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明德门
明德门，是大唐长安城的正南门，亦有国门之称。
在外郭城中等级最高，也是唯一拥有五个门洞的城门。
主殿巍峨雄壮，两侧挟屋拱卫，蔚为壮观。
虽然明德门有五个门道，但是并非全部允许通行。
最外侧的两门，为车马出入通行之用，其次内侧两门是行人出入，而最为居中的一门，是仅供圣人出行的御道。
所有车辆、人员进出，均秉承“左入，右出”规则，不得胡乱穿行。
城门外，每个门洞两侧，均有数名身着细鳞铠甲的南衙卫军将校持械值守。
他们目光鹰隼，异常警觉，仔细观察来往行人、车辆，但有任何嫌疑，立即大声喝止查问。
一队由数辆豪华马车构成的马队逶迤而来。
除多名马夫、杂役外，还有身着明光铠甲的夔州都督府的府兵校尉骑着高头大马跟随。
为首者正是狄仁杰的父亲——夔州都督府长史狄知逊。
他是来长安城阎府下聘礼的。
数辆豪华马车内装载的都是黄金珠宝、绫罗绸缎等等，价值不菲。
或许是因为儿子狄仁杰好事临近，狄知逊的心情不错，脸上看不到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抬头望着巍峨高耸的明德门，招手将手下一名府兵将军喊了过来。
“长安城到了。”
“是啊！狄长史，今日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看来连老天爷也知道我狄府喜气盈门、喜事连连啊！”
手下的溢美之词说到了狄知逊的心坎里。
他哈哈大笑，愈发神清气爽。
“啊！入城之后，你带两个人先行前往阎府通报。”
“是。”
“立即传令下去，进城后所有车马应缓步前行，注意不要扰民。”
“是。”
“去吧！”
这名府兵将军领命而去。
狄知逊一马当先，引领狄家的车队来到左侧的城门洞下。
他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停在了门道一侧，面带微笑望着自家的车队，指挥众人按顺序鱼贯通行。
本来一切井然有序，不料却出现了变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匹快马眨眼间飞驰而至，是荆州都督府的府兵校尉。
他们于人流中纵横驰骋，所到之处，路人皆惊慌避让。
狄知逊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凡州府校尉，敢在长安城如此嚣张的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
一定是荆州都督府录事参军武元庆的人。
果然，武元庆随后纵马赶到，护卫在他的身边的除了数名荆州府兵将校外，还有天师道的溏哈尔。
因狄家的马车通行缓慢，荆州府兵校尉们有些不耐烦。
他们纷纷上前，胯下之马故意挤靠狄家的马车，试图开辟一条通路。
夔州府兵校尉见状立即驱马上前，与之理论。
双方顿时纠缠在一起，谩骂声四起。
本就狭窄的门洞顷刻间变得阻塞，所有人都不能从容前行。
值守此地的南衙卫军校尉们循声冲了过来，试图调解双方的纠纷，结果这样一来现场更乱了。
夔州府兵、荆州府兵和南衙卫军混杂在一起。
因人员众多，马车与战马集聚，相互间又推推搡搡，将这处城门洞堵得死死的。
此番到长安城阎府下聘礼，本是一件大喜事。
狄知逊自然不愿多招惹是非，以致节外生枝，自认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急忙催马上前，大声制止己方人员，让他们统统退到一旁，请荆州府兵先走。
“夔州都督府所有人让路！夔州都督府让路！请荆州校尉先行！快！不要挤在一起！所有人让路！”
见狄知逊下令，夔州府兵校尉们这才不情愿地让开。
同时，所有狄家的马车也停靠在了路侧。
如此一来，城门洞宽绰了许多。
趾高气扬的武元庆骑着高头大马不紧不慢地来到狄知逊面前，溏哈尔等人紧随其后。
他乜斜着眼睛望一眼狄知逊，又看向城门洞。
“日你先人板板！老子当是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想到原来是狄长史高风亮节。”
“武参军，明德门出入车马众多，通行不易，你快请吧！”
“不急。”
他打量着旁边几辆狄家的豪华马车，似乎猜到了什么。
嘿嘿一笑，凑到狄知逊的耳边，低声调侃。
“没想到狄长史半截子入土的老家伙，还想着来长安城游走一番，上下打点？想必将车上贵重之物撒出去，肯定还能更进一步！”
狄知逊闻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这辈子尽忠职守，戎马一生，最注重的便是名节。
怎么可能任由对方污蔑？
他强压怒火，解释道：“武参军不要误会，这是我狄家给阎府的聘礼，我儿狄仁杰好事临近。”
“啊！原来如此，老子还以为……”
狄知逊担心武元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又要胡说八道，怒气冲冲地瞪眼。
“你以为什么？！”
武元庆皮笑肉不笑地改口道：“以为……以为狄长史你要纳妾，娶个小老婆，再给狄仁杰多生几个弟妹。”
狄知逊气得够呛，握紧了马鞭。
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武元庆自然毫无惧色，直视着狄知逊的眼睛。
“哎，老家伙，也不知你给儿子狄仁杰物色了谁家的姑娘。阎府？长安城阎府有好几家，只是声名显赫者寥寥。……”
“武参军，这是我狄家的私事，你就不要多嘴过问了。”
“日你先人板板！老子也不想问，就是看谁都来气，也包括你！”
这话倒是没错。
自从收到宗正寺通报，请武氏家族派人前往长安治丧，武元庆心里就不太舒服。
他总感觉武媚娘之死太过蹊跷。
或许圣人暗做打算也未可知。
武元庆与武媚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两人鸡争狗斗，素来不睦，平日里武元庆也没少欺负他们娘俩。
本来武媚娘死就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不过，天师溏哈尔一番分析，让武元庆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
如果圣人真像多年前斩龙脉时那样，朝武氏家族动手，斩尽杀绝，那自己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次来长安，武元庆做足了准备。
除明面上有数十名精挑细选的荆州府兵校尉贴身保护外，另有数百荆州府兵乔装改扮，潜入长安城，以为策应。
当然，他倚重的还是身边这位活神仙——天师溏哈尔。
不成功便成仁。
武元庆决意破釜沉舟，与圣人好好谈一谈。
狄知逊并不了解这其中原委。
他见武元庆怒气冲冲，满身晦气，于是自觉选择了退让，不愿与之随便发生冲突。
勒紧缰绳，接连后退几步，朝对方做一个“请”的手势。
武元庆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狄知逊，拨转马头，催马进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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