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江上遇劫匪(一)
远山如画,近水悠悠,风呼啸着拍打船帆,河风吹来,分外凉爽。
船舱里摆着一张张低矮的长几,庾思容和李屹川各坐一席,盘腿而坐,一面欣赏舱外美景,一面品茗,非常悠闲。
李屹川开口道:“王爷,我忽然想到,咱们此行南下,与历代帝王所说的南巡也别无二致。不如每到一处,歇息几天,尝尝当地美食,看看当地美景,岂不快哉?”
“我这是被贬,哪能大摇大摆地四处游玩?”庾思容并不赞成,反问道。
李屹川扁了扁嘴,“王爷,您千万别这般自贬。其实,您并没做多大的错事。”
“没做错事还被废太子?”这番说辞,前后矛盾,庾思容扑哧一笑,看他如何圆场。
李屹川拿起茶碗盖,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王爷,我也曾问姐夫,太子监国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废了?我姐夫说是您年轻,又干得太好了,威胁到皇位了。”
庾思容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想过这个问题,此刻才茅塞顿开。
册立皇太子,与废黜皇太子皆是最为要紧的朝中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从小聪慧,深得帝后喜爱,被立为太子时,举国欢庆,聘请贤臣能将教导太子,太子也很争气,监国十二年,政绩斐然。
然而,一道废太子的圣旨如平地惊雷般丢向东宫,不仅把皇太子炸个措手不及,也让文武百官和百姓们不安。
现如今,一句局外人的点拨,庾思容才彻底明白——不是皇太子干得不好,恰恰是干得太好了,已威胁到皇位了!
毕竟,皇帝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身强体壮,又是难得一见的明君,曾放言要在有生之年将大庸王朝的疆土再翻一番,造万国来朝的盛举。
而监国皇太子,身为储君,也是明君之相!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在位时间长的皇帝生性多疑,又见皇太子铺张奢靡,为他所不喜,索性废黜!
庾思容想了个七七八八,默不接话,只端起茶碗,轻轻抿茶。
其实,那一番话本该烂在肚子里,李屹川却心直口快讲了出来,万一传出去,对皇家事情随意置喙,便是不恭,罚姐夫教导不力,真真是好心办坏事!
李屹川急忙找补,“王爷,刚才的话是闲谈,您晓得我惯常便喜欢信口开河,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庾思容从容饮茶,并不介怀。
李屹川终是有些不放心,船舱里又过分安静,只听得见水浪拍打船的声音。他刻意地笑了笑,“王爷,若是把那些歌姬舞姬带来,每天歌舞升平才好。”
“沿路的百姓看到,岂不是越发拍手叫好,太子废得好,太子废得妙?”庾思容笑着打趣。
李屹川尴尬地挠头,“那倒也是。”
对面所坐的是从前的皇太子殿下,现在的豫章王,李屹川却看不懂了。从前,不管李屹川的提议好与坏,太子总是会觉得有趣,没有像今天这样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王爷似乎很讨厌吃喝玩乐,哪怕带了那么多妻妾,也分到别的画舫,而不是点名要宋良娣同行。
王爷变了!
克制、谦让、说话少……
思及此,李屹川也告诫自个儿,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撺掇王爷做这个玩那个,要像其他的书呆子伴读一样,劝谏王爷多读书!
这时,何桂通匆匆走进船舱,拱手请求道:“王爷,请回房!”
“房里怪闷的,待午憩的时候再回去。”庾思容回道。
“王爷,适才船家找到奴才,说是有两艘小船开得极快,随意截停江面上的船只,定是行抢掠之事。这几艘画舫奢华宽大,忒过打眼,料想那些鸡鸣狗盗之辈不敢来抢,又怕有铤而走险的鼠辈冒死前来,您还是回房歇着为宜。”
已踏上回家的路,可别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庾思容惜命,想躲起来,可一想到真要是被打劫,定会被翻箱倒柜,难逃一死。
与其当缩头乌龟,倒不如和众人一起面对。
“我不回房。”庾思容斩钉截铁地讲道。
何桂通好言相劝,“王爷,您是最大的主子,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虽说咱们人多,架不住刀剑无眼,您还是躲起来为好。”
船舱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水缸,庾思容急中生智,“万一到了生死关头,我躲在水缸里便是。”
何桂通拗不过主子,只得答应。
李屹川也表态道:“王爷,我与何公公在船舱外盯着,倒要看看那起子小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旋即,李屹川和何桂通站在甲板上,拿出番邦进贡的千里镜,果真有两艘小船开得极快,船舱里蹲坐着一个个彪形大汉,脸上有刀疤的,瞎了一只眼的,断了一条手臂的,一看就是四处惹事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烂人!
