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感天动地好后妈（4）
夏爷爷冷脸皱眉，沉默了半天才吧嗒了两口旱烟。
他虽然觉得孙子卖掉铁饭碗实在太可惜，可孩子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夏爷爷原以为，范淑珍好歹是亲妈，老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后妈肯定会偏爱自己的亲生孩子。
谁承想，这话在范淑珍身上颠了个儿。
她宁可委屈自己的孩子，也要在继子继女面前当好人……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夏爷爷心疼小孙子，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我想去南边儿做生意，现在开放了，我打算闯一闯。”
明庭笑眯眯地给夏奶奶擦眼泪，“等我赚了大钱，把爷爷奶奶接到大城市住楼房、享清福。”
这回有他在，夏爷爷不会因为小孙子坐牢被气死，夏奶奶也不会为孙女哭瞎眼睛。
原本夏奶奶还难受着，这会儿一听明庭的话，咧嘴笑了。
瞧这孩子多贴心，还是我小孙子好！
反正老夏家就剩下这两孩子，在夏奶奶眼里，自家孩子当然是千好万好。
“说起来你小时候回来，村口的老瞎子还说你以后有大出息！那奶奶就等着享福了！”
轻轻松松做通了夏爷爷和夏奶奶的工作，明庭又说了许多新鲜事逗老人开心。
跟夏家的其乐融融相比，周家现在是阴云密布。
范淑珍跑了一圈，才找到拦着张洋，要教训对方的周大军。
她到的时候，两人正吵得脸红脖子粗，周大兰和周小山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范淑珍当然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们。
后来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周大军的这场架最终没能打起来。
等几人回到家，周大军对范淑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他好不容易等到庄巧燕分手，花费功夫跟她好上。
听说张洋追着庄晓燕要复合，周大军想表现一下男子汉气概，警告对方，顺便讨心上人欢心，没想到后妈来了。
“多管闲事！”周大军骂道。
之前他可是跟庄巧燕拍胸脯打包票，要好好教训张洋，好叫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现在周大军都能猜到明天庄巧燕会怎么对自己使小性子。
周小山之前就说，明庭不肯来助威，再加上范淑珍出现，周大军把明庭恨上了。
都这么大，参加工作的人了，居然还打小报告，有事情告诉家长？
他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吗？
兄弟俩在家里没找到明庭，这一口火气一直憋在心里，叫周大军很是不痛快。
本来，范淑珍见明庭不在家还有些纳闷，这时候邻居们纷纷敲门进来道喜。
这下她这才知道女儿考上了大学。
“明欣考上大学，出息大了！”
“是啊，明欣太争气了。淑珍，你的命真好，明庭听话，明欣还是大学生！”
“恭喜恭喜，这可是大喜事啊——”
大家纷纷夸着范淑珍，他们说的越多，旁边周大兰和周小山的脸色就越难看。
夏明欣知青下乡去了好几年，他们都快忘记家里有这个人了。
年初得知范淑珍写信给夏明欣，说家里没办法把她弄回城，周大兰还在幸灾乐祸。
她以为夏明欣以后要留在村里嫁个农民，这辈子都完了。
谁知打脸来的这么快……
“不就是考大学吗，有什么好神气的——”
周大兰嘀咕着，酸水泛滥。
她要是上高中，参加高考，一样能考上大学。
叫明庭知道周大兰内心的想法，定会骂她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年周小山和明庭年纪小，够不上下乡标准，周大军已经工作，符合年龄的只有周大兰和夏明欣。
是范淑珍用夏爸的抚恤金买了工作，让亲女儿下乡，周大兰才能留在城里。
如今周大兰反倒一副自己也行的模样，这是怨谁呢？！
“就是，一点事情咋咋呼呼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周小山附和道。
本来明庭能去运输队开车，周小山已经够嫉妒了。现在加上一个夏明欣，他们姐弟运气怎么这么好？
明庭有好工作，夏明欣有好前程，以后自己是不是比不过明庭？要被他压一头？
周小山有些愤愤不平。
他也参加了今年高考，没考上，现在有夏明欣这个参照物，周小山心里酸得厉害。
以前家里明庭地位最低，谁都能欺负，怎么一下子他们姐弟咸鱼翻身了？
周大军倒是没注意到妹妹和弟弟的妒意。
他正沉浸在爱河里，现在一心只想和庄晓燕谈恋爱，早点儿把心爱的姑娘娶回家。
祝贺的人一波波地来，周富贵到家也被人围着一团。
那些夸奖的话听得周富贵有些尴尬。
要是夸自家孩子，他当然高兴，可大家伙儿夸的是夏明欣。
这个继女长什么样子，周富贵已经不记得了……
听到邻居们恭贺，周富贵面上没露出来，嘴里说着谦虚的话。
看他这样，一些人心里很不齿。
若是没有明庭今天爆料的那些事情，周富贵在他们眼里还是老实巴交的好人。
可是现在，周富贵已经成了表面憨厚内里奸诈的代表了。
范淑珍手里的钱，是前夫用命换来的！那是老夏的抚恤金，属于老夏的儿女！
你周富贵好意思拿这些钱给自己的儿女买工作？让人家女儿下乡，把明庭养得像小鸡似的瘦弱？
这些钱你拿着心里虚不虚？慌不慌？
特别是看到周大兰他们脸上嫉妒又愤恨的表情，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呢！
