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罅隙
狼烟屯唐军营盘，槊刀林立，军容齐整。
折冲都尉曹三良手扶佩刀，目光凶狠地挺立在军帐前。
站在对面的，是他的副手——果毅都尉宋友青。
两人的眼睛里透着杀气，目光交锋，各不相让。
曹三良死盯着宋友青，恨得咬牙切齿，拳头紧握，说话瓮声瓮气。
“宋都尉，你可得想好了。今日佩刀一出，你我兄弟就此成仇人，一切无可挽回。”
宋友青大义凛然地说：“为了我陇右唐军的安稳，也为了让曹都尉清醒一些，宋某只能出此下策。生死状已签，不得反悔。”
曹三良缓缓拔出佩刀。
与此同时，宋友青也持刀在手，做拼杀状。
“啊——”
曹三良大吼一声，双手握刀，冲了过来。
宋友青也不甘示弱，拖着佩刀迎上。
刀光一闪，曹三良挥刀砍来。
宋友青拼尽全力格挡。
“锵！”
两把佩刀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发出金属脆裂的巨大声响。
这是一场拳拳到肉的激烈搏杀。
双方丝毫不留余地，每一刀都虎虎生风，直奔对方要害。
两人拼命厮杀，你来我往，互有攻守。
……
从实战格斗技能来讲，曹三良与宋友青仅在伯仲之间。
作为唐军陇右折冲府的主将和副将，两人的身手相差不多，基本上也就半斤八两。
唯一的差距或许就是经验和气势。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圣人御驾亲征高句丽，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曹三良所在陇右折冲府唐军也随之征战，他便是带队的折冲都尉。
而那时的宋友青还仅仅是一名留守陇州的兵曹参军。
如果不是当年唐军陇右折冲府四千铁骑夜袭辽东城，全员蹊跷失踪，宋友青也不会这么快被提拔、补缺，擢升果毅都尉。
如今的陇右折冲府唐军老兵寥寥，作战经验不足。
这也是把太子李治把他们留在辽东城外，驻防狼烟屯的直接原因。
曹三良与之全力拼杀，一招一式绝不含糊。
反观宋友青的动作却有些保守，并非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是在气势上渐落下风。
曹三良抓住机会挥刀猛攻，宋友青节节后退。
“当啷”一声响。
宋友青的佩刀脱手飞出。
就在他惊愕之时，曹三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
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宋友青扑倒在地上，一刀扎进他的胸膛，随即又拔出刀来，抵住他的咽喉。
望着眼前明晃晃的佩刀，宋友青惟有苦笑。
“曹都尉，你赢了！”
“兄弟，曹某对不住了！”
说着，曹三良反手握刀，恶狠狠地就要朝宋友青身上补刀。
一条黑影急速奔来，直接飞起一脚，将曹三良踹翻在地。佩刀也脱手飞出老远。
曹三良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疑惑地看向来人。
原来是狄仁杰。
狄仁杰正在查看宋友青的伤势，见未伤及要害，这才稍稍放心，转向曹三良怒目而视。
“曹都尉，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宋都尉于死地？”
“你管得着吗？”
狄仁杰厉声提醒道：“曹三良！不要忘记了。狄某奉太子命来辽东城办案，你陇右折冲府五千精兵负责配合我的行动。既然宋都尉也是其中一员，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见曹三良依然固执，不为所动。
狄仁杰大步来到他的面前，威严地盯着他的眼睛。
“先把宋都尉送去治伤，所有恩怨回头再说。”
此时的曹三良也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朝不远处观战的几位折冲府校尉摆摆手。
众人会意，立即上前将负伤的宋友青抬走。
曹三良看也不看，捡起地上的佩刀，扭头朝军帐走去。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军帐。
或许是刚才的搏杀消耗了太多气力，曹三良径直走向桌边，抓起餐盘里的一条猪肋骨大口啃食。
狄仁杰见状一声长叹。
“唉！说说吧！你俩以命相搏，到底是为什么呀？”
“因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狄仁杰，你还是不要多问了。”
狄仁杰冷笑着嘲讽道：“哎哟！来之前我就猜到了。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曹都尉，你可真有气度啊！之前自诩看穿敌人的意图，其实全被蒙在鼓里。你与宋都尉以命相搏，自相残杀，这不正是敌方想要看到的结果嘛！聪明反被聪明误，恐怕你到死都不会明白红颜祸水的道理！”
“红颜祸水？”
曹三良一脸的疑惑，连送到嘴边的猪肋骨都放下了。
“狄仁杰，你云山雾罩说什么呢？我与宋都尉的分歧，跟红颜祸水有个屁关系啊？”
“别不敢承认！你说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番争斗，是否与那些在狼烟屯做游女的高句丽女子有关？倒是说来听听啊！”
曹三良阴沉着脸，欲言又止。
狄仁杰调侃道：“啊！看来曹都尉也说不出口对不对？现在后悔啦？你也知道你们身为唐军将领，为争夺一个高句丽女子而拼命不值得？”
曹三良着急地辩解道：“狄仁杰，你说什么呢？这件事情与那些高句丽女子无关！她们一个个都很安分守己！”
“那到底跟谁有关？！”
“王老蔫！本来不想告诉你，我重金埋下的眼线，王老蔫死了。”
狄仁杰闻听心头一紧。
辽东城北门外那位裹着破袄的卖瓜老人？
那位即便生活异常悲苦，依然保持乐观态度的隋人老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啦？
怎么会这样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狄仁杰心乱如麻。
“我之前也见过这位老人家，他是怎么死的？”
“被谁抹了脖子，血都流干了。”
狄仁杰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他的眼线身份暴露了？”
曹三良懊恼不已，唉声叹气。
“唉！肯定是这样的！为了说服王老蔫为我唐军效力，曹某是下了血本的。之前就因为前往长安城公干，所以暂时交由宋都尉与之保持联络。结果呢？他接手这才几天啊？王老蔫就被杀了。无论如何，宋友青肯定脱不了干系！老子就算一刀杀了他，也无法弥补我军的重大损失！”
至此，狄仁杰开始理解曹三良的心思。
“是，王老蔫是你盯梢辽东城的关键渠道！”
曹三良依然愤愤然，“没错！他是我的眼睛，是我的耳朵，是曹某了解辽东城动态的唯一窗口！居然这就样轻易被宋友青给毁掉了，你说这个玩忽职守的家伙到底该不该杀？！”
狄仁杰比较冷静。
“王老蔫之死，是否与宋友青有关，不便轻易下结论吧？”
曹三良语气坚决地说：“肯定是他！另外，我还听到风言风语，说宋都尉与辽东城内的一名高句丽人秘密来往。”
“咦？有这种事情。”
“当然，不过宋都尉死活不愿意承认，而且认为自己每次与王老蔫接头，都做的天衣无缝。可是，我唐军陇右折冲府五千兵马，上上下下，只有曹某和宋都尉两人知道王老蔫的眼线身份！不是宋友青的原因还能是谁？”
狄仁杰说：“曹都尉，你不要着急，等回辽东城之后，我来设法查明王老蔫死因。”
曹三良不耐烦摆摆手，直接拒绝了。
“我看没这个必要，宋都尉应承担一切后果！”
狄仁杰劝解道：“哎，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狄某负责查清楚这件事情。但是，在我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不得再对宋都尉有任何过激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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