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算不如人算
李道宗犹豫半天终于开口了。
“狄郎，按理说，你奉圣人命办案，李某自然应该鼎力相助。不过大食使团此行牵涉重大机密，不敢轻易泄露分毫。”
狄仁杰明白了，也不过于强求。
“好，既然事关机密，李寺卿尽管保守。我这里还有几个问题，应该与机密无关。”
“请讲。”
“大食使团打算在长安待多久？”
“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大食使团这一次来了多少人？”
“包括大食使者努亚伊姆、副使卡卡阿穆尔、值官、通译者以及哈里发卫队成员数人，总共两百二十三人，统统记录在案。”
“大食使团是哪一天抵达长安的？”
“巧了，就在隆政坊火祆祠出事的前一天。”
狄仁杰仔细梳理着有限的线索，试着推敲所有的可能性——
以努亚伊姆、卡卡阿穆尔为首的大食使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波斯火祆祠举行拜火仪式的前一天抵达长安城。
接着，隆政坊火祆祠拜火仪式便发生了意外。
一条邪恶的大黑蛇搅乱了波斯人的仪式，吞噬了大唐太子。
之后，狄仁杰开始着手查案。
而大食将领卡卡阿穆尔不请自来，对此事予以特别关注。
并且一再声明，隆政坊火祆祠发生的一切均与大食人无关。
此地无银三百两？
卡卡阿穆尔急于撇清关系的背后，或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必须尽快与大食人接触。
狄仁杰打定主意，正要告辞，偏偏此时出了岔子。
一名鸿胪寺官吏匆匆跑了进来。
“寺卿，不不不不好啦！不好啦！出出出事啦！出……事啦！”
见对方慌慌张张、语无伦次，李道宗顿感不妙，霍然起身。
他一把拉住来人的胳膊，好生安抚。
“不要急，慢慢讲。”
这名鸿胪寺官吏紧张地磕磕巴巴。
“住在西市……西市的……大食使团……出事啦！死了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啊！”
李道宗极度震惊，他愣住了，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鸿胪寺卿李道宗是圣人的堂兄弟，曾经兵权在握，与圣人一起，率领唐军南征北战，经历过无数大战恶战。
所有荣誉加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李道宗得知大食使团出了事居然如此失态，说明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大食使团在长安城出事，身为鸿胪寺卿的李道宗自然难辞其咎。
不过，也不至于神情凄惶不知所措吧？
狄仁杰虽然疑惑，还是赶紧安慰，生怕李道宗出意外。
“李寺卿，你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搞清楚。”
李道宗忽然懊悔地一拍大腿，跌跌撞撞朝门外飞奔。
他一边跑，一边招呼门口的几名手下。
“备车！快备车！去西市！”
狄仁杰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
一辆鸿胪寺的豪华马车在长安城的大街上疾驶。
佩刀的鸿胪寺车夫站在马车上，焦急地啪啪甩响马鞭，驱使马匹奋力前行的同时，也是给路人提个醒。
马车所到之处，路人纷纷躲避，掀起一路烟尘。
狄仁杰陪着李道宗坐在车内。
李道宗不停地唉声叹气，似乎感觉天都要塌了。
“唉！唉！都是李某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唉！我李道宗罪该万死啊！怎么会这样呢？”
狄仁杰安慰道：“李寺卿，大食使团在长安出了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我大唐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对此事负责到底。我也知道鸿胪寺难脱干系，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太过着急。等我们到西市看一看情况再说？”
李道宗自责道：“哎呀！哎呀！大食使团到访，我本来想把他们全部安置在长安官驿，可是这个卡卡阿穆尔……”
“卡卡阿穆尔不听你的安排？”
“他谎称去西市探望一位朋友，结果就在一家大食客栈住下了。这个情况我是知道的，如果我坚持让卡卡阿穆尔回到长安官驿下榻，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惨案啊！”
“这么说，不是大食使团所有人都住在西市？”
“是啊！住在西市的，除了大食使团的副使卡卡阿穆尔，还有至少五十名大食哈里发卫队的成员。”
“五十人？嗯，应该差不多。”
狄仁杰曾经去过卡卡阿穆尔所在的大食客栈，也知道当时在场哈里发卫队的大概人数。
那些士兵可都是哈里发卫队的精英啊！
身着大食军毛皮铠甲，且人人佩刀，战斗力不容小觑。
是谁突袭了卡卡阿穆尔下榻的大食客栈？
而且还导致大食哈里发卫队死伤无数？
难道是波斯贵族米赫兰突然对大食人采取报复行动？
他秘派波斯不死军对卡卡阿穆尔发动了攻击？
不得而知。
狄仁杰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规划中的与大食将领卡卡阿穆尔的见面，成为了泡影。
大食使团遇袭，伤亡情况不明。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构想。
天算不如人算。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载着狄仁杰和李道宗的鸿胪寺马车在长安城的大街上一路飞奔。
不久，便进入了西市街坊。
路面上，各国商人摩肩接踵，各种买卖摊位挨挨挤挤，路况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见马车速度减慢，李道宗愈发焦急，朝车夫大声呵斥。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老子步行都比马车快！瞧瞧啊！马都跑不动啦？草料钱是不是都被你克扣下来孝敬老娘啦？”
“寺卿，西市人太多了。”
“你还敢找借口？！掌嘴！”
车夫此时一手扬鞭，一手拽着马缰绳，两只手都不够用，根本腾不出手来掌嘴。
正在窘迫之时，一队南衙卫军骑兵从后边风驰电掣而来。
带队者正是南衙卫军骠骑将军高虎。
他一眼认出是鸿胪寺的马车，于是隔着门帘大声询问。
“哎，车内之人可是李寺卿？我是南衙高虎啊！”
李道宗听到高虎熟悉的声音大喜过望，立即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高将军？啊！你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啊！快！头前开路，护送我去大食客栈！”
“好嘞！”
高虎马不停蹄，朝身后的手下一摆手。
数名南衙卫军骑兵收到命令，立即扬鞭催马，猛然提速超越了马车。
“让开！让开！让开！……”
马蹄声阵阵，夹杂着南衙卫军骑兵的呼喝。
街面上路人赶紧让道一旁，顷刻间便开辟出了一条宽敞通道。
“驾！驾！”
鸿胪寺的车夫也不敢怠慢。
使尽浑身解数，驱使马车前行。
车轮滚滚，这辆鸿胪寺的豪华马车就像一只离弦之箭，铆足了力气朝前方飞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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