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伐冢圣书
钟无期涉嫌收受贿赂，私放嫌犯，被暂时羁押于孤峰监牢。
这个案子本该交由潼关县处理，但是鉴于其潼关县衙不良帅的特殊身份，还需经过华州镇国军节度使府衙差人定夺。
狄仁杰不想参与此事，毕竟钟无期与盗墓案牵涉不大。
即便赵启业怀疑他是伐冢一派土行司的人，也只是随口一说，泄愤而已。
不必当真啊！
狄仁杰、李诚于潼关客栈就餐，邀请孙光鼐同桌饮酒。
打算就此作别，放他回长安。
身为翰林院待诏，孙光鼐可谓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席间侃侃而谈，语出惊人。
“坐镇山河非易事，谁人不知潼关险？”
“潼关，历来兵家必争之地。魏国重臣郦道元所著《水经注》有记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潼关位于麟趾原上，东起远望沟，西至禁沟，北面滔滔黄河，南面巍巍秦岭。”
“潼关城凭险而立，另有十二连城拱卫，扼守黄河渡口，把持东西要道。”
“孙某若在潼关城统兵值守，自信给我一千兵马，便可长期固守，保长安无虞。”
……
虽然狄仁杰不懂军事，但是也知道潼关之险。
不过，他更关心的则是魏国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一书，因为此前曾听到有传言说，此书为伐冢一派的圣物。
判定墓葬位置，实为盗掘重要依据。
恰巧孙光鼐提及此书，狄仁杰便打算予以讨教。
“孙待诏，狄某听说《水经注》为伐冢圣书，不知是何道理？”
“伐冢圣书？”
“就是盗墓贼奉为经典之物。”
孙光鼐微微一笑，解释道：“啊！是这样的，《水经注》详细搜罗记载九州八荒上千条河流，另有飞瀑、湖泊、浅滩、伏流等若干，确实是全面超越《水经》造诣的神奇之作，堪称经典。其中相关历史遗迹、人物掌故、神话传说等等更是数不胜数。”
李诚纳闷地说：“老子还是不明白，这跟盗墓贼有什么鸟关系？”
孙光鼐说：“至于此书被盗墓贼推崇，奉为圣书，无外乎《水经注》记载各类古塔30多处，宫殿120余处，各种陵墓260余处，寺院26处以及不少园林等等。”
“陵墓260余处？这么多？”
“没错，《水经注》详细记载这些墓穴的位置、年代、结构以及形制等等，仅称谓便有陵、墓、冢、坟、窆等多种，也有称山或称臣的，为伐冢一派提供了重要盗掘依据。”
狄仁杰推测道：“盗墓贼根据《水经注》中的记载，寻穴定位，再确定盗掘目标？”
“没错，亦可触类旁通。”
孙光鼐点头表示认可，摇头晃脑卖弄。
“当年，楚汉之争甚烈，谋士范增被楚霸王尊为亚夫，地位颇高。”
“年迈亚父功成身退，告老还乡，深知树敌太多，百年后不设坟冢墓碑，严防盗掘毁尸。”
“果然仇家遍寻无果，得以保全尸身。”
“直至七百年后，郦道元《水经注》记载：今彭城南项羽戏马台之西南山麓上，即亚父冢也。”
“那里有座土丘叫做云龙山，土山丘陵，看上去毫不起眼，杂草丛生，附近村民流传此间有大墓，墓主身份不明。”
“《水经注》一出，当月亚父冢便遭盗掘，随葬品被洗劫一空，墓主尸身亦不知所踪。”
……
对于孙光鼐的博学见解，狄仁杰深感佩服。
不过，他更关心潼关这起盗墓案，试探着讨教。
“孙待诏，我知道陵墓置于何处是有相当讲究的。倘若在潼关设立陵墓，哪里比较合适？”
孙光鼐不假思索地说：“潼关险地，兵家必争。杀气太重，鬼魅横行。王侯将相、仁人志士、商贾富豪百年后哪一个不想尽早远离潼关？倘若在此地建造陵墓，实在并非明智之举。”
狄仁杰提醒道：“或许另有原因？”
孙光鼐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哎，狄郎说的有道理，万事万物皆有特例。据孙某所知，华州赵节度家的祖坟便是在潼关城南，秦岭之北，并效仿梁孝王墓，斩山作郭，穿石为藏。”
“梁孝王？”
“他是汉祖刘邦之孙。据郦道元《水经注》记载：砀山有梁孝王墓，斩山作郭，穿石为藏，行一里，到藏中，有数尺水，水有大鲤鱼，黎民谓藏有神，不敢犯之。后梁孝王墓被魏王曹操武力盗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狄仁杰琢磨着说：“不对呀！赵节度祖宅应为品官墓，却效仿梁孝王帝陵规制建造祖宅？似有僭越之罪、忤逆之嫌啊！”
此言一出，孙光鼐愣在当场。
还真是祸从口出啊！
他肯定做梦都没有想到，仅仅与狄仁杰、李诚闲聊天而已。
竟然牵涉到赵节度僭越忤逆重罪？
他登时冷汗涔涔，手足无措。
“啊！狄郎，孙某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又转向李诚求援道：“李将军，你我是老相识，我孙光鼐可从来没有对赵节度有任何不满，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再说了，这是赵节度的家事，我本就不该多嘴多舌。”
李诚与华州镇国军节度使赵殿承关系匪浅。
自然也不想把这件事情搞大。
他心里非常清楚，按照大唐丧葬置陵规格，陵墓等级必须严格划分。
最高为帝陵，其次为皇室墓和品官墓。
等级不同，陵墓规模、形制、墓室结构以及随葬品也就完全不同。
低阶官员则与庶民的坟毫无差别。
赵殿承祖上官阶最高者，是祖父赵煚。
他曾为大隋宰相，金城郡公，尚书右仆射，权势滔天，后因违逆圣意被贬陕州刺史，百年后葬于潼关。
因此赵家祖坟等级应为品官墓。
赵殿承效仿梁孝王帝陵规制建造祖宅，明显有僭越忤逆之嫌。
李诚怀有私心，眨巴着眼睛。
“哎，道雏，你我来潼关办案，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有必要去关注赵节度家的祖坟吗？再说了，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狄仁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语气异常冷静。
“李将军，查案切忌走马观花，应务求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既然狄某知道赵节度家的祖坟不符规制，那是必须要过问的。”
李诚一瞪眼，质问道：“道雏，你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给？”
狄仁杰严肃地说：“不是误会啊！并非你李将军面子不够大，而是因为潼关的案子牵涉太多。我还想奉劝你一句，该出头的时候再出头，不该出头的时候最好闭嘴！”
李诚气得够呛，却拿狄仁杰没办法。
毕竟狄仁杰奉圣人命办案，自己只是胁从的身份。
不可能对他指手画脚。
狄仁杰想着心事，转向孙光鼐吩咐。
“孙待诏，我想留你在潼关多呆两天，不耽误你的事情吧？赵节度就快要到了，到时候我请你一起，去赵家的祖坟看一看。”
听到这一安排，孙光鼐简直欲哭无泪啊！
本来自己就要离开潼关了，怎么会突然出了岔子？
倘若赵殿承知道，是因为他孙光鼐一句话给赵家引来了大麻烦，恐怕就此招来杀身之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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