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抵达豫章
五千两银子,要买豫章王、王妃、宋良娣、何良媛、许承徽、窦昭训、姜奉仪这些主子们房里家什,还要买内监、宫女、侍卫们住的大通铺,甚至锅碗瓢盆等。
看似统领那么多人是份好差事,实际上是个苦差事。此外,田陌北还担心其中有诈,万一他前脚拿着五千两银子去豫章,后脚就被王爷暗算,那小命都不保!
田陌北一个头两个大,眉毛拧成一条线,眼神充满了迷茫,不断权衡着该如何选择是好,难以抉择。
一桌好菜,仍是何桂通执箸布菜,豫章王不紧不慢地吃着。豫章王手指修长,捏着一双象牙筷,夹一块粉蒸肉到嘴里,细细咀嚼,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姿态之优雅,形象之迷人,让田陌北竟生出莫名的紧张感。
田陌北把两种选择想了又想,担心一旦作出决定就会后悔,但王爷如此从容不迫地吃着午膳,分明是不愿再谈。
田陌北几度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是咬牙开口:“多谢王爷赏识,卑职领命。”
“这就对了。”不枉庾思容谋划一番,能保全了宋良娣和田陌北的小命。
随后,何桂通领着田陌北去挑先回豫章的人选,并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过了一个时辰,一行十二人便独坐一艘画舫离开了。
没了田陌北在此处,庾思容不必担心宋良娣偷跑出来找他给豫章王戴绿帽,悬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人也松快了。每天有李屹川陪着插科打诨,又有美酒佳肴,样样不愁,日子过得倒是爽快。
五月十二日,全部画舫抵达杭州,早有地方官员夹道欢迎,要为豫章王接风洗尘。一则是被贬,要低调些为好;二则庾思容不大会应付地方官员,婉拒官员们的好意,带着众人在驿站凑合着住了一晚。
次早,众人换坐马车,因人多东西多,足足安排了十二辆马车才够坐。官道路面凹凸不平,马车造的也不好,哪怕每辆马车由两匹马拉着,快则快矣,颠簸得众人七上八下,坐久了更是腰酸腿疼,宋良娣每每抱怨,庾思容只能劝她多多忍耐。
唯有一处好的是临近日暮就停在近处的驿站休息,众人晚上简单吃一顿,沐浴完倒是能倒头睡个好觉。
怨声载道的行程,在五月二十七日下午酉时初,随着豫章地界越来越近,众人总算停止抱怨,开始期待。
太阳悬挂在西边的高山之巅,像一个又红又圆的火球,漫天云霞,远树连天,蝉鸣不休。豫章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便见前方是豫章府的城楼,城楼前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头戴乌纱帽的官员和穿着衙役服的皂隶们在前,老老小小一群百姓在后,全都以头磕地,跪得整齐有序。
“豫章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一声高呼,似是一呼百应,众人齐呼“豫章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其响声如雷贯耳,响彻天地。
或许见惯了文武百官跪拜的赫连翊,也就是豫章王正主,能面不改色端庄自矜地应对,庾思容做不到,赶紧拂了一下衣袖,“大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豫章王亲自上前搀扶起了居中戴乌纱帽的官员,扶起官员之时,瞥见人年过四旬,脸上褶皱甚多,穿蓝色四品云雁补子的圆领袍,束腰带,倒有几分为国为民的威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豫章知府——洪灏!
庾思容认得洪灏,得亏亲爹庾尚文想得长远,怕她嫁到洪府被人小瞧了去,差人画了洪府主子们的画像,对未来公婆、丈夫、姑子们了解甚多,谁曾想在庾尚文去世后,这门婚事作罢,洪灏要拖家带口进京升官了。不过,洪灏怎地没走?
“下官洪灏,怎敢劳王爷亲自动手搀扶?实在是折煞下官了。”洪灏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脸上的皱纹也都笑开了,紧张又兴奋。
庾思容拿着豫章王的架子,客套地回答:“洪知府威名远播,本王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爷过誉了,王爷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才貌俱佳,此行来豫章,必定能让豫章人杰地灵,百姓富足。”
随后洪灏将跟来的其他官员一一介绍,最后才拉着洪盛出来,“王爷,这是犬子洪盛,还不参见王爷?”
画像上的洪盛,英姿翩翩,修长俊秀,可眼前如假包换的洪盛,脸圆圆的,双眼眯得只剩一条小缝,身材也圆滚滚的,甚是喜庆。
还好退了婚,不然跟洪盛一起生活,迟早也把自个儿吃成大胖子,还能有什么追求?
