从此就要奠定了。
“你完了。”黄宋威胁道，“从明天开始吃两个苹果。”
“你家水果是真的不要钱啊？”段屿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当然要钱。”黄宋拍拍桌子，“只是我还没想好让你拿什么来抵。”
“要不我还是教你做题吧，这个我比较擅长。”段屿指了指黄宋全是红叉叉的英语卷子，“错的有点多。”
黄宋：“。。。闭嘴。”
(https://www.skjvvx.cc/a/46318/46318831/9220523.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