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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次聊


谭铮家里装潢很简单,收拾得也干净,家具以实木材质为主,整体居然是偏暖的温馨色调。

        浅亚麻色的地毯铺满客厅,叶面硕大的琴叶榕翠绿鲜活,黑皮沙发在其中都显得格外柔软。

        任昭远想到谭铮之前说他做饭还不错,不禁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至少在这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谭铮这样一个成熟干练的商业精英竟然属于居家型。

        “昭远哥,你有忌口吗?”

        谭铮第一次这么叫的时候是两个人正开玩笑,任昭远乍听有点说不清的感觉,但当时一带而过不好专门再说什么。

        之后又被叫了几次,居然也就不知不觉地听惯了。

        “没有,”任昭远跟着谭铮走到厨房,“随意做点就好,我能帮什么忙吗?”

        谭铮在脑内把菜单过了一遍,因为多了谭许清,就不让任昭远选菜了,直接把备用的也列上。

        好在准备充分,食材配料和各式锅具都齐全,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谭铮没和任昭远客气,从冰箱拿出食材朝他举了下,说:“帮我洗菜?”

        菜都是处理过的,只需要清水过一遍放到沥水篮。这个没什么难度,任昭远走到水池边把保鲜盒排列好先把最近的荸荠放进水里。

        “戴个围裙吧,这是新的。”

        任昭远觉得没必要,但转身的时候谭铮已经把围裙拿过来了,很普通的纯黑色无袖款。

        手上有水,任昭远环视周围找纸巾,谭铮说:“低一下头。”

        任昭远其实不习惯和其他人有亲密接触。

        和异性保持适当距离是从小被教育的事,长大后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于是开始注意控制和同性接触的度,渐渐就对别人近距离接触和亲密动作都格外敏感。

        好在谭铮在这方面似乎和他习惯一致,至少到目前为止的相处里,任昭远没有感觉到不自在过。

        谭铮快速把背后的系带打成蝴蝶结,边告诉任昭远系好了边转身,去冰箱拿要用的肉类。

        水龙头又被打开,水“哗啦”流出来,打在蔬菜和盆壁上,被手截断时清脆响亮的声音弱下去,手一旦移开水声又会刹那间变清晰。

        “谭铮?”

        “啊?”谭铮把需要的食材拿出来放在台面,“怎么了?”

        任昭远手里举着一根胡萝卜,手背的水珠一滴接一滴顺着滑下去:“胡萝卜要全洗吗?”

        “哦,两根就可以。”

        “好。”

        过了一会儿,谭铮把单独拿出来的葱姜蒜和辣椒放到另一个水龙头旁,又问了一次忌口的事:“葱姜蒜辣椒都吃吗?”

        “都吃,”任昭远这边菜都洗好了,“我来洗吧。”

        谭铮没让,把已经去过皮的几样调味一股脑放进盆里:“不用,帮我淘米吧,已经量出来了。”

        “好。”

        排骨加葱、姜、调料、腌制酱拌匀封口。鲜咸肉切厚片出水去血沫,砂锅水开后放咸肉开小火。

        任昭远在一边看谭铮干脆利落地把七八种蔬菜切成不同形状分别放好,又把沥过水的千张切成丝。

        “没想到你做饭这么熟练。”

        谭铮笑了笑,把鲜肉和葱段加到砂锅里继续煨,说:“慢慢就练熟了。”

        米饭和几道菜一盅汤都或快或慢在进行中了,只有做主菜的鳜鱼还是最初从冰箱拿出来的样子。

        任昭远有点好奇地问,谭铮说:“不着急,一会儿炖排骨的时候再开始刚好。”

        “你是喜欢做菜吗?”谭铮太熟练了。就任昭远了解的,事业做到谭铮这个程度的人闲暇时间不会太多。

        除非做菜是乐趣,否则基本不会让宝贵的自由时间耗在厨房里。

        “最开始特别头疼,次数多了就发现挺有意思的,过程中会有满足感和期待感。”