洪盛拱起双手,弯身屈膝作揖,“小民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门婚事退得太好了,庾思容双眼炯炯有神,笑着道:“免礼。”
“王爷,日色将暮,下官特备了两匹高头大马,请王爷上马,在豫章城里走一圈……”
皇太子殿下被贬成豫章王,还高调地骑马在豫章城里走,搞出衣锦还乡的阵势,是想激怒陛下和皇后娘娘,把他贬到更远的地方去?
那不能够!
庾思容不想也不能出这个风头,“洪知府,您的心意,本王心领了。只是天要黑了,豫章城该关城门了。本王携家眷自行回豫章王府,你们办了一天公务,也早点回去歇着。”
洪灏赶忙邀约:“王爷,下官略备薄酒,为王爷和王妃一起接风洗尘,还请王爷赏脸。”
“洪知府准备齐全,考虑周到,实在让本王感动不已。奈何从京城赶往豫章,一刻不曾停,统共赶了二十七天的路,本王和家眷们累得慌,还是先回豫章王府修整为宜。”
随后,豫章王欲转身上马车之际,忽生一计,再度开腔:“洪知府,此行本王来豫章,顺带抓了三个毛贼,明日辰时一刻,你和令郎一起来豫章王府,齐往庐陵审理此案。”
“下官遵命。”
恭送十二辆马车进城,洪灏和洪盛共坐一辆马车,齐回洪府。洪灏眉头皱出川字纹,唉声叹气。
洪盛一双眯眯眼充满了不解,“爹,王爷请我们一起去庐陵审案,这是好事,您为何要发愁?”
“我是豫章最大的官,豫章王请我去,就是好事?我看未必!”洪灏看着儿子仍是疑惑,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盛儿,你要是肯把每天钻研吃食的功夫,分一半来想这些正事就好了。”
“爹,我没您的聪明智慧,没法在官场有所建树,可我做菜好吃,可以当庖厨,祖母不还夸我手艺了得,当御厨也使得。”洪盛神色坦然,甚至还有几分自豪。
“甭管庖厨还是御厨,都是个做菜的,有甚体面?”儿子仕途无望,本就是洪灏的一块心病,眼下豫章王钦点洪盛随行,要是这般稀里糊涂的样子,岂不遭豫章王厌弃?
因而,洪灏眼底暗沉,盯着洪盛,解释道:“豫章王抓的三个毛贼要押解到庐陵问审,案子倒是简单,可牵扯到了庐陵庾家!也就是前些日子我派人去退婚的庾家!”
“爹,你不是说过男子退婚,没有惩罚,女子悔婚才有重罚么?你怕什么?”洪盛对亲事并没多大想法,凡事爹娘选的,必定是好的。庾家落魄,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退了也无妨。
洪灏脸色僵硬,沉声道:“你到底还是年轻,以为《大庸律例》里没写有罪,就真的无可指摘?赶明儿个,豫章王一看庾家全是女眷,哭得稀里哗啦,谁再多嘴提一句庾家大姑娘又被夫家退婚,夫家正是豫章知府的庶子,也就是你!这般退婚叫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懂么?”
“那世上退婚的人多得是,也不见得豫章王个个都会管。”洪盛一边拨弄自个儿又粗又短的手指,一面呢喃。
洪灏却不以为然,道出忧虑,“盛儿,你天天跟吃食打交道,哪里晓得人心复杂?为官之道,不仅要清正廉明,还要德配其位。若是私德有亏,也会被人重重地参上一本。说句难听的,我差点就是庾大姑娘的公公,跟庾家是亲家!豫章王亲自管的案子,势必会看到庾家的可怜之处,若是我们跟庾家结了亲,豫章王会认为我们重情重义。可退了婚,便是另一番看法。”
“既然爹这么怕王爷说道,不如尽快派人去一趟庐陵,收回退婚的说法,再续婚约。”洪盛提议道。
出尔反尔,洪灏脸上有点挂不住,“这能行么?”
洪盛没那么多担忧,直截了当地答道:“爹,这有啥不行的?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庐陵,顶多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还没到半夜呢!只要庾家人认准这门婚事,豫章王又能说什么呢?”
“盛儿言之有理,咱们即刻赶回家去,送上厚礼,叫管家……不,得你娘亲自出面,显得有诚意。”
洪灏和洪盛父子两人为想出这么个好法子而沾沾自喜,如果能得到豫章王赏识,被搁置的进京升官,兴许又能提上日程了。
是以,这回去庐陵重提婚约,干系甚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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