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阎四娘
他匆匆来到寨门外，看到迎亲队伍当街停顿，新娘子乘坐的那顶八抬大轿悄无声息。
溏哈尔掐指一算，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来到花轿前，低声劝解道：“阎四娘，丑时三刻，阴阳交界，还请尽快下轿，以免耽搁大婚良辰吉日。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命理定数，还是不要抱虚妄幻想。”
“呜呜呜……”
花轿内的女子没有搭腔，唯有哽咽啜泣。
溏哈尔冷笑道：“哎，你这两日是不是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人？亦或是他让你改变了主意？”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扭头望去，看到有人纵马飞驰，穿过迎亲队伍朝这边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匆匆赶来的狄仁杰。
行为彪悍的荆州府兵校尉见状持刀迎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刀尖指着他的脸。
溏哈尔见到狄仁杰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上下打量。
“狄仁杰？你就是那个人？”
“哪个人？”
“鼓惑阎四娘改变主意的卑鄙小人？！”
狄仁杰正想说什么，只见大花轿的幔帘忽然打开了，年轻漂亮的阎四娘从轿子里探头钻了出来。
一身大红色婚服衬托着她那张无比俊俏的脸。
柳叶眉、杏仁眼、唇红齿白、年轻貌美。
正值二八年华，如鲜花般绽放的年纪，却因为眼睛里的点点泪花显得愈发楚楚动人。
随着阎四娘的现身，在场所有人包括溏哈尔，都像被定格了一般，保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除了狄仁杰。
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师兄溏哈尔的眼珠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阎四娘来到狄仁杰的面前，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眼神里透着乞求，浅浅一笑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两人四目相对。
狄仁杰心情复杂地望着阎四娘。
一行清泪顺着眼颊流淌，阎四娘甜美的笑容里透着恳求之色。
她没有开口，狄仁杰却能轻易听到她的心声。
“小道长一看就是慈悲之人，应该有办法救我于水火。我不要嫁给武元庆那个恶煞，我不嫁啊！”
狄仁杰在心里劝解道：“嫁给恶煞也是积阴德，或许因祸得福，下辈子能荣华富贵。”
“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狄仁杰说：“啊！那狄某不妨把话再说得明白些。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冒险帮你？当然，身为天师道在册相师，我自然有办法助你脱困，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出手的理由吧？”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便答应你。”
狄仁杰眼神异样地打量着阎四娘，似乎也被其美色吸引。
阎四娘顿时有所警觉，无声地嘲讽道：“哼！原以为小道长凛然正气，没想到居然也是市井粗俗鄙陋之辈，无耻好色之徒！也罢，也罢，就算我阎四娘瞎了眼，不该求助于你。即便生前命苦多舛，死后又备受欺凌，也不能刚逃离虎穴又进狼窝！”
狄仁杰急忙默默解释，“哎，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帮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姑娘，能否告知生辰八字？”
“贞观六年，十月初九。”
狄仁杰掐指一算，心里有数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勉为其难帮你一把。不过，今夜我助你脱困，来日你我永不相见！”
“啊？！那我该如何报答你？”
狄仁杰用眼神嘱咐道：“我命有此劫，无需你报答。一拍两散，永不相见。今夜烦请姑娘完全听从天师道溏哈尔的安排，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关键时刻，我当然会出手。放心，有我狄仁杰在此，绝对不会让武元庆随随便便玷污你的清白！”
阎四娘明白了，扭头朝花轿走去。
一步三回头，似乎有所眷恋。
当她钻进大花轿、幔帘落地的一刻，所有人都瞬间恢复了常态，纷纷动作起来。
溏哈尔的情绪还在前一刻，厉声质问道：“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鼓惑阎四娘？！”
狄仁杰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朝溏哈尔拱手施礼。
“师兄啊，你误会了，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阎四娘是谁。阎四娘谁呀？莫非是师兄在荆州有了红颜知己。”
溏哈尔显然对这一解释半信半疑。
“少跟我打马虎眼！阎四娘，幽都县令阎立人之女，好好想一想，你真不认识她？”
狄仁杰琢磨着说：“好像听说过。是不是夔州阎府那件事情？”
溏哈尔冷笑道：“啊！你终于想起来啦？当日夔州街头发生过一场械斗，有个年轻人神勇无比，当场斩杀荆州都督府的府兵将军一人，府兵校尉四人，随后逃之夭夭。”
“师兄，你怀疑那个年轻人是我？”
“荆州都督府武参军派人前往夔州明察暗访，有多名目击者证实，行凶者是一锦衣少年，与你年龄相当。”
“真不是我，我也不认识什么阎四娘！”
溏哈尔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好吧！姑且相信你一回。这么晚了，你来荆州干什么？”
狄仁杰戏谑道：“哎，师兄，瞧你这话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师兄能来荆州，我为什么不能来？”
说着，还朝溏哈尔挤眉弄眼，使个眼色。
溏哈尔似乎明白了狄仁杰攀龙附凤的意图，忍不住出言嘲讽。
“啊！师父总是夸你宰辅之相，天资过人，没想到你狄仁杰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
狄仁杰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诉苦道：“巴蜀大地震，天罡观毁于一旦。父亲行伍之人，动辄打骂，我也不想在家吃白食、受窝囊气，所以只能跑出来投靠师兄你啦！”
溏哈尔怀疑地望着他，不置可否。
狄仁杰故意献殷勤，“师兄，今晚这处古寨将有大事发生，我也可以给你打下手帮帮忙嘛！”
溏哈尔严肃地说：“哎，这可不行。你到客房休息，不准随便出来！”
“好吧！听你的。”
狄仁杰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溏哈尔点头表示认可，朝旁边的府兵校尉吩咐道：“好了，送我师弟到客房休息。”
府兵校尉们纷纷收刀退到一旁。
狄仁杰觍着脸说：“谢谢师兄，你对我真好。”
说完，他大步朝古寨内走去。
在场的几名府兵校尉迅速跟了上去，为首的府兵将军则在溏哈尔身边停下，等候他的吩咐。
溏哈尔皱眉盯着狄仁杰的背影，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朝旁边的府兵将军摆手示意。
这名府兵将军近前。
溏哈尔压低了声音说：“给我看好狄仁杰，就是他在夔州街头杀了我荆州都督府的将校。先把他关起来听候发落，但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
这名府兵将军领命而去。
溏哈尔抬头望天，发现乌云遮月，鬼气森森的大团雾气从天而降正朝这处古寨笼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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