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藏兵于民
有关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的种种诡异传说，狄仁杰早有耳闻。
所以，也想听一听崔孝镇的说法。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五月，唐军与高句丽辽东城之战，当时你在哪里？”
“我就在辽东城。”
“那夜唐军陇右折冲府四千铁骑展开夜袭，由果毅都尉阎俦统领带队，你可知情？”
“内，内，不过我也是事后才听说的。”
“唐军铁骑入城之时，你们高句丽军在做什么？”
“不太清楚，应该是日常戒备啊！”
“你呢？”
“我？我在家里睡觉，帮姐姐种地。”
狄仁杰疑惑地看着崔孝镇，认定他有所隐瞒。
作为高句丽军甲等军寮，相当于大唐各军府，比如陇右折冲府的一名队正。通常五十人左右为一队，设队正、队副各一人。
崔孝镇身为军寮，战时不去应敌，却在家中睡觉，显然不合常理。
狄仁杰怀疑对方耍奸计，接下来的话就有些难听了。
“是吗？老狗不挡道，瞎子在睡觉！大战来临之际，你身为高句丽军一名甲等军寮，倒是惬意得很啊！还睡觉？你能睡得着吗？”
“怎么睡不着？贞观十九年，这一整年都不是我当值，安心和姐姐一起种地就好，我操哪门子心啊？”
“种地？”
狄仁杰愈发感到疑惑，不明所以。
崔孝镇也看出狄仁杰有所误会，赶紧解释一番。
“啊！是这样的。我们高句丽人口少，更比不上大唐富庶，养不起那么多军队，所以高句丽人有一个算一个，无论男女老少，必须全部入军籍。平时为民，在家耕作，每年轮流值守城垣，周而复始。”
狄仁杰这才明白了。
“也就是说，所有高句丽人其实都是高句丽军的将士？”
“正是。”
狄仁杰感慨道：“原来是藏兵于民，果然防不胜防啊！如此看来，辽东城不足五万常驻民，其中有一半都是高句丽军，即便减掉老弱病残，那至少也有两万余众啊！而狼烟屯的唐军却只有五千。”
崔孝镇建言道：“小道长，敌我人数上的差距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大傩摄魂瓶。”
是啊！
传闻果毅都尉阎俦统领唐军四千铁骑夜袭辽东城，结果如泥牛入海，自从销声匿迹。
都说是高句丽大傩摄魂瓶的神祇力量所致。
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
“崔孝镇，有关当晚情形，阎俦跟你讲过没有？”
崔孝镇神情惶惶，频频摇头。
“内，内，他跟我说过。据阎俦阎都尉仔细回忆，那天他率部夜袭辽东城，只见城门大开，见不到高句丽军一兵一卒。大街上更是空无一人，异常寂寥。正疑惑之时，大团浓云惨雾袭来，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瘆人气象。唐军将士连彼此之间看不到，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阎俦就这样被困住了，纵马狂奔许久，却死活走不出这团雾气。”
“走不出去？”
“根本走不出去。大概过了一两天，又或者时间更长，阎俦终于精疲力尽，他脱掉了厚重的乌锤铠甲，连佩刀都丢弃了，昏倒在茫茫云雾中。”
“后来呢？”
“等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无名之地。漫山遍野，鲜花盛开。鸟语花香，宛若世外桃源。”
“阎俦至今还留在那里？”
“内，内，他被困在哪里了，走不出来。”
狄仁杰敏感地觉察到崔孝镇描述中的漏洞。
再次对他的意图产生了怀疑。
如果阎俦身处无名之地，他们两个又是如何联络上的？
应该是故意扯谎，搅浑一潭死水。
想到这里，狄仁杰忍不住调侃。
“啊！这么说你崔孝镇本事不小啊！你也去过无名之地？不仅见到了阎俦，而且还回到了辽东城？既然你能回到辽东城，那么阎俦为何不能？恐怕你难以自圆其说啊！”
崔孝镇并不理会狄仁杰的嘲讽，依然愁容满面。
“阿西吧！小道长，你可以怀疑这一切，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至于我与阎俦的交往，之前也已经说过了，将来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好吧！好吧！”
狄仁杰大度地摆摆手。
既然对方执意隐瞒，自己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
“听完你的故事，狄某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阎俦被困无名之地，唐军四千铁骑无端销声匿迹，都是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的神祇力量。那么我想请问，你知道大傩摄魂瓶的下落吗？到底藏在辽东城何处？”
崔孝镇语气真诚地说：“不好说啊！有传言说，大傩摄魂瓶就在萨满教圣地茧宫，也有人说，是藏在城北隋军京观里，我也不太清楚。”
狄仁杰皱眉思索着。
“你的意思是，狼烟屯唐军不应冒险突袭？”
“内，内。”
崔孝镇神秘兮兮地凑近狄仁杰，压低了声音。
接下来的话，让狄仁杰也颇为赞同。
崔孝镇说：“阎俦亲身经历了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营造的种种诡异，所以他的意思是，欲破辽东城，必须先找这件宝物，及时销毁。”
“哦？他也这么想。”
“否则阎俦永远也走不出无名之地。”
“你去狼烟屯与唐军秘密接洽，除去告知阎俦依然活在人世之外，还想帮唐军找到这件高句丽国宝？”
“内，内，这也是阎俦的嘱托，我必须想办法替他完成心愿。”
“有什么线索吗？”
狄仁杰紧盯着崔孝镇，观察他的反应。
崔孝镇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地说：“我怀疑大傩摄魂瓶就掌握在辽东城大萨满的手里，为此我正打算找我的姐姐打问一下。”
“你的姐姐是哪位？”
“崔孝定。”
“茧宫的萨满祭司崔孝定？”
“内，内。”
“她真是你的姐姐？”
“是的，如假包换的亲姐弟。小道长也认识她？”
狄仁杰无奈地笑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
受大唐太子李治之托来辽东城办案，他已经不止一次与崔孝定打过交道。
这位萨满祭司装神弄鬼，蛇蝎心肠，敌意浓厚，前次在茧宫还差点儿被她置于死地。
没想到绕来绕去，此人依旧阴魂不散。
崔孝镇居然是崔孝定的弟弟。
难保两人之间没有勾结。
狄仁杰不由得多加了几分小心，看崔孝镇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他狡黠一笑，扯谎道：“啊！茧宫的萨满祭司嘛！你姐姐崔孝定是辽东城大萨满的心腹。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是狄某认识她，她不一定认识我，仅此而已。”
崔孝镇信以为真，眼睛烁烁放光。
“太好了，太好了。既然如此，那小道长就不要着急走。”
“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姐姐就要回来了，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这一安排，狄仁杰确实没有想到。
崔孝镇热情张罗的背后是否另有意图？
不得而知。
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跟萨满祭司崔孝定见面，恐怕就是你死我活的场面。
但是，时间紧迫，为了尽快查找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的下落，自己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想到这里，狄仁杰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好啊！那狄某恭敬不如从命，就在这里等你姐姐回来。不过，崔孝定见到我应该不会太友好，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崔孝镇咧着大嘴哈哈大笑。
“阿西吧！小道长真会说笑。我姐姐长得漂亮，温柔贤惠，一副菩萨心肠，这一点妇孺皆知。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会喜欢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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