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弃城
也难怪狄仁杰会怀疑。
波斯人卑路斯是唯一身份不明的外来者。
他的言行举止都透着神秘的气息。
面对众人质询的目光，卑路斯感觉自己被冤枉了。
“请你们相信我，我只是一名忠实的录者，用纸笔来记录沿途见闻而已。我不懂法术，就是一个普通人，我说什么你们才会相信我呢？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这件事情虽然离奇，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天光已消失，无边夜色袭来。
狼烟屯的唐军估计很快就要发起进攻了。
时间紧急，狄仁杰也不打算追究下去。
“好吧！看你这副样子，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赶紧离开辽东城吧！唐军即将入城，凡留在城内的，都有性命之忧！”
“啊？那我先走了。”
“去哪里？”
“平壤。”
“祝你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谢谢你啊！谢谢你放卑路斯一条生路。对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天师道，狄仁杰。”
“我们后会有期。”
卑路斯客气地手捂胸口，朝狄仁杰微微鞠躬致意，转身正要离去，又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阎道真。
他心情复杂地望着她。
不，准确的说，是望着她手里的红宝石戒指。
“阎道真，十七岁，长安人，大唐翰林院将作少监阎立本的女儿，住在与西市一街之隔的光德坊，你还有一个哥哥叫做阎俦，是前唐军陇右折冲府的果毅都尉……”
阎道真鄙夷地哼了一声。
“嘁！记得够清楚的。”
“我当然需要记清楚啊！我的祖传戒指还在你的手里呢！等我有钱了，就去找你赎回来！你先替我好好保管啊！”
“替你保管？老娘明天就拿它换酒喝！”
阎道真不再搭理他，扭头离开了。
卑路斯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声叹息，大步走进茫茫夜色中。
……
萨满神殿内灯火点亮。
阎俦正在窗前焦急等待，抬头看到狄仁杰、高任武和阎道真走了过来，立即大步迎上前去。
“狄仁杰，与唐军和谈是否顺利？”
“高褥萨已经尽力了，可是唐军依然决定，今晚对辽东城实施突袭。所以，摆在辽东城民众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弃城！”
“弃城？”
狄仁杰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而且，需要马上通知所有人逃离。阎都尉，你现在是辽东城大萨满，尽快敲响萨满神鼓吧！因为我知道，神鼓一响，众人皆惊。这也是最快通知辽东城百姓逃命的方式。”
阎俦感到难以理解，看一眼旁边的高任武和阎道真。
他忽然愣住了。
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遥远的辽东城，居然还能见到自己的亲妹妹——阎道真。
他紧盯着阎道真俊俏的脸，眼睛湿润了。
“阎道真？妹妹？”
阎俦激动地冲了过去，一把拉起阎道真的手。
阎道真则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是啊！
此阎道真非彼阎道真。
她只是一位画中人而已，根本没有曾经的记忆，除了临行前父亲阎立本的描述外，她对哥哥阎俦毫无印象。
阎俦也察觉到阎道真的陌生，感到十分抱歉。
“妹妹，是不是在生哥哥的气？是啊！三年多音讯皆无，我让你和爹娘担心了。”
阎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抱歉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就是哥哥阎俦？”
“是我呀！你今天怎么啦？阎道真，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嗯，我们两个以前认识吗？”
此时的阎俦也意识到眼前之人的种种陌生，退后一步仔细打量。
其实，狄仁杰最了解阎道真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不过辽东城形势危急，此时解释没有必要。
“阎都尉，有关你妹妹阎道真的事情，找机会狄某跟你详细解释。”
“好！”
阎俦虽然大惑不解，但也知道轻重缓急。
他建议道：“狄仁杰，唐军屠城完全没有必要啊！要不阎某再去跟狼烟屯唐军谈一谈？”
“不必了。”
“好歹阎某也曾经是唐军陇右折冲府的一员。”
“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再说了，就算唐军陇右折冲府的主副将曹三良、宋友青给你面子，陇州刺史李云将也不会听你劝告。此人显然已经铁了心，要拿辽东城开刀！”
“李云将？三年前担任华州长史的李云将？”
“这狄某就不太清楚了。”
“应该是他，李云将是高句丽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似乎都猜到了原委。
怪不得这位陇州刺史一意孤行，原来是想抹杀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唐军在辽东城遇挫的事实。
或许正是他出于某种目的，制造了当年一宗宗诡异事件。
包括：唐军陇右折冲府四千铁骑的离奇失踪，以及后来唐军主力入城后敌我不分地自相残杀。
“李云将是高句丽人？”
至此，狄仁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倘若唐军平壤道行军副大总管、陇州刺史李云将的另一个隐秘身份，就是辽东城大萨满。
那么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合理解释了。
而他本次执意屠城之举，也就变成了一次在辽东城铲除异己的报复行动。
“阎都尉，看来这位辽东城大萨满终于要露出真容了。”
“啊！狄仁杰，我们应该有所应对才行啊！”
“是的，但是绝对不能硬碰硬！目前在狼烟屯驻扎陇右唐军五千精锐，势不可挡。”
“没错。唐军战力超绝，陇右折冲府将士更是勇猛无敌，想与之对抗，谈何容易？可以说毫无胜算。”
“我们的目标还是大萨满，擒贼先擒王。”
狄仁杰与阎俦商量对策。
旁边的高任武越听越糊涂了。
他壮着胆子凑上前，试探着问道：“罪送哈米大，罪送哈米大。对不起，打扰一下。狄仁杰，能否借一步说话？”
“高褥萨有话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
高任武顾忌地看了一眼阎俦，又转向狄仁杰探问。
“啊！此时此刻，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通神智者难道不是辽东城大萨满？”
“是，也不是。”
狄仁杰故意卖个关子。
高任武愈发疑惑。
狄仁杰这才郑重地解释道：“高褥萨，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说破，是因为我和阎都尉正在设法追查大萨满的下落。现在辽东城危在旦夕，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说着，狄仁杰朝阎俦一指，予以介绍。
“站在我们面前的，其实并非大萨满本人，他只是大萨满征用的肉身而已，其真实身份，是前唐军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阎俦。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阎都尉在辽东城之战中迷失心智，肉身被大萨满借用至今。”
“原来是这样啊！那大萨满到底是谁？”
“我们怀疑，是你刚刚在狼烟屯见过的陇州刺史——李云将。”
“李云将？你说李刺史是辽东城大萨满？这怎么可能呢？”
狄仁杰自信地说：“他到底是不是大萨满，今夜必见分晓！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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