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野心
戴着大傩鬼脸面具的萨满祭司崔孝定沿着茧宫围墙走来。
她撅着下巴缓步前行，举止高傲，目不斜视。
作为茧宫的萨满祭司、大萨满的亲信，她在辽东城行走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她忍辱负重的痛苦，以及有朝一日取而代之的野心。
是啊！
崔孝定并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身体被大萨满肆意蹂躏，不甘心自己的尊严被对方随时踩在脚下践踏。
因为她骨子里就不是个软弱可欺的女人。
而是一位比男人还要凶悍的男人。
崔孝定这些年卧薪尝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其实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将大萨满踩在自己脚下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个机会是否会来？
何时能来？
人影一闪，狄仁杰忽然出现，挡住崔孝定的去路。
崔孝定左顾右盼，发现只有狄仁杰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狄仁杰？”
“我想跟你谈一谈。”
“阿西吧！没什么好谈的！大萨满已经回到了辽东城，有任何事情你直接去见他吧！”
狄仁杰严肃地说：“崔孝定，我想跟你谈的，正是这位大萨满。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的底细和来历吗？”
因为崔孝定脸上戴着面具，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但是从微微握紧的拳头判断，这句话显然对她有所触动。
狄仁杰见有了效果，笃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啊！崔孝定，我知道大萨满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你，而你现在也是死心塌地效忠于他，愿意做他的狗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提醒你而已，你和辽东城所有的萨满教徒可能都上当了，这位大萨满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简直让人震惊。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你肯定会对大萨满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其实大萨满并非无所不能，他也是人，不是神更不是仙。”
崔孝定半信半疑地说：“啊你呀！狄仁杰，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要给我看什么？”
“来历与身份。”
“你都知道些什么？”
狄仁杰见四下无人，不失时机地从怀里掏出一幅绢本画轴，递了过来。
崔孝定打开绢本画轴看了一眼，愣住了。
这不正是大萨满的画像吗？
她一时不敢相信，急忙摘掉大傩鬼脸面具，摊开画轴仔细打量。
狄仁杰察言观色道：“崔孝定，你应该对画中的这个人很熟悉吧？是不是你认识的大萨满？”
“这幅画哪里来的？”
“一个老朋友从长安带来。”
“大萨满为何穿着唐人的服饰？”
“对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狄仁杰一乐，指点道：“崔孝定，你好好看一看啊！白纸黑字，一笔一划，铁证如山啊！此人本名叫做阎俦，是大唐翰林院将作少监阎立本的儿子，唐军陇右折冲府的果毅都尉。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他率部突入辽东城后蹊跷地消失无踪，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阎俦？他是唐人？”
“对啊！”
“一个唐人怎么能做辽东城的大萨满呢？”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情！”
狄仁杰面带微笑望着崔孝定。
他心里非常清楚，想要解决辽东城的问题，必须先制服大萨满，或争取得到他的配合与支持。
只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后者实现的希望不大。
那就只能设法将这位大萨满拉下神坛，自己才能执行拯救辽东城的下一步计划。
众所周知，之所以大萨满在辽东城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都是因为他备受成千上万萨满教徒的尊崇。
倘若大萨满唐人的身份暴露，那些辽东城里的萨满教徒还会追随他吗？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
有鉴于此，狄仁杰才决定来找崔孝定，开诚布公地跟她好好谈一谈。
“谁能想到呢？阎俦，一位失踪许久的唐军将领，居然摇身一变成为辽东城的大萨满。而你和那些辽东城的萨满教徒却被蒙在鼓里，甘心受其驱使，言听计从，彻底沦为大萨满的奴隶，以及行使特权的工具！”
“阿西吧！真的假的？”
狄仁杰胸有成竹地说：“崔孝定，只要你听从狄某的安排，我保证揭穿大萨满的真面目，并由你取而代之。”
“我？我不行。”
“你当然可以胜任辽东城大萨满，因为你有决心、有胆量。”
“有吗？”
“不是已经有所行动了吗？针对狼烟屯唐军所做的一切，比如筹备中的一场大瘟疫，可谓计划周密！”
崔孝定顿时警觉。
精神筹划的秘密行为居然被狄仁杰轻易掌握，始料未及。
她下意识地有一个摸刀的动作。
并恶狠狠地问道：“狄仁杰，原来我的计划你都知道啦？我问你，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狄仁杰昂首挺胸答道：“辽东城数万民众无辜，万万不能横遭屠戮，我当然是站在辽东城一边，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在唐军阵营里散布大瘟疫，而坐视不管！”
崔孝定心乱如麻，紧张思索着。
狄仁杰耐心劝导说：“崔孝定，你本性善良，何必助纣为虐？不如与狄某一起，我们各取所需，既设法保辽东城免于战火，你又可以摆脱大萨满的控制与束缚，不必再屈辱地活下去！”
这番话说到了崔孝定的心坎里。
但是，长期受到大萨满奴役的她却不敢轻信。
自认还没有做好接手辽东城大萨满的准备。
仓促之间行事，存在太多变数。
她含糊道：“啊！狄仁杰，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还需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回头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崔孝定将手里的绢本画轴递还。
狄仁杰也不强求，接过画轴，藏在身上。
“好吧！你想通了就来找我。不过，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因为狼烟屯的唐军已经做好准备，将于两日后对辽东城展开突袭，大军掩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崔孝定冷笑道：“不会的，到那时狼烟屯的唐军将被一场大瘟疫笼罩，彻底丧失战力，恐怕包括主将在内，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大瘟疫？”
狄仁杰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笑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你崔孝定也是个狠角色，那边针对狼烟屯的唐军有所行动，这边又觊觎辽东城大萨满宝座，里里外外布置，暗做手脚，可谓心狠手毒啊！”
“你错了，我崔孝定是大萨满的忠实奴仆，我不会对他下手的。”
“真的不会吗？”
崔孝定心思浮动，给狄仁杰留下一个阴险的笑容，扭头离开了。
狄仁杰也已达成了目的，自感没有去茧宫见大萨满的必要，决定抓紧时间开启城北隋军京观下的宫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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