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明日离世
长安城，阎府。
大红灯笼高高挂，囍字张贴在窗棂上，红帘幔帐随处可见，香烛鲜花摆满几案。
府邸内外一派喜庆气氛，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院落正中临时搭建一处婚礼平台，大面积红毯覆盖，置主家太师椅，显得颇为喜庆。
阎立本夫妇与狄知逊端坐在太师椅上，喜笑颜开。
众多亲朋好友汇聚，围拢在平台周围说笑着。
“新人到——”
随着婚礼管事一声高喊，众人翘首以盼。
只见身着翠绿色婚服的狄仁杰现身，用一条红绸布牵着新娘子——阎四娘缓步上台。
她蒙着红盖头，身着大红色婚服，袅袅婷婷走来，摇曳生姿，千娇百媚。
两人在指定位置站定，面朝所有来宾。
“掀盖头——”
婚礼管事按部就班地吆喝着。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上前掀开了阎道真的盖头。
阎道真妆容精致，美艳异常。
刚刚露脸，便引来台下一片赞叹惊呼。
“啊！新娘子居然如此漂亮，貌若天仙下凡！”
“你才知道啊！阎少监的宝贝女儿阎道真嘛，那可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啊！”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倾国倾城之色，堪比貂蝉西施啊！”
……
面对不绝于耳的羡慕、恭维之词，狄仁杰淡定如常，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笑模样。
阎道真偷偷看了狄仁杰一眼，悄悄扯一下他的衣角。
“哎，狄仁杰，你想什么呢？新婚大喜的日子，怎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吗？”
“当然啦！瞎子都能看出来！你肯定怀有心事。”
“你想多了。”
阎道真莞尔一笑，并不跟他计较。
她故作宽宏大量地说：“啊！今日我阎道真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你啦！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以后我就是你狄仁杰的妻子，你是我阎道真的丈夫，就算你心里惦记别的姑娘，我也不在乎。哎，有本事，你把她娶过来做妾呀！”
“胡言乱语！”
“长安城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这有什么呀？”
“你闭嘴！”
阎道真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她是打心眼儿高兴啊！
满满的幸福感，藏都藏不住。
婚礼管事与狄知逊、阎立本夫妇商量之后，再次回到了台前。
“诸位请安静，安静。”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望着台上的一对新人。
婚礼管事高声宣布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夔州都督府长史狄知逊之子狄仁杰，与翰林院将作少监阎立本之女阎道真，今日大婚志喜，龙凤呈祥，花神赐福，永结良缘，桃花灼灼，天地福瑞。现吉时已到，婚礼开锣！”
一声铜锣敲响，顿时鼓乐齐鸣。
似乎所有人都盼着这一刻的到来，院子里一片躁动。
阎道真更是心情激动，满怀憧憬地望着狄仁杰。
就在这时，一队身着黄金铠甲的北衙禁军校尉闯了进来。
将围观婚礼的亲朋好友们驱散，并面朝众来宾整齐列队，形成了一条通往婚礼平台的甬道。
狄仁杰、阎道真疑惑地张望。
狄知逊和阎立本夫妇也起身凑了过来。
飞骑将军李诚大步流星走来，一边笑呵呵地朝狄仁杰等人抱拳施礼，一边粗门大嗓地嚷嚷着。
“恭喜恭喜，贺喜贺喜。道雏，老子来迟一步，还请恕罪啊！”
接着，又转向狄知逊和阎立本打着招呼。
“狄长史，恭喜恭喜；阎少监，贺喜贺喜。”
狄仁杰简直拿李诚没办法。
此人行事鲁莽果决，向来不计后果，就算是来阎府贺喜，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啊！
其中必有蹊跷。
果然，李诚特意来到狄仁杰面前，与之耳语。
狄仁杰脸色顿变，紧张地手心冒汗。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自己新婚大喜的日子里，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居然不请自来？
说话间，大唐太子李治和武媚娘走了过来。
离得老远，两人便朝婚礼平台上的狄仁杰、狄知逊、阎立本夫妇等人拱手施礼。
武媚娘满眼哀怨地望着狄仁杰，朝他步步走来。
狄仁杰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仿佛在梦里曾经发生过，接下来武媚娘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他，到底喜欢她还是阎道真？
这还用说吗？
狄仁杰的答案从来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可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他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犹豫了。
狄仁杰正胡思乱想，武媚娘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呢？
两人的心意彼此熟知，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子李治面带微笑与狄知逊、阎立本夫妇寒暄着；那些亲朋好友、各界来宾低声地议论着；再加上阎府院子里虫鸣、鸟叫、咳嗽、打喷嚏的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
狄仁杰忽然一阵眩晕，伴随着阵阵耳鸣。
他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怦怦，怦怦，怦怦……”
是心跳声。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不是自己的，而是站在他面前的武媚娘。
武媚娘的心跳越来越快，正如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狄仁杰生怕武媚娘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毕竟她五品才人的特殊身份，是横亘在两人面前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于是，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武才人，没想到你也到场贺喜，狄某顿感无限荣光啊！”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
一下子将武媚娘从虚妄幻想中拉了回来。
她哀怨地望着狄仁杰，忽然一声轻叹，终于开口了。
“狄仁杰，你我相识许久，彼此也算了解，相互熟识。今天是你新婚大喜的日子，媚娘本不该来扫你的兴。可是，我若不找你问个清楚，恐怕回去之后也是寝食难安。”
“媚娘，木已成舟，你还是不要问了。”
“不，我必须问个清楚！”
武媚娘态度坚决，上前一步，离狄仁杰更近了。
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希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这句话。
“狄仁杰，这个问题必须考虑清楚再回答我。你认为太子李治能替代圣人成为我大唐的下一代明君吗？”
狄仁杰没有想到武媚娘的问题如此尖锐，不禁起了疑心。
难道她跑到阎府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太子李治能否替代圣人？
这是直接涉及忤逆之罪的行径啊！
岂敢私下讨论？
除非这是太子李治的授意。
除非身在翠微宫的圣人生死已在旦夕之间！
想到这里，狄仁杰特别留意了武媚娘的表情。
他发现，武媚娘的神情异常严肃，眼神异常犀利，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他，等待给出答复。
犹豫再三，狄仁杰终于下了决心。
“啊！媚娘，你可否知道？圣人曾经以八个字来评价太子李治，性情温和，宠辱不惊。原来在圣人的心目中，太子李治已是最优之选，无可替代。狄某的看法与圣人一致，不知这个答案，你们是否满意？”
狄仁杰特意使用“你们”这个词，以便让武媚娘放心。
果然不出所料，武媚娘放松了下来，并且满意地点点头。
她的声音更低了，叮嘱道：“狄仁杰，一定要记住，你永远是太子的人。圣人将于明日离世，你要有所准备啊！”
说完，武媚娘扭头离去。
太子李治也与众人匆匆告别，跟了上去。
随后，飞骑将军李诚开始粗门大嗓地指挥在场的北衙禁军校尉们，列队离开了。
“圣人将于明日离世？圣人将于明日离世？圣人将于明日离世？……”
狄仁杰心里乱极了，一遍遍默念着这句话。
虽然他知道圣人离世这一刻不可避免，早晚有一天会到来，但是从武媚娘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依然感到极度震惊。
将于明日离世？
单单这句话便明显带有阴谋的味道。
狄仁杰不敢再想下去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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