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旁观者清
游击将军府地牢。
纵是大白天，牢房内依然暗无天日。
黑漆马虎，伸手不见五指。
狄仁杰举着火把前行，不时听到不少牢房内传来呻吟声，让这里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他来到某牢房门外驻足，举高火把照亮。
牢房内，茂本初懒洋洋地坐在一张破草席上。
狄仁杰看不清对方，试探着问道：“可是茂将军？”
茂本初回应道：“狄仁杰？你又来干什么？假惺惺地来送茂某最后一程？”
估计对方早把自己当成了敌人？
是啊！
刚才在议事厅大堂，位置不同，已经表明了立场。
狄仁杰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茂将军，你说安西都护府的水很深，是不是察觉到哪些异常？”
“旁观者清！”
狄仁杰点头表示同意。
自己何尝不是旁观者呢？
似乎来西域之后的每一步行动，都被无形之手掌控。
此时的狄仁杰已经推断出某些原委，只需按部就班验证就好。
“茂将军，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对吧？”
“哼！老子被关进地牢来的那一刻，就不是什么狗屁游击将军了。”
语气里明显带着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狄仁杰同情地望着茂本初，却因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相貌。
“那……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老子贱命一条，命该如此。死就死了，也算无牵无挂。你回长安城之后，可否到定州跑一趟？请转告我的父母双亲，就说儿子是死在杀敌的战场上，而不是憋屈地死在游击将军府的地牢里。”
“没问题。”
“还有，你最好赶紧离开西域，离开安西都护府，否则出了什么意外，连给老子传信的人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意外？”
“不好说。”
茂本初的话真真假假。
让狄仁杰也有些把握不准。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为何三缄其口不肯明说？
狄仁杰当然已经猜到了答案，只是想从茂本初这里进一步证实而已。
“既然茂将军不想说，狄某自然也不能强求。放心，我会抽时间去定州看望你的父母，并把你战死沙场的情形如实相告。”
“多谢。”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打算离开了。
“告辞。”
他转身离去，脚步有意放慢，似乎期待着什么。
就在即将离开茂本初的视线时，忽然听到对方一声叹息，他立即停下脚步，并竖起耳朵。
茂本初的声音果然传来。
“今日又逢十五，西域的月亮真圆啊！又到了跟老情人见面的日子。”
狄仁杰当然知道隔墙有耳。
茂本初这句话应该是向他传递着某种特殊的信息。
他没有应声，举着火把朝地牢外走去。
边走边反复琢磨，却始终难以参透。
……
从游击将军府地牢出来，狄仁杰抬头望向天空。
空中沙尘弥漫，遮挡了明月和繁星，看上去黑乎乎一片混沌。
“今日又逢十五，西域的月亮真圆啊！又到了跟老情人见面的日子。”
狄仁杰再次回味着这句话。
感觉就像是人之将死的茂本初对短暂人生的眷恋。
不，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一个生死看淡的人，怎么可能单纯感慨呢？
狄仁杰绞尽脑汁思索着，不知不觉便回到了游击将军府，穿过院子朝后院方向走去。
刚回到游击将军府的客房，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芭比娜爽朗的笑声。
想必是她和阙特已经早早回来了。
出于礼貌和关心，狄仁杰决定登门拜访。
果然不如所料，受伤的阙特就在芭比娜的房间里。
两人本来正在嬉笑打闹，往来追逐，见狄仁杰不请自来，各自迅速恢复了常态。
芭比娜更是板起面孔，质问。
“狄仁杰？你来干什么？”
狄仁杰客气地说：“啊！我来看一下阙特校尉的伤势如何？”
相比芭比娜待人接物的冷漠态度，阙特就显得温和多了。
他面带微笑请狄仁杰落座，并表示感谢。
“烦劳狄郎惦记，多谢，多谢。一点皮外伤而已，不足挂齿。”
“艾比布拉怎么会突然跟你起了冲突？”
阙特下意识地看了芭比娜一眼
芭比娜面无表情，也算是默许了吧！
阙特解释道：“其实也怪我多嘴多舌，我不该随意评判茂本初的案子。”
狄仁杰疑惑道：“当时茂本初手枷脚镣就在议事厅大堂受审，艾比布拉应该知道啊！他为何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甚至拔刀相向？”
阙特无奈地说：“当时，我看到艾比布拉情绪低落，并且对茂本初深深担忧，就跟他开玩笑说，想救茂本初的命，恐怕只剩下劫狱一条路了。如果你敢劫狱，我就能想办法替你打掩护，并且通过秘密渠道把你们都送到突厥汗国去，否则茂本初必死无疑。”
狄仁杰一乐，“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艾比布拉信以为真？！再度把你当成突厥密探了。”
阙特懊恼地说：“可不是嘛！几句闲聊而已，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
旁边的芭比娜明显有些不耐烦。
故意在狄仁杰面前摔摔打打。
狄仁杰看出对方并不欢迎，只好起身告辞。
“啊！狄某好像打扰到二位了，实在抱歉。”
芭比娜冷脸道：“不打扰，你慢走。”
狄仁杰狡黠一笑，似乎戏弄，居然鬼使神差般重复了一句茂本初说过的那句话。
“今日又逢十五，西域的月亮真圆啊！又到了跟老情人见面的日子。”
芭比娜误以为狄仁杰借题发挥，故意调侃自己与阙特的特殊关系，意在指桑骂槐。
她登时就黑了脸。
“狄仁杰，你有闲工夫在这里东拉西扯，不如花费心思去办案。郭孝恪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还找什么楼兰国宝？！”
当听到“郭孝恪”三个字，狄仁杰宛如醍醐灌顶。
对呀！
郭孝恪在西域三十六国都有老情人。
其中，龟兹国相那利的女儿汗尼克孜更是他公认的甲等老情人。
今日又逢十五？
又到了跟老情人见面的日子？
难道茂本初的意思是说，龟兹国相那利父女的身上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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