下午明庭走后，这些邻居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拼凑了一下。
这才发现自从范淑珍和周富贵结婚后，周家很多家务都是明欣和明庭做的。
等明欣下乡，明庭成了家里的小陀螺。
范淑珍从来不使唤周家的孩子，平时只听到她吩咐明庭做这个做那个的。
之前他们还以为是明庭早熟懂事，可是大军和大兰比明庭大好几岁，怎么没见着他们搭把手？
也就是明庭老实，范淑珍又是个偏心的。
更何况还有人私底下看到周大军他们欺负明庭……
现在，人人都夸范淑珍是好后妈。
可这份“好”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有明庭和明欣才知道。
关上门来，旁人哪儿清楚他们过得什么日子？
有看周大军不顺眼的小年轻，当场大大咧咧地问他：
“大军，听说你和大兰的工作是用明庭爸爸的抚恤金买的？有这回事儿吗？”
本来周家很热闹，这会儿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周大军。
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让周大军的血猛地冲到脸上。
“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呢？周叔工资不高，当年为给你妈治病，我记得他还去厂里借过钱……”
小年轻住周家楼上，平时为人很是仗义，曾经帮夏明庭解围过几次。
“难道我说错了？你家还有别的门路赚钱，能给你们兄妹买工作？这钱来路正吗？”
被他这么一问，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周大军连忙摇头。
“这个玩笑一点儿不好笑，我们一家都老实本分。”
周大军咬着牙，觉得对方是故意找茬。
承认花后妈拿来的钱很丢脸，可是承认这是自家的钱，又说不出来历，问题更大。
周大军直接避开问题，给了个含混的答案。
“那你别遮遮掩掩，直接回答呗，是不是用了人家爸爸的抚恤金？”
小年轻的爷爷是厂领导，也不怕周大军找自己麻烦。
“我没有。”
周大军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有没有你摸摸良心，自己不清楚么？”小年轻嬉笑着，完全不给周大军面子。
“钱是我找淑珍借的，是借用。我不会拿老夏的抚恤金，那是给明庭和明欣的。”
见对方咄咄逼人，弄得儿子下不来台，周富贵连忙开口。
周富贵算是明白邻居们奇怪的眼神是什么原因了。
这件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
用人家的抚恤金虽然不厚道，可总比以讹传讹，惹来大麻烦要好。
他可是一直老老实实上班，没有背地里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捞钱！
“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范淑珍在旁边开腔，还有些埋怨小年轻的意味在里面。
她这么一说，邻居们纷纷交换眼色。
你虽然是老夏的遗孀，可这抚恤金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有老人和孩子的份儿。
不少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打算离这一家人远点儿。
等邻居们走后，周富贵沉着脸，周大军更是一脚把椅子踢倒在地上。
“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会提这事儿？肯定是明庭说的！”周大兰咬着牙。
她又不是瞎子，那些人没说什么，却比说了难听的话还叫人难受。
“除了他还有谁？哼！”周大军冷哼，浓眉拧在一起，“没想到明庭平时老实巴交的，关键时候捅刀。”
“这是上班了有底气？还是明欣考上大学，他觉得以后有了靠山？”
当初周大军毕业，周富贵能找到的工作只有去厂里烧锅炉。
这活又累又热，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可他们家没背景，好工作轮不上。
直到范淑珍嫁进来，才拿钱给他弄到保卫科。保卫科体面，还有点儿小特权，比锅炉工舒服。
其实不光是周大军，还有周大兰的工作，都承了范淑珍的情。
不然以周富贵的工资，外面还有欠债，猴年马月才能存到这笔钱。
只是两人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被人当众点破又是另一回事。
这么多年，他们始终没有接受范淑珍，一直排斥她。
在周大军和周大兰看来，买工作是后妈想打入周家内部，刻意伏低做小，讨好他们的手段。
既然如此，范淑珍给的好处他们照收不误，可她想顶替自己亲妈在这个家的位置，不可能！
如今事情曝光，大家的眼神让兄妹俩心中生出怨怼，甚至迁怒到范淑珍身上。
原来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一家人，她把他们当亲生孩子，其实背地里算得这么清楚？！
那时候明庭才多大？
要不是范淑珍告诉明庭，以他呆头呆脑的性格，怎么会知道这些？
果然，后妈没一个好的！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说不定就是她借明庭的口，把事情宣扬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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