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隋人后裔
夜幕降临，狂风呼啸。
偌大的隋军京观挖掘现场只剩下狄仁杰和崔孝镇两人。
尤其是崔孝镇，面对黑漆漆的夜色，听到京观内隐隐传来鬼哭狼嚎般的瘆人声响，脸上的惶恐根本遮掩不住。
“姐夫，我们赶紧走吧！”
“走什么走？胆小鬼，太让我失望了。要走你走，狄某就守着这座京观到天亮！”
“何必呢？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姐怎么办？”
“滚！”
狄仁杰不愿再搭理他，紧张思索对策。
崔孝镇犹豫着朝城门处走去，一步三回头，显然内心斗争激烈。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快步返回，拉着狄仁杰的手，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离开。
“阿西吧！姐夫，何必如此执拗？明天我们可以继续开工嘛！”
狄仁杰一把将他推开。
没想到，崔孝镇居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疯了一样把头往土里埋。
“哎，崔孝镇，你疯了吗？这是干什么？”
崔孝镇吓得不敢抬头，浑身哆哆嗦嗦，声音都颤抖了，伸手指着隋军京观方向。
“隋军冤魂……他们来了，我看见他们了，就在那边，就在那边。”
狄仁杰疑惑地扭头望去，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座巍峨如山的隋军京观后，出现了一排排若隐若现、飘渺虚无的黑影，因土堆遮挡，也不知数目有多少。
他们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僵直挺立，任凭狂风肆虐，巍然不动。
手里高举着各式武器，似乎随时可能冲杀过来。
狄仁杰见状不禁脊背发紧，寒毛直竖。
“隋军冤魂？！”
他握紧了拳头，紧咬牙关。
那些黑影徐徐而动，迈着僵直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狄仁杰把心一横，大步迎上前去。
崔孝镇看到狄仁杰的异常举动，痛苦大喊：“姐夫，姐夫，你不要过去啊！快回来！回来！”
狄仁杰目光异常坚定，此时已毫无畏惧。
心说，不就是隋军将士的冤魂嘛！今天狄某倒要好好看一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双方越来越近，狄仁杰愈发淡定。
顺手抄起一把铁镐做武器，大步迎向对方。
终于，他看清楚了。
原来是一群衣着简朴的隋人，男女老少都有，大概有数十人。
他们有的扛着铁锹、铁镐，有的背着箩筐、挎着篮子，在狄仁杰面前纷纷停下。
“你就是大唐使者？”
领头的是一位隋人老者，沙哑着嗓子向狄仁杰发问。
狄仁杰当即答复道：“敝人狄仁杰，确实来自大唐。你们这是……？”
老者的声音有些哽咽，极为动情。
“听闻大唐使者狄仁杰来到辽东城，向辽东城褥萨提议，移除城北隋军京观，收敛隋军将士遗骨，运回大唐安葬。安送冤魂返乡，实乃大善之举，我等皆为流落于此的隋人，愿尽微薄之力，襄助大唐使者完成使命。”
“原来如此，狄某谢过了。”
说也奇怪，不知何时，原本肆虐的狂风停止了。
夜空中星星闪亮，云淡风轻。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苍穹之上，宛如一盏巨大的灯笼映亮了整座辽东城。
崔孝镇看清对方并非隋军冤魂，也凑了过来。
“阿西吧！你们隋人来帮忙，既没有提前打个招呼，也不去褥萨府登记造册，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想吓死人吗？”
狄仁杰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崔孝镇，去把所有的柴堆都点亮，我们要通宵达旦，大干一场啦！”
“内，内。”
崔孝镇答应着跑走了，去点柴堆。
狄仁杰给这些隋人简单进行了分工，大家很快忙碌起来。
随着一个个柴堆点亮，熊熊火焰次第燃起，映亮了城北半边天。
最先返回的是崔孝镇的几个好兄弟，接下来越来越多的高句丽人也陆续回来了。
他们重新捡起铁镐，扛起铁锹，加入挖掘大军之中。
整个隋军京观拆除现场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不远处，一名身着高句丽服饰的唐军密探从大石头后探头张望，观察隋军京观周边形势，不禁皱起眉头。
他思来想去，悄悄隐去身形。
……
狼烟屯。
军帐内灯火点亮。
唐军陇右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曹三良听到手下密探回报，感到不可思议。正想进一步打问，果毅都尉宋友青大步进门。
曹三良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给密探使个眼色。
密探会意，起身离开。
宋友青望着唐军密探的背影远去，疑惑地转向曹三良打问。
“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
曹三良的语气冷冰冰的，明显透着对宋友青的不信任。
宋友青无奈地说：“曹都尉，之前那件事情，宋某该说的都说了，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曹三良冷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事发突然，宋友青也不跟他计较，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曹都尉，你可以时刻防着我……”
“笑话！我防你干什么？”
“你也可以背着宋某做任何事情，但是身为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宋某还是要尽心尽职。我这里刚刚获取一份重要情报。”
“什么情报？”
“狄仁杰正在组织大量人手，试图拆除城北那座隋军京观，此举亦得到辽东城褥萨高任武的支持。”
曹三良大大咧咧地说：“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狄仁杰吃饱了撑的瞎胡闹嘛！他突发奇想，挖坟想做什么？他知道那座规模庞大的隋军京观里有多少尸骨嘛？十万隋军将士，十万具遗骸！就他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做法，挖到明年都不一定！”
宋友青反驳道：“曹都尉，狄仁杰此举可谓深得民心啊！一来，有效缓和了我唐军与辽东城百姓，尤其是与高句丽人的矛盾。再者，也深深打动了城中隋人及其后裔的心。”
“收买人心？”
曹三良顿时警觉起来，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狄仁杰此举阴险得很啊！他不抓紧时间追查高句丽国宝的行踪，反而与辽东城褥萨打得火热，上蹿下跳，到底想做什么？”
宋友青一脸懵懂。
“高句丽国宝？追查什么国宝？”
曹三良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哈哈一笑。
“啊！我的意思是，狄仁杰挖开那座隋军京观，是不是打算顺带寻找什么宝物？还不是跟盗墓贼一个德行，简直丧尽天良！哎，宋都尉，你的情报来源不会就是那个辽东城里的高句丽人吧？你们两个又偷偷摸摸接头啦？”
宋友青闻听脸色一沉。
“曹都尉，宋某今日听闻辽东城北有状况，便带人近距离观察。凑巧看到有个民夫到密林中撒尿，便顺手抓了个舌头，当场审讯。”
“他怎么说？”
“他说恰逢农闲时节，挖掘京观，每日可获三钱酬劳，何乐而不为？”
“我不是为这个！”
“他还说，大唐使者狄仁杰倡导移除城北隋军京观，辽东城百姓多数认定大善之举，交口称赞。”
曹三良气得够呛，挥拳砸在桌面上。
“嘭！”
这一拳把宋友青都镇住了，疑惑地望着他。
曹三良恨得咬牙切齿，斥责道：“狄仁杰！什么狗屁大唐使者？！谁任命他的？！是圣人还是太子？我看他是想勾结辽东城褥萨造反吧？！来人啊！”
军账外候命的数名陇右折冲府将士进门，抱拳领命。
曹三良大喊：“去！把胆大包天、招摇撞骗的狄仁杰给老子抓来！我要当场审问他！但有忤逆之举、谋逆嫌疑，一个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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