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六见。
兰颂踏进天扬金融董事长办公室时，正好一拨人从里面鱼贯而出。他免不了往后退几步，先让那些人出来。
惊艳、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仿佛局外人般，只是等人全部出来，才直挺挺走进去。
等门被关上，一群穿着西装的精英们开始议论纷纷。
“咦，这就是蔺总家里那位？”
“是，我以前见过，长得可真漂亮。”
“是男人吧？那身段看起来比女人还软，难怪蔺总这么多年都不腻！”
“这不废话吗？我要是有这种情人，天天都不想上班了……”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所有阴暗龌鹾的想法，兰颂对上正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的男人，柔声喊道：“阿希。”
“怎么过来了？”早在兰颂走进天扬大厦，琳达就跟向他报告了。
只不过，兰颂甚少来公司，以往顶多也就是来送蔺希落在家里的紧急文件。
“我刚好在附近买了咖啡，这家最近在网上很火，很好喝的。但拿回家等你回来，味道肯定变了。所以干脆想着来给你送下午茶，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吧？”
蔺希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这会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他瞥了眼百叶窗边缘漏出来的光线，大概能够想像外头的阳光有多毒辣。
这样温顺体贴的举动，他当然不能说不。
兰颂将袋子拆开，把里面一杯放到他面前，杯壁渗出水珠，无言控诉着外头的高温。
“放心，我叫了半糖，不会很甜。”
醇香清甜的液体通过食道流进胃里，确实令人感到心情愉悦。特别是，兰颂还绕到他身后，替他按摩起长时间紧绷的肩颈。
“你都不知道，这家生意有多好。我半个小时前下单，等了好久才排到的……”兰颂絮絮叨叨说着。又从他早上出门开始聊起，说到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自从上次他允许给了兰颂小范围的自由权后，兰颂并没有无理由地要求出门。他们的生活依旧如同往常，只是现在兰颂出门可以自己叫车，安排行程时间。
当然，这一切都会先跟他报备。
蔺希享受着情人的服务，偶尔“嗯哼”两声，给了回应。
“哎呀，阿希有白头发！有剪刀吗？”兰颂惊讶地发现，随后半弯下身子，越过蔺希打开他旁边的抽屉。可惜，抽屉里并没有剪刀，只放着笔记本，还有压在上面的一包椰子糖。
椰子糖然会的包装带着十来年前风格，“龙记”二字用加大加粗的黑体字，年代感十足。
兰颂眼神黯了黯，可他的声音却上扬着：“原来，阿希跟小孩子一样，还喜欢吃糖呀？”
修长的手当着他的面将抽屉合上，蔺希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说道：“你那杯的冰快化了。”
兰颂自然而然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咬着吸管，笑了笑：“阿希不用怕我笑话，之前好几次我都在你外套里发现了。我只是意外，你不是不太喜欢甜的东西吗？还是这款椰子糖不会太甜？我都没见过超市有卖，看起来是很老的牌子……”
“小兰。”蔺希打断他，眸色变得有些深沉，“你今天出来挺久了，该回去了吧？”
迎上他的视线，兰颂没有反驳，反而漾起笑，“嗯，从早上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多小时了。也该回去做饭了，早上张姨买了猪扒还有石橄榄，今晚主菜是煎猪扒，汤就做猪骨炖石橄榄，可以吧？”
蔺希“嗯”地一声，兰颂主动收拾桌上的纸杯，“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早点回来。”
兰颂出门时，正好琳达进来。精明干练的女秘书朝老板情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兰颂回以一个微笑。
等门再次合上，坐在黑色办公桌后的男人骤然沉下脸。琳达主动上前：“蔺总，看样子，兰先生是从聚星直接过来的，不过我看他心情不错。”
蔺希抬眼看她，冷冷道：“你是想说他一个多小时前刚打了人，所以心情很好。”
纵然知道老板心情不好，琳达仍是出于职责坦言：“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根据刚才聚星那边的描述，似乎乔先生并没有出言不逊，相反是兰先生莫名其妙先动手打人。最后，还是乔先生那边拦住聚星的人别找保安。我原先以为，他过来会像上次那样。”
蔺希闭上眼，揉捏着眉心。日常的工作已经足够让他费神，他实在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在这些琐碎事上。
“小兰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会打人，说不定乔宁也有原因。对了，乔宁为什么也在聚星？”
琳达听懂这话里的意思，“这个暂时还没去查，蔺总，您是觉得乔先生是故意……”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蔺希睁开眼，那里头一片清明，“行了，这事我自己处理，你先出去吧。”