“何公公,那两艘小船绕来绕去的,像是在转圈圈,八成是没有指南针,迷失了方向!”李屹川哈哈大笑。
何桂通拿过千里镜,瞧了又瞧,忽见一大汉站直了身子,抛出一根带有三叉铁钩的绳子,奋力抛出去,正中许承徽乘坐画舫的船舷!
“大事不妙!”
光天化日之下,江洋大盗们该如此嚣张地动手,打劫皇家画舫!
听了何桂通一声惊叫,李屹川忙夺过千里镜,便见大汉们接二连三地跳入水中,朝着最小的那艘画舫游去!再仔细一瞧,三叉铁钩已牢牢钩住了画舫的船舷,他们定是要沿着绳子攀上船舱!
“这可如何是好?”李屹川着急地问。
何桂通立马想出应对之策,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随行侍卫皆是精锐之师,一听号令,立马背上箭筒,搭上弓箭,瞄准目标!
紧接着,何桂通叫来船家,“你让其他船只都避开往别处开,只留许承徽那座画舫跟在我们后面!”
“什么许承徽的画舫?”船家不明就里。
何桂通一面拿着千里镜指着那艘画舫,一面指示道:“就是那座被强盗们缠上的画舫!别的画舫挡住了,碍事!让船家们全挪开,别耽误我们施救!”
“得令!”
船家立刻大声喊话:“你们六艘船都让开,往南开,别回头!”
近处的三艘画舫听到消息,立马加速驶离;远处的三艘画舫,靠着其他画舫船家喊话,也接着驶离。
很快,江面上近处,只剩下这艘最大的画舫,以及被强盗们盯上的小画舫。
船家立马拿出一面锣,使劲敲打!
“船家,你敲锣作甚?”李屹川问。
船家烦躁地解释:“你这后生,连敲锣都不懂?就跟点烽火台让其他人知道有敌人来了,我敲锣也是让那艘船上的船家和船员都晓得有危险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李屹川点头道。
何桂通无心理会这些事,一直紧盯着千里镜中的动向,“不好!他们要爬上船了!”
一旦那些人爬上画舫,不仅要把画舫里的财物抢掠一空,甚至可能掳走许承徽!钱财乃身外之物,少了那些算不得什么,一旦许承徽被掳走,便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事不宜迟,何桂通咬紧牙关,“放箭!”
一根根离弦的箭,往那艘小画舫的船舷处射去,有些半路便掉到水里,有些射在船舱上,也有些射中了强盗们的后背或大腿。
他们吃痛,纷纷掉落水。
可是,也有人趁机飞快地爬上去,直接钻进了船舱,与侍卫对打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何桂通睁大眼睛,一个个细数过去,气狠狠地骂道:“可恶,竟有四个逃了上去!”
许承徽那座画舫上有六个侍卫,以六对四,看似有胜算,可侍卫们要保护许承徽还有内监宫女们,必定处处受掣肘,施展不开!
那座画舫要被洗劫一空,看来是在劫难逃。
如今,众人只盼着那伙人只劫财,旁的一概不要!
庾思容在船舱里东躲西藏了许久,忽没听到什么声响,便走出来问:“你们这儿怎么没了动静?难道眼睁睁就看着不管?”
“王爷,咱们要管,就得把画舫开过去。万一出了点啥事,谁担待得起?”何桂通回道。
“那座画舫上也有人,我绝不允许你们见死不救!”
那座画舫四周的江水,已是一片红,血腥味飘来,庾思容干呕了两声。
她捏住鼻子,气愤下令:“船家,把画舫开过去,能离那座画舫多近,就靠多近!”
“王爷,您不要意气用事!”何桂通劝道。
庾思容板着脸,沉声道:“何公公,我现在很清醒,人命关天,绝不能袖手旁观!”
没等何桂通发号施令,船家早已听豫章王的话,将画舫开得离小画舫越来越近!
船家张嘴道:“王爷,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两艘画舫的船桨相互撞击,有沉船风险!”
大画舫离小画舫有一丈远,并非保持不动,唯有武功高强的侍卫们才能跳过去,甚至会有落水的风险!
“谁水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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