        任昭远不做饭,对谭铮说的满足感和期待感一知半解,不等细想,谭铮就擦干手让任昭远去客厅等,喊着“谭清”让她给任昭远再倒杯水喝。

        谭许清接水的时候路过厨房,透过玻璃看见大火热油和翻炒排骨的娴熟动作,把日期新鲜的绿植派送单往口袋深处塞了塞,又感叹一遍。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

        即便任昭远在厨房时已经有心理准备,到菜上桌的时候也实实在在地被卖相口感惊艳了一把。

        松鼠鳜鱼头昂尾翘,酱排骨汁厚肉嫩,酸辣菜心摆成花形,大煮干丝鲜香,田园四宝清淡,再加一盅汤白味浓的腌笃鲜。

        谭铮选了轻酒体的桃红葡萄酒作配,三个人一起碰杯后任昭远笑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好了。”

        “不用夸,”谭铮略紧绷的颈背松了,放下酒杯对任昭远说,“多吃点就好。”

        谭许清每道菜都过了馋瘾,又盯上两人高脚杯里的葡萄酒:“哥,这个好喝吗?”

        “喝你的饮料。”

        谭许清抗议:“我都十八了!”

        “哇,”谭铮语调平直,“你才高二就十八了,真厉害。”

        “禁止人身攻击!”谭许清转头就和任昭远告状,“任老师你看他!”

        柔和灯光倾洒而下,饭菜酒香盈盈袅袅,任昭远眼角眉梢沁着温润笑意,配合着故意卖惨的谭许清说:“嗯,不理他。”

        谭铮在这一秒忽然开始庆幸谭许清突袭式的到来。

        他总是很难在任昭远面前展现出理想的样子,活泼有趣、游刃有余、魅力撩人他一个都做不到。

        每次在任昭远面前、在任昭远身边,单单控制心跳这一项就能用掉他全部精力,而成果却仍旧糟糕。

        现在这个令人心旌摇曳的任昭远,是谭许清带来的。

        任昭远问起年龄和上学的事,谭许清解释说她小时候因为生病休过学,后来即使跟得上进度学校也不允许跳级,只好一直做班级里年龄最大的女生。

        “我哥那时候可以跳级,他小学跳初中跳高考还提前一年参加,我这么大的时候他大学都要毕业了,就老拿这个嘲笑我,切,无耻!”

        任昭远惊讶之后就是恍然,侧头看谭铮:“原来你毕业这么早,难怪。”

        他没有具体说难怪什么,谭铮猜得到,也不用追问。

        之前任昭远就知道谭铮也是s大毕业,只是两个人年龄差得多,想当然以为隔了许多届。现在聊起来才知道谭铮入学的时候他居然还没毕业,谭铮大一时他大四,两个人的大学重合过一年。

        任昭远今年校庆的时候还回去做了演讲,谭铮起初不知道任昭远会回校,没预留时间,等听说的时候他在外面实地考察,事情都安排好了,没能赶回来。

        两个人聊起今年的校庆,说到近几年新设的人才基金,后来越聊越随意。

        隔了十来年,那时候的生活像被覆了一层又一层纱似的模糊,可真的说起来又好像清风一吹,轻巧撩起,露出曾经或许不甚完美却无可替代的时光。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为了安空调,几个男生从头蒙到脚跑到宿舍楼顶挂横幅。”

        谭铮接着他的话说:“惊动了一群老师去处理,听说上楼的时候有人在楼道看着发消息报信,每到一层就一起喊‘求空调’,喊完立刻闭嘴,声音大得隔几百米都能听见。”

        任昭远忍不住笑起来:“是啊,我们这级毕业那年开始统一安装,吹了几年风扇临走的时候工人去给宿舍的墙打孔,都气坏了。”

        “听说老师本来等着看学生们感谢学校的,结果学校官网下面全被毕业生的吐槽淹没了。”

        谭许清也跟着边听边乐,叉了一块凤梨凑热闹:“还是现在好,我们初中宿舍就有空调了。”

        “说得像你初中住宿似的。”谭铮习惯性拆台。

        “我听同学说的呀,”谭许清立刻反驳,“你说的那些还都是听来的呢!”