琳达走后，他划开手机。指尖在“乔宁”二字上停顿了数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铃声依旧是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绵长的曲调拖了将近30秒才被接通。
“喂，蔺？”电话那头，悦耳的男中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乔宁，有空吗？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可那边沉默数秒，才回应：“现在吗？抱歉，我今天不是很方便。我……身体不太舒服，能改天吗？”
蔺希站在32楼的落地窗前，伸手撑开百叶窗，耀眼的阳光刺得他收回手。对于乔宁，他总是多了份耐心。
索性，他开山见山道：“小兰打了你，是他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
电话那头没动静。过了一会儿，乔宁的声音含着忧伤，“原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最近可能是情绪不好。当然，打人就是他的错。你去医院了没？我跟鼎盛医院的梁院挺熟的——”
“蔺，”对方打断他，“如果，你真想替他道歉的话，不如我们见面，好好谈下吧。”
蔺希坐在真皮座椅里，手就搭拉在抽屉边，轻轻用力，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那袋具有年代感的“龙记”椰子糖。
“这个周六，龙城一中刚好有个开放日活动。蔺，我们在那儿见吧。”
凝视着被开封过的糖果，蔺希沉吟片刻，才道：“好。”
＊＊＊＊
热气在傍晚时分便渐渐消散，蔺希回到城东别墅时，屋里的空气飘浮着煎猪扒的香味。
“回来啦？快洗手，可以吃饭了。”他的情人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替他张罗好一切。
兰颂的体贴，甚至连猪扒事先都切成小块。蔺希盯着为他盛汤的手，很难将这双白皙骨感的手跟暴力行为联系起来。
这双手，除了拉小提琴，也就适合做做饭。
可今天，兰颂却用它打了乔宁。
蔺希接过情递来的汤，猪骨跟石橄榄炖得极为入味。他抿了一口，像是不经意，问道：“不是说去买衣服吗？挑了几件？”
兰颂夹菜的手瞬间顿了顿，尔后才回答：“没有，今天她们留的几件我都不喜欢。”
他说话时，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果然，还学会骗人了。
蔺希又看了兰颂一眼，对方又朝他笑了笑。
心里头的不悦又疯狂滋长了几分。眼前这人像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渐渐变了，变得会打人、会骗人。
蔺希只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兰颂。
他的兰颂应当是温柔单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心底弥漫着对兰颂的不满，蔺希并没有表现出来。这顿饭吃得波澜不惊，饭后，蔺希径自关上书房的门，并叮嘱兰颂别来打扰他。
情人当然会听话。蔺希这一忙，就忙到将近凌晨。他回到卧室，里面早已关灯，只余落地窗前的一片月光。
掀开被子躺进床里，蔺希的后背刚沾上床垫，温热的触感便贴了上来。
“阿希……”兰颂嗡声嗡气地喊着。
若是以往，蔺希必然不会拒绝自动送上来的美人。可这会儿，心里头那股不悦又冒了出来，他不想碰兰颂。
“行了，睡觉。”手碰到对方，熟悉的布料令他眉头皱紧。
男人坐起来，手“啪”一下打开床头灯。被窝里，肤色白皙的青年茫然用双臂半支起上半身，披在肩上的蓝色校服在昏黄灯光下，染上了极度暧昧□□的味道。
“阿希，怎么了？”兰颂微微睁大眼，一副无辜且极欲讨好他的姿态。
漂亮情人光着身子，松松垮垮披上一件什么也遮不住的校服，这画面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贲张。
可惜，此刻的蔺希却莫名火大。
兰颂非但学会隐瞒、欺骗，现在，就连献媚的手段也用上了吗？
脑海中掠过今天下午这人拉开抽屉发现椰子糖的画面，蔺希瞬间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他肯定是在聚星又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了，所以先是打人，然后还上他办公室试探，接着又想着在床上讨好自己。
那件松垮的校服在这一刻充满讽刺意味。
蔺希心中酝酿着怒火，可兰颂茫然的目光，像在提醒他：谁先沉不住气就输了。
他将所有负面情绪压了回去，语气也变得平静，“没什么，今天累了，早点睡吧。”
兰颂愣了愣，但这种事情，主动权向来掌握在蔺希手里。眼见男人躺回去，并且背对着他睡觉，他还能怎么办？
很快，床头灯被熄灭。屋里又只剩那抹清辉的银光。
地板上的光影悄无声息倾斜，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越过已经沉睡的男人。
修长的手指划开屏幕，几乎没有停顿地按下六位数密码，随即进入微信。
对话框不断往上拉，手指很愉快停下动作。
【乔宁：周六早上十点，一中后门怀德楼见。】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一张阴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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