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露马脚
大食使者努亚伊姆神情悲伤，正坐在地上焚烧纸钱。
火盆燃起火焰，整个房间乌烟瘴气，烟熏火燎，让人感到窒息。
狄仁杰当然理解努亚伊姆此时的心情。
大食将领卡卡阿穆尔不幸遇刺身亡，他就此失去了一位曾经与之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酋长，节哀顺变。”
“啊！狄仁杰，你不抓紧时间去办案，跑到长安官驿来，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暗杀卡卡阿穆尔将军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听到狄仁杰这句话，努亚伊姆停下手里烧纸的动作。
显然他对卡卡阿穆尔的死极为关注。
“这么快就找到凶手啦？”
“是的。”
“凶手是谁？”
“米赫兰，波斯不死军首领米赫兰。”
“一猜就是他干的！”
努亚伊姆霍然起身，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一刻他似乎如释重负了。
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身也直了起来，胸膛也挺了起来。
既然确定是波斯人米赫兰所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米赫兰！波斯不死军的首领，曾经与我们大食军队对抗多年，可谓势不两立。其实，今天第一眼看到那把杀死卡卡阿穆尔的波斯牛角刀，我便首先想到了他！米赫兰！啊！米赫兰！我发誓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也不会放过其他兴风作浪的波斯人！”
努亚伊姆极度气愤，滔滔不绝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心思缜密的狄仁杰听到这番话却觉得有些刺耳。
其实，他也知道努亚伊姆的表现很正常。
凶手找到了，而且还是他多年的宿敌米赫兰，情绪激动一些，语气夸张一点，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对方这番话为何让自己感到刺耳呢？
是哪里不对劲吗？
狄仁杰皱眉思索着，眼睛放空，一遍遍在心里默默回味着努亚伊姆这番话，甚至分析每一个字眼儿。
无意中看到地上烧纸钱的火盆，他终于恍然大悟。
大食将领卡卡阿穆尔在鸿胪寺遇刺身亡，而作为大食使者的努亚伊姆当时也在场。
出事之后，努亚伊姆不去关心好兄弟的生死，反而注意到杀死卡卡阿穆尔的是一把波斯牛角刀？
波斯牛角刀？
太奇怪了。
除了办案的人，比如自己，谁会去注意一把杀人凶器呢？
难道努亚伊姆与卡卡阿穆尔的死有关？
想到这里，狄仁杰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位贝都因酋长。
努亚伊姆情绪激动地嚷嚷道：“人呢？米赫兰呢？狄仁杰，你们是不是已经把米赫兰羁押到案？带我去见他！马上带我去见他！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我要让米赫兰尝尽这世间所有的酷刑！”
“酋长，你不要激动嘛！”
“我能不激动吗？卡卡阿穆尔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他就这么走了，被米赫兰杀了，我努亚伊姆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狄仁杰不动声色地说：“好，狄某答应了，过一会儿带酋长去见米赫兰。”
旁边的高虎误以为狄仁杰说错了话。
于是，自作聪明地开始补充。
“啊！努亚伊姆酋长，其实米赫兰今日在鸿胪寺已经……”
“高将军！”
狄仁杰急忙打断了高虎的话，并朝他投来一个严厉的眼神。
“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多什么嘴啊？记住，办案的人是我狄仁杰！不是你高将军！”
高虎这才意识到，原来狄仁杰故意隐瞒米赫兰已死这一事实，其实是另有打算。
好险！
差点儿多嘴多舌搞砸了狄仁杰的计划。
高虎讪讪地陪着笑脸，退后两步。
狄仁杰这才转向努亚伊姆，继续道：“酋长，请坐吧！我这里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凶手都抓到了，你还想问什么？”
努亚伊姆这句话让狄仁杰愈发疑惑了。
似乎对方急于撇清关系的感觉。
照努亚伊姆的理解，既然凶手已经到案，所有人都摆脱了嫌疑，希望此案草草了结？
一切万事大吉？
狄仁杰藏着心思，与之周旋。
“啊！努亚伊姆酋长不要忘记了。虽然暗杀卡卡阿穆尔的凶手已经抓到，但是还有大食使团几十人在西市大食客栈死于非命，凶手依然逍遥法外。狄某来找酋长寻求帮助，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大食客栈？”
“对啊！死了五十多人啊！”
努亚伊姆不耐烦瞥了狄仁杰一眼。
他怒气冲冲地说：“这还用说吗？肯定也是米赫兰下的毒手！这个人心如蛇蝎，亡我之心不死！”
狄仁杰点头表示赞同。
并不想与之争执。
他尽量缓和了语气，分析道：“酋长，从狄某掌握的证据来看，米赫兰在鸿胪寺杀了卡卡阿穆尔，这一点十有八九。但是，大食客栈是否米赫兰所为，还需要慎重对待。”
“狄仁杰，你为什么要替米赫兰说话？”
“我只说事实。目前尚未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米赫兰或者他手下的不死军对大食客栈采取了行动。”
“不是他还能是谁？”
“所以，还需要你我静下心来，抽丝剥茧，细细推断。”
努亚伊姆想了想，只好气呼呼地坐下了。
狄仁杰注意察言观色，招呼高虎一起，与努亚伊姆隔桌而坐。
“努亚伊姆酋长率领大食使团到访大唐长安，卡卡阿穆尔作为副使随行。按理说，卡卡阿穆尔应该服从你的安排，一起在长安官驿下榻才对，因为这里更为安全啊！他为何秘密前往大食客栈？”
“那家大食客栈的店家是卡卡阿穆尔的老友。”
“就这么简单？”
“你到底想问什么？”
努亚伊姆似乎看出狄仁杰醉翁之意不在酒，神色有些异样。
狄仁杰冷静如常，面带微笑。
“酋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狄某？卡卡阿穆尔作为大食使团的副使，必须听命于你啊！如果没有你努亚伊姆的首肯，他怎么可能擅自行动？”
“你不了解卡卡阿穆尔，他这个人……脾气大得很！”
“啊！这么说，卡卡阿穆尔执意住到西市的大食客栈，连酋长你的命令都不听啦？”
狄仁杰注意到，努亚伊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愠怒。
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盘问，还是出于对卡卡阿穆尔的愤恨。
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之下，努亚伊姆的表现都太不正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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