        谭铮一噎,谭许清立刻兴奋了几倍,像取得了什么重大胜利一样眉飞色舞,又追着任昭远问为什么会在s大读教育学又为什么会忽然出国学珠宝设计。

        “我很小就喜欢珠宝设计,不过那时候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家里只觉得是爱玩的东西和大部分男生不一样。后来知道珠宝设计之后,因为”任昭远停顿两秒,“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所以选了看起来更正确的专业。”

        谭许清托着脸安静听,谭铮在他对面坐着,神色格外认真。

        任昭远轻笑了下,继续说:“读了几年之后发现,真正喜欢的东西耽搁多久都还是喜欢,加上父母老师的开导,于是决定换一条路,出国去学珠宝设计。”

        “从那时候开始学晚不晚?”谭许清问。

        “说晚好像也对,毕竟推迟了几年,不过我觉得不晚,只要能开始,什么时候都不晚。”

        “那,刚开始学会不会有一点吃力啊?”

        任昭远说得不快不慢,带着阅历使然的温和气度:“开始接触的时候不止一点吃力,很难,专业知识和喜欢兴趣不一样,首先就要学会按捺表达欲,抛开所有理想的去全心接受看起来刻板、乏味又多得没边际的东西,会自我怀疑、会焦虑,但回过头去想,其实每个过程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谭许清最开始还记着要给她哥和任老师创造二人空间,可聊着聊着就全忘了,忍不住想问更多、想听更多。

        后来还是谭铮在一点间隙里出声打断她,说时间不早了,让谭许清快点收拾准备休息,他送任昭远回去。

        “任老师直接住下吧!我哥这里什么都有新的备用品,就住”

        谭铮皱起眉:“谭许清。”

        谭许清当下就蔫了,老老实实站起来,嘴角还撇着。

        任昭远有些好笑地停下,哄小孩似的在谭许清头上摸了摸:“我先走了,明天设计园见。”

        “嗯,明天见,”谭许清挥挥手,“任老师拜拜。”

        任昭远叫了车,没让谭铮送。他一个三十多的男人让谭铮送倒把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留在家像什么话?

        可刚进电梯要关的电梯门又开了,谭铮穿了出门的外衣,脚上还是居家鞋,在任昭远开口前说:“我就送到楼下。”

        任昭远只能妥协:“好吧。”

        谭铮递出一个和他掌心差不多大的浅粉金属盒子,说:“谭清做的小饼干,说明天口感就不好了。”

        盒子上印着卡通动物,还有一个亮晶晶的蝴蝶结,在谭铮手里有种怪异的萌感。

        任昭远接过去,说:“替我谢谢她。”

        “嗯,不好吃扔掉就行,她之前做一次糊一次,还好意思骗我说是加了巧克力。”

        任昭远又笑起来,边走边说:“怪不得很多女生说想有个哥哥。”

        虽然谭铮对谭许清不是那种百依百顺地宠着哄着,还经常对呛拆台,但任昭远看得出他们兄妹两个感情很好,谭许清很依赖哥哥,谭铮也一直在为妹妹的将来费心思。

        “其实最开始关系挺差的,我从她出生就特别讨厌她,”谭铮侧头看见任昭远诧异的眼神,笑了笑,“真的,她懂事之后第一次叫我哥哥,叫完就拿玩具扔我,说我坏。小孩能感觉到别人对她的态度。”

        任昭远还是不太相信的表情,说:“看不出来。”

        “那时候年纪小,又发生了些事,”两个人已经走到小区外亮着双闪的车旁边,谭铮替任昭远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下次聊,到家给我个消息。”

        任昭远停顿一下,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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